反派boss救赎指南(扇九) 第216章

“偶尔我也想过,”他几不可闻地说,“当初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

“他活着的话,妈妈也好、小运也好,应该会比现在轻松得多……”

“……不准说了。”

傅偏楼从后抱住他,声音颤抖,“也不准这么想。”

“你救了我,谢征。”他的嗓子也不知何时变得嘶哑起来,哽咽道,“有你,才有如今的我。求你别说这种话,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谢征抚过他的脸,没有回头,低低道,“你哭什么……”

傅偏楼埋在他脖颈间,心中苦涩得痛楚无比,不肯出声。

拍了拍青年发顶,又勾起散落的发丝,谢征垂着眼,忽然说:“谢谢。”

“傅偏楼,我从未对谁说过这些话。”他轻声道,“更不敢和妈妈、和小运讲。”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是罪人、是不得解脱的囚徒。

被枪尖指着喉咙,死亡的阴云垂头罩顶之时,有那么一瞬,他在想。

€€€€果然当年是鬼差搞错了。

该被勾走魂魄的明明是他才对,所以,他配合的话,能不能把他的父亲还回来?

“活着,就会发生无数的意外。我讨厌意外。”

他尝试着放松身体,靠在身后之人的怀中,被冰冷的温度包裹,却异常安心。

“不过……你是例外。”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来的,又能陪伴他多久。

兴许下一秒,就会冷不丁地消失在眼前,如出现那般突兀。

但是,他们一起度过了今天。

很好的一天。

……如果没有这个人在,大概是最糟糕的一天了吧。

被同学误解、被不良生找上门、打工出现问题、与唯一的朋友断交。

偏偏还都发生在父亲忌日的这一天。

谢征难以想象,若是傅偏楼不在,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说我救了你……”他顺着青年长长的乌发,摇摇头,想,反过来才对。

这一天,简直就像是偷来的一样。

“那幅画可以留给我吗?”

他都开口了,傅偏楼自然什么都答应,从袖子里将叠起的那张素描纸递过去。

谢征展开,敛眸注视片刻。

静静地笑了。

“十八岁就能遇到你了吗?”他说,“那我会努力活到那个时候的。”

不用努力也可以。

停下来歇一歇也可以。

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到十八岁那年再次相遇为止……

傅偏楼短促地说着,却听不见回应。

分明近在咫尺,紧紧地拥在怀里,却逐渐失却实感。

周围的声音愈发朦胧,夕阳金红的光芒洒在少年身上,令他冷清的脸颊模糊得十分柔和。

尔后,十五岁的谢征与这个迷梦似的墓园一道,蓦地消散在眼前。

犹如黄粱大梦,醒者不复归。

177 往复(五) 其一。

风摇雨乱, 小小的一方茶馆里,说书人的惊堂木往桌面一拍。

“咚”的一下,鸦雀无声。

茶堂中央的老道捋捋胡须, 中气十足,嗓音伴着灵力回荡开来:

“且说道门近来,大事频频,小事不断。”

“数月前,有那天焰剑蔚明光为友报仇,只身横扫‘无名’分殿;不过几日, 清云宗妖道便亲自上门, 仗着身份,让他吃了不小的闷亏, 两人这仇怨哪, 是眼见的越结越深……”

“就在昨日的宗门大比, 终于迎来了这二位的正面交战!”

“那一场,堪称风云汇聚、日月无光, 但见蔚明光一招‘火舞九天’过去, 那妖道长枪一扬, 以‘水卷龙吟’奉还, 有来有回, 谁也不让谁, 仇敌相见, 哎呀, 真真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打出了火气!”

“旁人皆莫敢久视,多看两眼,招子都要被伤到。好在老道我于眼上修炼了特殊法门, 这才将之尽收眼底,与您分说……”

老道抑扬顿挫,说得天花乱坠,底下一干修士却没兴致听他胡吹,兀自议论纷纷。

“哈,宗门大比何等地方?一介半辈子方才筑基的老家伙哪里去得?”

“孙兄,人家营生饭碗,藉此赚几个灵石修炼,就莫要拆穿了。当个故事听听也好。”

“所以最后,蔚明光和妖道谁赢了?”

“听闻是蔚明光略胜一筹。”

“不过也有人说,是那妖道故意施为,借蔚明光的名头掩盖风声。反正他孑然一身,无挂无碍的,也不稀罕那同辈第一人的名头。”

“这……他不是清云宗的大师兄吗?问剑谷和清云宗明里暗里争了数百年,他就不想替宗门争口气?”

“李道友有所不知,那妖道无心无情,冷血得很,对养他供他的清云宗也没什么感情。那无名组织,世人都知是谁的手笔,何曾见它卖过清云宗面子?”

“嘶€€€€真够白眼狼的。”

“不然何至于被称作妖道?”

“我就想问,之前他不是因行事猖獗,犯了大忌,被清云宗禁足百年吗?怎的还能去参加宗门大比?此回兽谷秘境,就属他跟蔚明光修为最高,去的可都是各门各派精英弟子,不怕被坑害了去?”

“这谁又有办法?禁足令是下了,人也安安分分在清云峰上呆了两年,可宗门大比当日,却径直出现在大比山头,说什么€€€€既是天下英杰之试炼,何能少他一席?”

“众修士定睛一瞧,他竟已臻至元婴巅峰了,在座年纪比他大一圈的,都罕有这个修为,更别提从早年起,他便能越阶对敌,以一战多,不在话下。实在哑口无言、自叹弗如,想阻止也没那个脸面。”

“再说清云宗,自天下七杰之一的前任大师兄成玄身死以后,弟子辈青黄不接,没几个能看的。问剑谷有蔚明光;太虚门有陈晚风、陈不追舅甥;就连没落的养心宫,也跳出个小吉女裴君灵,若不仰仗那妖道,第一道门的威名恐有损害……也只得听之任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

“这……我看迟早有天,会养虎为患啊!”

“不论如何,那也是之后的事了。权看这回兽谷秘境,妖道能为他们搜刮回多少好处吧。”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

就在他们一边饮茶,一边长吁短叹时,邻桌另一位修士奇怪道:

“诸位为何要妖道妖道地喊?我记得那位虽无道号,名字还是知道的,叫傅……”

“道友噤声!”

几人面色大变,赶忙制止道,“可不能乱喊!”

“道友可是才入道不久,或是其他仙境访客?明涞之中,还是莫要随意出口为好。”

那修士不明所以:“为何?有什么叫不得的吗?”

其他人还未来得及解释,头顶雅座便遥遥飘来一道轻柔低哑的嗓音。

“妖道妖道,道友可知,为何会有此名号?”

循声抬首望去,只见一位头戴斗笠的玄衣公子冲这边遥遥举杯,垂落的白纱下,露出一方雪白下颌,唇角微勾,笑得漫不经心。

茶盏凑近,浅浅抿了一口。

哪怕瞧不清脸,也知定是位姿容不俗的人物。

被他问到的那个修士愣了愣,说道:“这我还是有所耳闻的,说是这个妖道,妖在三处。”

玄衣公子问:“哪三处?”

“第一处,乃容颜近妖。据传郎独绝艳、世无其二,引得不少修士一见倾心,魂牵梦萦,甚至为一亲芳泽,不惜加入‘无名’。”

“第二处,乃个性似妖。喜怒无常,行事无忌,难以揣测心思和目的。听说有时发起疯来,嗜血如妖魔,见人就杀;有时心情好了,却也会随手搭救不相干之人,乃至将辛苦夺来的奇珍异宝相赠,助长修为。”

“至于第三处……”修士顿了顿,点点左眼,“就是那只眼睛了。”

“凡被他注目者,轻则噩梦缠身、重则身死道消。也不晓得是修炼了何种邪法……”

“说得不错。”

那公子颔首,支起下颌,把玩着手中喝空的茶杯,“很全面、很中肯。”

“妖道不祥,如我等一般踏踏实实修炼的道人,最好莫要沾染,能避则避。”

他缓缓道,“邪诡之物,谁晓得有什么手段?名字这东西,连同生辰八字,向来与命数牵连,背后妄议,万一传入正主耳里,那就不妙了,你说是不是?”

“这未免也太手眼通天……”

“就如不用苍蓝色的衣料物件一般,图个吉利也好。”玄衣公子说着,唇角的弧度讥讽几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正所谓,有备无患嘛。”

底下几人面面相觑,察觉到他话里的意味不那么正面,不禁皱眉。

未等他们发问,那公子便又自言自语似的喃喃:

“更何况,那妖道素来不喜自己的名字。贸然听见,会发狂也说不定。”

“毕竟……偏楼者,不正也,相当于骂人了不是?被指着鼻子骂,是个人都会生气吧?”

这番言论倒是第一回听说了,修士们嗅出几分不妙,抱拳道:“敢问道友名姓?”

玄衣公子微微一笑,扶了扶斗笠。

“名姓吗?这就不便说了。”他轻飘飘地说,“我不太喜欢骂自己。”

“……”

此言一出,但凡回过味来的,无不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你是……”

“妖道!清云宗的妖道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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