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歌摸了摸下巴，“但他一定跟妖近距离，且不只一次接触过，身上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气息。但是，这跟他今天晚上在酒里下东西有没有关系，就不清楚了。”
“静观其变。”
容渊道。
“嗯。”
燕长歌的目光错过交错的人群，看向了只能看到一点儿的肖诚，“我有预感，这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容渊无奈道，“就他酒里下东西这一点来看，这已经不需要预感了。”
燕长歌:“……”
哼！
“他，走了？”
燕长歌远远看到肖诚，在灯前停留片刻，便转身出了四面透风的穿堂，进了一片灯色也不能通达的黑暗。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燕长歌赶紧站起身来，拉了一把容渊，又快速看了一眼绿绿，“绿绿，你先在这儿等会儿。”
绿绿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没打算跟上去，这一个月他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不能当电灯泡了，而且他也更喜欢以一个独立的个体人的身份，有一些自己的空间，可以溜达溜达，甚至转转看看，“嗯嗯，你们去吧！”
燕长歌和容渊对视一眼，便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朝着肖诚离开的方向，也进入了一片黑暗里。
两人很快发现，肖诚没有走出多远，就绕过竹林，朝着荷花池的方向转了过去。
两人并没有跟太近，只是远远缀在后面的一片阴影里。
很快，肖诚穿过竹林，月光明亮，两人看到，他在荷花池背对走廊穿堂的这一面停了下来，站在了荷花池旁的一颗榕树下，朝着榕树后招了招手，轻声低唤，“蓉儿，蓉儿，你在吗？”
“噗。”
燕长歌听到他的低唤，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没办法，实在是靖哥哥的声音太过如雷贯耳了，他很难不联想。
何况……蓉儿，容儿，还是榕儿？
这听起来，他都要误以为成精的不是池中荷花，而是这棵大榕树了。
很快，一个粉裙如雾，黑发如云，面容美丽清秀的女子，便从榕树后走了出来，与肖诚仅仅距离半步时才站住了，月光下，朝他盈盈一笑，如同月光流水，“肖公子，我还以为，今晚诗会，人来人往，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
肖诚温柔地笑了，“我答应过你，每天晚上都会来看你的。”
“嗯。”
女子一双杏眼微垂，“原本你不来，我是打算偷偷去诗会那里的，只是，又怕叔父看到，会责罚于我。”
“唉，院长他还是太古板了些，只因你是女子，便不肯让你读书，可他估计也想不到，你自学偷听而来，却比我们都多才。”
女子眸色闪烁，“肖公子，你可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在叔父面前提起我，他不让我在院中走动，只想让我在闺房学女红，要是他知道我偷偷跑出来，还与你一位男子相见，必然会生气的。”
“好，你放心，我不会提的。”
肖诚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头，看到女子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碰触有些不自在，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唐突了你的，更不会坏了你的名声。”
“嗯。”
女子娇羞一笑，“我信你。”
毕竟，她对肖诚说，她是谢院长的侄女，一直生活在这书院之中的别苑中，因为是女子，不见生客，才几乎没有人知道。
一旦肖诚真的在院长面前，提了她这个莫须有的“侄女”，她的身份，可就要兜不住了。
万一暴露，让肖公子知道她居然是个妖精，吓坏了不说，说不定还会远离她的。
她原本，是这荷花池里一朵水芙蓉，不想承日月精华，和水中灵气，有幸成了精怪，化作了人形。
却不曾想，化作人形第一夜，第一次试着上岸，她就差点被这书院里的那位富家公子调戏，要不是肖公子救了她，替她解围，当时因为刚化形正修为不稳，还不能顺利施展术法的她，说不定就已经被那富家公子给弄脏了。
当时被解围后，肖公子问起，她想都没想，就随口编了个自己是院长侄女，住在偏苑，因为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憋闷至极才出来透气，不想遇到这般恶人唐突的瞎话。
话编的急，她甚至没有深思被拆穿了该怎么办。
再后来，便是她忍不住再次出现。
跟他二次“偶遇”，三次“相熟”，四次“相知”。
她只能找了这样的借口，让肖诚不至于去院长面前提起她。
如今，已经几个月了，他们也曾月下吟诗，也曾湖畔作赋，却并没有越雷池一步。
她不是看不见肖诚眼中毫不遮掩的爱慕，以及那些情诗意词。
只是，她始终都有顾虑，所以才始终坚守着底线。
她是妖。
心中这个坎儿跨不过去，她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跟肖诚踏出那一步。
“蓉儿，你放心，我已经决定了，等我进京赶考回来，考取功名，我就正式请媒人上门提亲，必然不会委屈你。”
蓉儿眼中带了笑意，“好，我会等你。”
如果肖公子真有这样的决心，她又为什么不能鼓起勇气，尝试一次。
如果他真的会考取功名，回来迎娶她，她便也愿意豁出去，告诉他，她的身份，将抉择和真相都给他。
这些时日，相处中，她已经旁敲侧击地试探过肖诚对精怪妖类的看法，肖诚看起来，倒是很坦然，也许，会接受她的真实身份。
“只是……”
肖诚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蓉儿一脸忧心地看着他情绪低落，甚至开始长吁短叹。
肖诚苦笑一声，“我只是担心，此去京城，科考名落孙山。那样，不仅没有颜面娶你，而且还……唉。”
“还什么？”
蓉儿见他脸色越难看，就越担忧。
“还让母亲失望。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家中母亲，前月病重了，心心念念的一件事，就是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若是不能，恐怕……母亲的病又要更重了。”
蓉儿看着他的脸，温声道，“肖公子，你文思敏捷，出口成章，此去京城，必然会高中的。”
“谢谢你，蓉儿。”
肖诚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且不说大千世界，能人才士何其多，只说你，只是偷偷读书，便已经胜过我许多，我甚至觉得，自己连你一般都不如啊！若是我有蓉儿的文才，说不定就不愁了。”
蓉儿笑道，“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你不必妄自菲薄，且把心放宽，我信你的。”
肖诚又叹了一口气，仰头对着月亮一笑，玩笑般随口道，“要是我真能把你会的都学过来该多好，可惜，便是我日夜不辍，考前也很难有你的文采罢了。”
蓉儿眸色微深，有她的就好了？
也许……她真的有办法能帮到他！
她之所以博学多才，只因在这荷花池中生生长长，又枯枯败败如此过了了几十年，根上不仅吸收天地精华，使得再开花时就有了灵识，还因为在这书院中，听了太多诗词歌赋，且沾染了书院无形之中的书香之气，所以才有了这满腹才华。
肖诚再有文采，数年读书，当然怎么也比不上她这数十年书香熏染和听闻。
只是，她脑子里的东西，如何才能帮助肖公子？
即便每晚去教，也非一日之功啊。
快速的办法，倒是也有……只是即便做了，肖公子在知道她身份之前，恐怕也没有办法知道是她帮了他。
看到蓉儿若有所思，肖诚的眼中却划过一道锐光。
但愿，这个荷花妖，能明白他的暗示，给他一个想要的结果。
是的，荷花妖。
他其实，从第一次看到她，就已经知道她是荷花成了精。
但是，他需要她。
他需要一个妖精，来怀着一颗感激他的心，能帮他做太多太多的事。
尤其，他再利用自己这张算得上俊美的脸，一点儿一点儿对她“情深意浓”，“爱慕不已”时，她就更加只会按照他想要的那条路去走了。
至于如何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很简单，他的身上，就家传之宝，是一块祖上传下来的被隐世高人开过光的铜钱。
透过铜钱，可以看破一切魑魅魍魉，或者妖魔精怪的真身。
第344章 冰山除妖师x妖孽蛇妖王（20）
“对了，蓉儿，你看，这月色真美。有一灯谜，正好跟月亮有关，我想，蓉儿你一定会猜得到。”
蓉儿抬眸看他，“哦？是什么灯谜？”
肖诚微微一沉声音，“打开半个月亮，合起袖里可装。来时荷花初放，去时菊花正黄。”
蓉儿陷入了沉思，一时未语。
倒是隐没在一片阴暗里的燕长歌，挑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折扇，不禁摇了摇头。
这个肖诚，还真是不要脸。
居然拿灯谜去问别人，估计回去，他一定会把答案当成自己想的。
更何况，这答案的物件，明明都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了，他居然还猜不到，反而跑到这里来，骗人家一个姑娘的答案。
他这是光顾着给别人喝不干不净的酒了，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正事儿上吧？
蓉儿沉思片刻，很快眸光一亮，“是折扇！前两句就不说了，很合应。后两句，天热了用的多，可不是来时荷花……荷花初放。秋风一凉扇子藏，便是去时菊花正黄了。”
肖诚一怔，却不明显，他轻声一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是，蓉儿跟我想的一样。”
燕长歌:“……”
呵呵。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要是真猜出来了，也不会看着看着灯谜，先跑到这里来见这个什么蓉儿了，肯定会先把答案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