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颜答得铿锵有力:“不信。”
“不信就去查。”沈之屿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吐息间泛起白气,“兀颜,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天亮之前,带回消息。”
“是!”
兀颜闪身消失在黑暗中,沈之屿转过身,坐回位置上,对魏喜道:“研磨。”
有人想要骗他,他不该被骗,这是个机会啊,他该看到这个人的尾巴,拽住,连根拔起。
沈之屿丢弃了之前桌面上所有的纸张,重新取来一张,将一旁的烛光点得更亮了。
整整一夜。
魏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被窗外鸟叫声吵醒,睁开眼后,首先就看到窗外院子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昨夜下大雪了,沈之屿还在坐在原位,蜡烛已经燃烧干净,蜡水沿着蜡台留下来。
沈之屿肯定是熬了一晚上,血丝爬满眼眶,眼底有乌黑,而他手上的纸张已经写好了密密麻麻的人名,有几个被圈出来。
他已经冷静下来许多,并且将礼国发生过前前后后的所有事情联系了起来,从中找出了端倪,联系起来了一张巨大的网。
沈之屿将它折起来收好。
这时候,兀颜回来了,跪在沈之屿身边,禀报道:“大人,事情不对,礼国国都被一批来历不明的人包围,谁也进不来出不去,需要我强行破开吗?”
“不用了。”沈之屿从一旁的铜镜里看到自己疲惫的样子,“现在要办一件其他的事情。”
沈之屿低声在兀颜耳边说了话。
“上一个任务算是没完成。”沈之屿道,“这一次,我给你一个时辰,不允许再失败。”
话音落下,兀颜的眼睛里全是惊愕,但他是鬼戎军里优秀的军人,优秀到元彻肯将自己调去沈之屿身边贴身保护军中谁不知道陛下对丞相大人近乎偏执的执着?
“是!”
魏喜伺候着沈之屿打理了一番自己,重新束了发,换了一套衣物,离开内间时,床边一抹腊梅香窜入他的鼻息。
沈之屿拿起腊梅枝,放进了衣襟。
半个时辰后,兀颜回来递了一个黑色的小匣子给沈之屿,任务完成。
又过了半个时辰。
天大亮。
一阵人潮喧闹由远及近,礼王李瞻笑得合不拢嘴,带着一群幕僚推门走进:“丞相大人听说那个好消息了吗,那蛮子自己运气不济,竟然被一只飞来的流箭射死了哈哈哈!”
“非命定之人上位,必将跌落。”沈之屿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王爷,你交给我任务已经完成,那么就接下来该谈谈我们之前的事了。”
“当然没问题。”李瞻此刻很是阔错,“大人请。”
沈之屿站起身,和赵阔擦肩而过时,两人相视一眼。
魏喜将这个简单的交涉过程看在眼里。
腥风血雨将会以何种方式到来他不知道,但,这眼里包含了两种情绪:
沈之屿不相信元彻会死。
以及,这些人活不过今日了。
作者有话说:
彻崽:断人网线,散播谣言,天打雷劈 :)
沈之屿:猎杀时刻 :)
第23章 暗渡 第十七
(含入v通知)一顿嘎嘎乱杀
“大人一举两得,不仅除掉了蛮夷皇帝,还将我礼国的粮食和耕地翻了一番。”李瞻坐在上位,两眼一弯,笑容出现在脸上,很是热情,“这份恩情本王永远铭记在心,现下京城想必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还有剩余的部分蛮人盘踞在那儿,本王愿意派精兵护送丞相大人回京,直至亥儿重登大位。”
“哎呀,瞧这记性,本王差点忘了,京城破败,亥儿初登大位想必钱财和人力上都顾不过来,丞相大人勿忧赵阔,拿纸笔和账薄来,本王先给亥儿划些急用银两,你再去幕僚府请二十位得力的先生,交予丞相大人。”
赵阔立马拱手道:“是!”
李瞻跟在沈之屿身后混了数月,多多少少还是学到了东西,趁人之危也要以“利”为诱引,
烟白色的檀雾缭绕在堂内,沈之屿环视了一圈,闪过些许讽刺的笑意,心中顿时明白。
除去侍立在旁的婢女,一共有六人。
礼王李瞻及其心腹赵阔,三位跟随在赵阔身边的府内官吏,和自己。
李瞻这人,不知是真傻,还是已经迫不及待地暴露本性。
此般光天化日地给兵又安插幕僚,究竟是想助李亥登大位,还是想要强夺空悬的大位占为己有呢?
真是给了他足够的理由大开杀戒。
在赵阔即将离开厅堂前一刻,沈之屿叫住了他。
“赵大人稍安勿躁,我还有些许事要于王爷商议。”
“王爷,”沈之屿偏头含笑地看着李瞻,“想用这么一点东西就打发殿下,恐怕不够吧。”
话音刚落,气氛徒转。
赵阔脚步一掐,不安地回过头。
李瞻的笑容僵在脸上。
沈之屿说完没有再表示,半响之内,殿内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李瞻挤着笑委婉了一次:“好说好说。赵阔,传本王令,再添……”
“王爷。”沈之屿面不改色地打断他的话,“臣觉得,不够。”
若说一次拒绝仅仅是对交易的不满意,那么第二次,这话中或许就有别的含义了。
钱都不要,要什么?
李瞻这次终于听懂,沉声道:“沈相想要替殿下从本王这里讨得何物?”
“蛮夷皇帝在登上皇位时,第一个选择出兵礼国,无非就是看中了礼国地处京城与其他藩国的交界处,还地沃人众,是一块非常优良的制衡天下的横木,王爷不可能不知道。”沈之屿不急不忙地说着,目光毫无顾及地看着李瞻,然后往赵阔这边挂了一眼。
“既然蛮夷皇帝都知道礼国究竟好在什么地方。”沈之屿顿了顿,“本相当然也知道,礼王,人至顶处就是活靶子,之前是蛮夷皇帝,现在是你,大楚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可不止一位,你瞎啊。”
高处不胜寒,大楚礼崩乐坏皇室落魄,天下群雄渐起,沈之屿养肥了礼国,可不是心地善良。
沈之屿要礼王政\权被不复存在。
“大胆!”李瞻拍桌而起,怒斥道,“沈之屿!你痴心妄想!本王的王位是高祖亲封袭得!”
沈之屿要的就是这句话。
“礼王,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如今这礼国,还姓李吗?”
李瞻在这个注视下本能地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赵大人,你来说说?”沈之屿忽然转向他。
赵阔登时面色煞白,汗如雨下,李瞻也随着这句话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盛怒,疑惑,惊愕,所有的复杂情绪都包含在了里面,最终汇成了一句话:“赵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阔在心里暗骂沈之屿。
他是真的想要在这时候翻脸吗?
他是真的想要在这时候让李瞻看清局势吗?
不,都不是。
他绕这么大一圈说这么多有的没的,目的只有一点,为了挑拨离间混乱视线,这疯子自己被困在了局中不得出路,就要搅合一番,死也要拖着人一起下水。
偏偏李瞻是个傻的。
“王爷,沈之屿此人诡异多端,他此时想要挑起我们的矛盾!”赵阔强作镇定,“您千万不要中计!”
沈之屿却比他淡定得多,还饶有兴致地示意一旁的婢女给他添了杯茶水:“我还什么都没说,赵大人在慌什么?”
“你……!”
“赵阔,我托人查过,你出生于一个乡野,父母都是普通人,全家倾尽全力供了你读书,你非常的努力,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子。”沈之屿抿了一口水,发现吞咽下去时嗓子有些发疼,轻轻咳了一声,“可是,生不逢时,在你本该得品级封官的时间里,先帝一封诏书下去,为了拉拢世家,将门第也归为评测的标准在,你落选。”
“不过那一年,你并没有灰心。”
沈之屿靠在背椅上,白袖下纤长的手指在杯壁轻点,坐姿慵懒又不失压迫。
“你知趣。你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哪怕是一个低等的文法吏你都认,你苦等,等了多年,终于等到了机会,却被世家截断,你终于灰心了。”
李瞻难以置信:“还有这回事?”
赵阔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双手紧握:“是又如何,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当然有,”沈之屿问李瞻,“想到了什么吗?”
李瞻思索道:“本王记得,你也是有世家的引卷,才能进入礼王府的。”
赵阔顿时面如白纸!
沈之屿笑道:“是啊。”
就是这一封引卷!
“哪儿来的引卷,能得入王府的引卷至少也不能下高品,你是怎么认识的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帮你,你顺利摒弃了自己的旧身份,得到了世家的支持后,又是怎么报答他们的呢?”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将赵阔往死处逼。
沈之屿给他落下了最后的屠刀:“赵阔,你背叛了礼王,不,或者说,你从来没有效忠过礼王。”
李瞻:“!”
赵阔当即喝道:“荒谬!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你们这些世家子弟,自己靠着祖上的萌阴得来官爵,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吗!我就是得到了青睐,我就是靠着自己的实力!”
“我可不是……”沈之屿下意识想说和四大家相比,沈家哪儿算得上什么豪门勋爵,可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脑海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和之前梦醒后回忆不起梦境的疼痛一模一样。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沈之屿皱了皱眉。
“沈之屿!”赵阔已经歇斯底里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名义上为中原鞠躬精粹,要为李亥复\辟!其实根本没有!你被那个蛮夷皇帝灌了迷魂汤!你是在帮他!怎么,听到他死了的消息就慌了吗,于是把这些说出来了,你就是污蔑我!”
李瞻刚得了赵阔这边的消息,转步又听见赵阔将沈之屿藏在心里的想法直愣愣的说了出来,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就他一个人闷在鼓里???
相比之下,终归是赵阔说的话离谱一些,李瞻问道:“沈之屿不是想要扶持李亥吗?怎么又跟那个蛮夷皇帝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