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传播开才可怕,在未传播之前,什么都不是。
只要在子时之前,九鸢楼稍微出点事,引来官兵和元彻的关注,查封了九鸢楼,这群“毒人”根本没有机会出现在街市上,还能让元彻知道瘟疫的存在。
一举两得。
沈之屿看准时间,觉得是时候去给九鸢楼找点事发生了,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视线落在了门边的香台上。
好浓。
普通檀香会有那么浓吗?
下一刻,沈之屿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在了地上,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变得轻飘飘起来,脸侧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热\潮.
这是怎么了?
他的脑中思绪万千,王章好歹是四大家的家主之一,以九鸢楼为首,在京城开起了无数的铺子,就算他再轻浮油滑,会因为一两杯酒就酒后乱性失了分寸吗?这性格能坐上家主的位置?
为什么他在清醒后连忙着急离开?
是香料有问题!
失去意识前一刻,沈之屿心里只想了一件事谁来阻止今夜子时的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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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以庸举着扫帚蹲在角落,看着先是两位姑娘战战兢兢地从雅间走了出来,没过多久,又是一群人€€€€€€€€出来,脚步算得上慌张。
为首那个人牛以庸见过,叫王章,是四大家的家主之一。
他怎么也出来了?
怎么出来了怎么多人,唯独不见丞相大人?
牛以庸想起兀颜临走前的嘱咐,挪起蹲麻的腿,想要跑过去看一眼,他刚起身,就又有一批人径直走向雅间。
两位小厮,一位姑娘,姑娘看上去并不像是九鸢楼的姑娘,而是世家大小姐。
“谁准你去楼上的?!”
牛以庸带着疑惑刚往台阶上走了一步,一个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回头一看,是一位老鸨对着他指指点点,还准备伸手把他拉下来,“快下来!上面都是贵客!你个扫地的上去扰了贵客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在被抓住衣袖的那一瞬间,牛以庸脑袋里瞬间闪过“伤风败俗有辱斯文寡廉鲜耻”等词,活像被轻薄的小姑娘,在原地和老鸨拉拉扯扯。
“嘿你个扫地的!”老鸨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几步,撞在墙上,“好心提醒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牛以庸这才发现是自己手中扫帚的问题,他连忙想要解释,就看见华灯后面,窗外,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蹲在树梢上,冲他点了点头。
兀颜回来了!
不仅仅兀颜一个人,还有站在兀颜身后,漆黑成群的身影,其中,有一抹影子极为高大,他的面孔隐匿在了黑暗中,看不清晰,但光凭刀削般的影子,牛以庸就感到了不容小觑的力量。
是元彻!
“和你说话呢,你是谁招进来的,懂不懂规矩……你在看哪儿?”老鸨见他心不在焉,一直盯着窗外发呆,疑惑地跟着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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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同沙漏,一沙一粒地慢慢流逝着,却又刻不容缓。
沈之屿倒在地上,视线完全黑了,但或许是对瘟疫的担心,他的并没有完全昏死过去,些许触感和听觉还苟延残喘着。
外面的人群慢慢聚集,吆喝花魁出场的声音越来越大。
王章现在是不是已经将那一批毒人带来了?
他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不行……不行……
沈之屿铆足力气挪动身体,想要起来,哪怕只是动一动也好,可他现在好像沉进了一方深潭,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给水面带动任何涟漪。
“吱呀”
诡异冗长的声音响起,像是催命符,门忽然被打开了,有脚步声靠近,是三个人。
“叔叔说的人就是他吗?”
是位女孩的声音,十五六岁的年纪,声音很冷,似乎对自己的处境绝望到了极点。
“是。”
回答的是两位男人。
“行,先把他挪到床上去吧,地上凉,那香……灭了,我用不上那东西。”
男人有些犹豫:“小姐,这香是帮助……”
“我不需要!”女孩尖叫起来,歇斯底里道,“怎么,我自己最大的事情我决定不了,连这些小事都不可以了?你们算什么东西!还要来决定我的事!”说完,她拿起了一旁的茶盏,猛地摔去了地上!
“哐当!”
一块碎片飞到了沈之屿手边,划破皮肤,痛觉让他找回了些许知觉。
但还不够……
“滚啊!”女孩嘶吼道,“灭了那香!接下来你们还要继续在这儿看下去吗!?”
男人们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低着头面面相觑,不知道在商量什么,最后,或许是看这位大小姐可怜,也或许是实在拿她没法,道了声是,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抓住沈之屿的胳膊,把他架去了床榻上丢下。
“小姐,我们一个时辰后来接您。”
男人关上门的那一刻,女孩又掀翻了座椅,抱着头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沈之屿已经完全明白了将即将发生的事情
四大家人数如此之多,干的事情也上不得台面,可为什么身在四大家的人几乎从未脱离过四位家主的掌控?也不会背叛四大家呢?
是因为他们都是坏人?都喜欢踩在别人的尸骨上享乐吗?
不,肯定不是。
甚至恰恰相反,被困在四大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重情重义的。
四大家靠姻缘和血脉绑住了他们的手脚,一旦揭露四大家的罪行,他们的妻子儿女,甚至父母,都会收到牵连。
自己投身死无葬身之地没什么,可他们不想亲人受到伤害。
影十四就是最好的例子。
现在,四大家也想用同样的办法困住他。
想到这里,沈之屿恢复些许知觉的五指近乎痉挛,用微弱的力气扣住床单,他连带着四大家一起赴死的心理准备都有,应该是没有顾及和弱点的,但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害怕了。
并且非常害怕。
这世上难道还会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吗?
仔细想想,这种事吃亏的并不是他,如果够狠心,他完全可以翻脸不认人。
所以这股害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真的是怕和四大家扯上关系吗?
还是担心今晚之后会失去什么?
“丞相大人,我不管你现在能不能听见,但你记好了,我叫于渺,我很恨你。”女孩于渺抽泣完,起身站了起来,脚上如灌了铅,每一步都十分费力、十分沉,她一字一句道,“但我没办法,我不能不这样做,你也恨我吧。”
“……”沈之屿嘴唇半张,试图努力地喊出声,让于渺冷静一下,当下谁恨谁根本不重要!
但于渺并没有看到,更没有听到。
于渺来到了沈之屿的身边,将手放在了他的腰带上,慢慢拉开。
冷风顺着前襟钻进了身体,冻得他浑身一颤。
“……”
怎么办?
还有办法吗?
要失败了吗?
就此而止了吗?
沈之屿步步经营,却没想到最后竟然败在了这里,因无人阻止导致瘟疫泛滥的场景和元彻的模样在他脑海里交织,最后,画面回到了几天前,定格在他和元彻去审问影十四的路上。
马车内空间狭窄,逼人对视,元彻单膝跪在自己面前,那双足以在战场上令所有人都畏惧的眼睛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像只大狗狗一样,语气认真又有些许怯弱:“别躲,别躲,正好现在,你听朕说……”
我的陛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的。
但是。
对不起。
别待在京城了。
今夜子时,瘟疫就要出现……快逃。
快逃啊!!!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跪下),生死速来不及写更多了,果然flag不能立,下章一定碰面(不碰面我爆肝让他们碰面) :)
上章留言读者已全发红包,注意查收~
第43章 借刀 第十六
(小修)小两口碰面啦
与此同时。
“砰!”
大堂内, 老鸨的头还没完全扭过去,就被一闷棍横扫在地。
随着这一棍,九鸢楼中喧腾的杂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事,将目光都落去手持扫帚, 表情惊愕, 双腿不住发颤, 但丝毫不手下留情的牛以庸身上。
细细的讨论声在人群蔓延开:
“打, 打死了?”
“没有,打晕了而已,还在喘气呢。”
“怎么回事?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