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以庸被落下来的文书砸得头晕目眩,但他哪儿敢在这时候晕过去,在陛下的极强压迫之下,颤抖着道:“他们……他们要状告沈大人屯兵谋反……陛下!陛下你冷静一点!!!”
元彻不顾左右劝阻,来到大殿外,看见大气不敢出一口的朝臣们缩在一旁,而寒门新贵莫安举着一纸文书,跪在正中间,一字一句慷慨激昂道:“陛下!臣劫下了当朝丞相屯兵的书信,白纸黑字,证据确凿,上面写着丞相欲扶持前朝余孽复\辟!还请陛下将叛贼捉拿归案!”
牛以庸追出来的时候,刚撞上这一句话,他两眼一翻,又觉得自己还是晕过去比较好,根本不敢再看元彻的脸色。
告沈之屿?
疯了!
这群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自己为什么能坐上现在的位置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小兀颜,听我说,这事儿得陛下来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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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借刀 第二十五
(小修)明明离陛下这么近,却又觉得间隔好远
温府。
耶律录今日本是不执勤的, 但看着温子远在家里关了大半个月,人都关麻木了,便决定提前将后几日的军中事物安排好, 腾出空来陪子远出去走走。
耶律录拿起弯刀别在腰上,在温子远的哈欠连天说道:“你再睡会儿, 我先去鬼戎军那边看一圈, 若军中没什么大事, 就回来陪你出去玩。”
“去吧去吧。”温子远困得睁不开眼, 话还没说完,人就重新栽倒回床上。
不一会儿,熟睡的轻鼾声传出。
耶律录见他这样子笑了笑, 将屋门轻声关好。
下一刻,笑容消失。
四周似乎太安静了。
现在应该是群臣下朝的时间, 但官道上, 既没有马车,也没有应该在此巡逻的鬼戎军, 反倒是皇城那边,看似一片祥和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闷在了里面,就要爆发开。
耶律录的观察非常敏锐,对于暗潮的涌动也有奇特的感应, 从今早开始,他的眼皮就一直在跳, 指腹下意识地摩擦着腰上的刀柄,前脚刚踏出温府大门,“咻”地一声, 鬼戎军中特有的信号箭从京郊的方向直冲而上, 在空中炸出一团红色的烟花。
那是……求救信号!
京郊可是看管着上千位毒人!
“报!”
不等耶律录回过神, 一位鬼戎兵骑着狼狂奔而来,鬼戎兵不知在来之前经历了什么,断了一只手,浑身上下全是血,在距离十尺之外的地方失了力,从狼背上摔了下来,被拖着走。
耶律录立马上前扼住了狼的后颈,将狼控制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将军……京郊来了一大批盗匪,他们放出了毒人……好多兄弟誓死抵抗,”鬼戎兵受了重伤,说话断断续续,“但还是没能阻挡……”
耶律录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没能扶稳人。
京郊的毒人只是一群百姓,除非发病,没有攻击能力,留着给卓陀研制解药用的,派去看管他们的鬼戎兵并不多,但就算是不多,以鬼戎军的能力,镇压盗匪绝对不在话下。
为什么没能阻挡?
盗匪之所以为盗,大多数是被生计所迫,他们打劫的是粮和钱,为什么这一次,盗匪直冲冲地去打开了毒人的屋门,知道用毒人来制衡鬼戎军?
这批盗匪绝不是普通的寻常盗匪。
无数的念头在耶律录心中飞快闪过,越想越可怕,冷汗遍布全身,直觉有什么线条被自己抓住,还没来得及深究
“将军!”又有一位鬼戎兵赶来,在一步之外跪下,“陛下有旨,命您你速速带兵围住皇城,不许一个人出去!”
“发生了何事?”耶律录连忙问道。
“有个叫莫安的寒门新贵状告丞相大人屯兵谋反,还聚集了一批人在皇城门口逼陛下举兵拿人,陛下打算围了宫门,封锁了消息,不许任何人活着出去!”
果然。
太巧了。
京郊刚出了事,这边就有人在元彻面前告御状,矛头直指沈之屿,中间几乎没有间隔,这桩桩件件的事情肯定是人为的。
耶律录非常理解元彻围宫门的行为,沈之屿已经官至丞相,可以说是除了皇帝本人以外,大楚权利的巅峰,要杀沈之屿,普通的小打小闹根本不足以撼动他的地位,就连前几次的刺杀,只要元彻不承认,赖着脸说没有这件事或者是他们逢场作戏,沈之屿都是可以救回来的,毕竟既无人证也无物证,陛下本人都要捉着眼睛哄鼻子,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但谋反就不一样了。
兵马就放在那里,不可能当作看不见,也不可能全杀掉,成王败寇,李氏固然是正统,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元彻,只要他们以沈之屿和李氏的名头起了兵,除非成功杀了元彻,否则叛贼之名就彻底坐实了。
而沈之屿会杀元彻吗?
想什么呢,若沈之屿真的想要杀元彻,元彻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元彻的做法是当务之急最好的选择,谋逆之名现在只在宫内传开,将这一批人围住,再解决好这一批来历不明的“兵”,不让朝臣与兵相见,那就还有迂回的余地……耶律录掐着眉心,虽然他现在想不出来该怎么迂回……
耶律录叫人部署兵力,准备一边帮元彻围住宫中朝臣,一边尽可能地抵挡住那批“盗贼”入城,又有一位鬼戎兵跑来。
还能出什么事!!!
“快说!”耶律录喝住了鬼戎兵的见礼,看见后面还有一位人遥遥跟着。
那是……于渺?
她不是和沈之屿一起的吗?她来这里做什么?
“耶律将军!”于渺在发现皇城进不去之后,赫然决定改道找耶律录帮忙,她不放心任何人,哪怕是鬼戎兵,一定要看着信亲手送至耶律录手中,“我这里有一封丞相大人亲笔写给陛下的书信,眼下的局面是在丞相大人掌控之中,还请将军将这封信带给陛下,解陛下的燃眉之急!”
救命的东西,耶律录看见这封信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
“还望……”于渺这时才感到双腿累得发颤,不顾上什么仪态,撑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道,“还望将军尽量将丞相大人救出来,丞相大人不准兀颜暴露身份,现在……他现在是孤身一人在……”
叮当。
长命锁铃铛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
“我哥在哪儿?”
耶律录骤然回头,见温子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大门边,他还穿着寝衣,手中拿着耶律录的衣服,想来多半是准备给他送来,却未曾想会听到这些话。
“我哥怎么了?他在哪儿!?”温子远的双眼顿时爬满了血丝,手指扣进门框,整条手臂的青筋都凸显在皮肤上,这是他即将暴走的前兆。
“信我收好了,回家里躲着!你们俩,一人带一队伍,分别支援京郊和围住皇城,我随后就到皇城!快去!”耶律录飞快部署好任务,转过头看着温子远,刚要开口。
只见温子远摇着头退了两步,脚尖发力,忽然冲了出来,耶律录怕自己误伤到他,侧身一让,正好给了温子远机会。
温子远一把夺下耶律录别在腰间的弯刀,掠去了一边的屋檐上,手脚动作迅速又利落,还带着一丝疯魔,不给耶律录任何抓住他的余地,他听不进去一切其他的声音,双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布,嘴里不住念叨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子远,回来!”
凡是要伤害哥哥的,都要杀了!!!
耶律录连忙追了两步,却发现追不上,温子远的伸手竟然在这十几日内涨了不少,皇城的事情刻不容缓,没有沈之屿的信,元彻随时可能会失控,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温子远的身上。
而就是这样的一瞬间,温子远已经不见踪迹。
“该死!”耶律录再也沉不住气,一拳砸在围栏上,实木制的栏杆瞬间龟裂,他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进退为难过,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一个去找子远,一个去皇城,一个去京郊。
感情上来讲,耶律录只想甩开一身麻烦事情去找温子远,管他的什么谋反和毒人,这些人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但理智上告诉他,子远的病一直拖着好不了,就是因为他没有安全感,总觉得自己和身边的人随时会陷入危险。
心病没法用药来根治,只有将这破烂的局势收拾好了,子远才会慢慢恢复过来。
自今早开始的心悸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耶律录深深地望了一眼温子远离开的方向,愤然转身,以手作哨,唤来自己的灰狼,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皇城。
千万别做傻事!
一定要等他!
.
皇城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直觉陛下虽然没说什么,但已经怒极。
只有莫安一个人还在暗自兴奋,举着书信道:“请陛下出兵讨伐叛贼乱党!”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抵就是如此了。
新扶持上来的寒门新贵一共有几十人,人多的地方就会出现参差,也定然会分出职位的高低,三日之前,莫安召集了和自己一样的只能在陛下身边打理杂事的同僚,告诉他们:想不想立功?想不想升官?想不想要爬上去,将只知道阿谀奉承的牛以庸踹下来?!
牛以庸真的比他们厉害吗?不,他只是会挑好听的话说而已,阿谀奉承在真正的功劳面前一文不值,陛下与丞相不睦许久,只要我们帮陛下扳倒了丞相,还用害怕仕途坎坷?没有荣华富贵吗?
几个人经过商议,根本不关心或许甚至从来没有深究过事情的根本,就被杨伯仲当作了垫脚石,闹出这么一场大闹剧。
迂腐的老臣们虽然可憎,是噬空大楚国库的米虫,但有一点他们真的没有说错贸然提拔寒门上位,弊大于利。
寒门历代穷苦,能保持高尚品节的人只是小部分,大多数会既羡慕世家的高位,又憎恨世家兜里的金银,都是人,都是娘生爹养的,只是投胎的肚子不一样,凭什么有人生来就站在了终点,有人却生来债务累累,辛勤劳作一辈子攒下的积蓄有时还不如别人一顿挥霍流出去的银子多?
他们会恨,会怨。
这样的寒门,一旦让他们尝到了高官厚禄的滋味,会沉醉其中,为了摆脱从前的苦海,他们或许会比世家更加丧心病狂。
世家好歹有家宅成为牵挂,会被扼住后颈,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群疯子、愚钝的疯子。
元彻看着莫安,怒极反笑,漆黑的瞳孔里似乎泛着红光,顺着对方的意思道:“哦,还有这种事?呈上来给朕看看。”
“臣遵旨。”莫安起身,低头走到元彻面前,双手递出。
元彻伸手拿了过来。
人在极度生气之下表现出来的模样并不是大吵大闹,而是非常冷静,元彻根本不关心手中所谓的“谋反证据”,他看着这一群寒门新贵,心冷到了深渊之中。
这个朝堂,参差不齐,有心怀不轨一心只想杀他的人;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你当皇帝的分我一口粮吃,不把我冻着冷着,我就好好跟着你混的人;更有一批真心想要匡扶起这个落魄的王朝,抒发自己一番报复的人。
可偏偏是最后这种人,给他的丞相大人捅了这一刀。
这代表着什么呢?
这一批寒门,是元彻一道道圣旨发下去,无视掉所有的阻碍强行提上位的,往严重点说,寒门新贵的立场就是元彻的立场。
在外人的眼里,相比沈之屿,寒门新贵和元彻更加亲密,那沈之屿就是一位只差一个借口,就可以随时被处理掉的前朝乱臣贼子。
元彻起了杀心,他要杀掉莫安。
“很好。”元彻将证据随便丢给身边的鬼戎兵,根本没兴趣多看一眼,“确实是个不错的东西,你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