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位疯美人 第101章

  “错,最后一次。”

  “属下……属下……”兀颜不敢在随意开口,浑身发冷,元彻的视线让他不敢插科打诨,更不敢当着陛下的面再找丞相大人求助,冥思苦想间,脑袋里忽然冒出沈之屿送他来时的对话:

  “陛下明明可以将这件事揭过,却小题大做撤了你的职,你讨厌他吗?”

  “不讨厌。”

  “为什么?”

  “属下当年被陛下救下时,几乎已经断气了,是陛下带着医官们不合眼地守了属下三天两夜,才把属下救了回来,就算陛下要杀了属下,属下都不会有半分怨言。”

  沈之屿点了点头:“要记住这句话。”

  兀颜恍然大悟,声音蚊子呓语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属下今后一定会爱惜性命……”

  说完就第三次紧张起来。

  好半响。

  “嗯,归队吧,从最末重新做起。”

  兀颜一顿,紧接着喜极而泣道:“是!”

  稍后,已经拔腿往回跑了几步的双腿忽然调转回来:“谢陛下!”

  元彻双手抱胸,挑起眉:“谢谁?”

  “谢……”兀颜一个机灵,转向沈之屿,“谢大人!”

  沈之屿摆摆手,让他别嘴贫,快回去。

  时间紧迫,大军不宜久停,元彻虽说是借着赈灾的名头去削藩,但旱灾也不假,能早一日将粮食运往灾地就别晚一日,兀颜的出现已经耽搁了时间,他该启程了。

  大军已经整顿完毕,耶律录过来禀报随时可以启程,元彻点点头,跳下马车,回头叮嘱道:“京城若有什么事,记得去找师父,师父也处理不了的就给朕写信,近来天热,不要总是吃冷食,朕会尽量赶在冬天之前回来。”

  “慢慢处理,切勿心急。”沈之屿说着,看向耶律录,“需要帮你带话吗?”

  耶律录没想到沈之屿还会找他说话,想了须臾,从衣兜里拿出一枚长命锁:“麻烦大人帮在下将此物给子远。”

  这长命锁实在是命途坎坷,首先是缺了一角,后被人踩入泥中,好不容易被耶律录补了回来,又一直没机会回到主人手中。

  沈之屿却摇头:“此物得你亲手给他。”

  狼群已经先行探路,兀颜被众人围着,举起来抛去空中。

  元彻翻身骑上黑色头狼,耶律录在灰狼背上坠着半步,元彻扬声道:“朕走了!”

  平原落日,浩浩荡荡的军队宛如一柄长枪,刺入大楚烂透的骨髓里,剜出烂肉,让新生得以滋长,沈之屿目送着军队离开,直至背影消失在山涧,才收回视线。

  下一刻,他的目光忽然冷了下来,简短吩咐道:“回京。”

  大热的天,魏喜莫名被这两个字吓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想去看沈之屿的脸色,却又被车帘拦在外面。

  .

  第一夜,元彻躺在头狼背上,无端睡不着,旷野的风来自四面八方,裹挟着诸多地方的味道,其中有一缕便是京城的,环绕在他的鼻尖,闭眼后心绪极其杂乱,以往就地一躺便是一整晚的瞌睡虫离家出走。

  “快点睡吧。”耶律录在一旁灰狼的背上道,“明日还要赶路。”

  “就像是幻觉。”元彻突然说。

  耶律录其实也没多少困意,坐起来问:“什么意思?”

  元彻:“朕在三个月前给丞相大人表明了心意,他答应了。”

  耶律录:“……哦,看得出来。”

  一拳下去能让他安眠吗?

  “但朕总觉得这三个月像是活在幻觉里,尤其是现在。”元彻对着漆黑的夜空伸出手,五指虚抓,握成拳头。

  耶律录疑惑道:“怎么说?”

  元彻:“直觉。”

  昨夜,他还能一伸手就触碰的丞相大人的发,那淡淡的干净的冷香甚至能入他的梦,今晚却什么都够不着了。

  地动之后,他就过得特别顺,无论是国事,还是私情,元彻感觉自己其实根本没能从那天的浴堂里走出来,仿佛溺毙在了水中,更没从“沈之屿也喜欢自己”中回过味来,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就猛地落进温柔乡,得到了魂牵梦萦的一切,处在甜中的时候不易察觉,可一旦吹了冷风,骨子里的敏锐就发作,隐约觉得这一切都不太对劲,像是被人故意安排好的。

  仔细想想,沈之屿之前明明是抗拒的,不止一次表示不希望自己被私情困住四肢,继而影响了判断和脚步,说帝王就该站在绝情的最顶端,睥睨众生。

  为什么又忽然同意了?难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哪怕伪装得再逼真,沈之屿此人,每一步都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他那么清醒,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又一道乱风刮来,有沙子飘进了元彻的眼睛,刺得难受,与此同时,一股道不明的恐惧油然而生。

  沈之屿真的只会止步于帮他守住朝政吗?

  沈之屿……有这么安分吗?

  元彻也猛地坐起,下一刻,神色暗了下来。

  他的丞相大人,在粉饰太平。

  作者有话说: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第89章 坚壁 第九

  血味,很淡,但还没完全散去

  丞相府已经通宵达旦整整五日了。

  那日一回京, 沈之屿便遇上了奉命候在相府门口的牛以庸,以及跟在其后的几位内阁阁臣,这些人身上除了一些纸笔外, 还分别背着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两三套换洗衣物。

  和沈之屿对上视线的那一刻, 牛以庸蓦地打了个寒战。

  众人拱手以礼, 沈之屿颔首回礼, 让魏喜带着各位大人进去 。

  为了尽可能地掩人耳目, 不造成多余的麻烦,他们商议论事的屋子定在了府内较为偏僻的角落,此处安静淡雅, 空气清新,仿佛与世隔绝, 还能对接侧门, 如有需要,就令小厮从侧门出入, 十分方便。

  是夜。

  蜡烛已经烧掉半数,蜡油在灯盏里蓄成小池,本该具有清新凝神功效的沉香适得其反,看着顺着香炉口里袅袅飘出的白烟, 直让人眼皮沉重。

  四周只有“沙沙沙”地翻书和落笔声。

  牛以庸收起最后一笔,仔细检查了一番, 确认无误后,将第三次修订的选官书册呈去主位,后退三步。

  沈之屿接过手, 只是初略浏览便摇头道:“不对。”

  牛以庸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底下的人也跟着流露出些许疲惫。

  没日没夜地修订, 吃住都是在这一间书屋里,饶是环境再好,人都会被关出毛病来但牛以庸并不敢多言,因为比起他们,沈之屿才是最累的那一位,任何文字都要亲自把关,他们醒着的时候,沈之屿在忙,他们睡觉的时候,沈之屿估计也伏在案上。

  有次牛以庸去询问意见,弯腰在沈之屿身边说话,话毕,等了许久都没得到回答,抬头一瞧,丞相大人已经倚在椅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支笔。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没打扰他,魏喜跑去拿出一张毯子搭在沈之屿身上。

  沈之屿醒来时,日头已经落下,摊在桌上的纸还停留在今早的进度,众人在那一刻察觉到丞相大人的心情有些不悦,虽说没有出言责备什么,但将自己茶水里的茶叶加了一倍的量,同时悄悄握住一个尖锐之物在手中。

  牛以庸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感觉自己此时的模样邋遢极了,转身捧个空碗就能上街乞讨去,反观沈之屿,许是好看的人连累都会比普通人累得好看,邋遢二字在他身上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病气,叫人心生怜惜。

  牛以庸轻声道:“还请大人指教。”

  “太绝对了,问答之局,要的不是一个死板的答案,而是一个与当今朝堂走向想符的思绪,否则提上一批只知死记硬背没有才学的人,不是自找麻烦吗。”沈之屿抬起眼,看见下方一片无精打采,侧头道,“魏喜。”

  在一旁抱着托碟打瞌睡的魏喜一个机灵:“诶,小的在!”

  “去屋内拿些银子,到九鸢楼买些吃食糕点和酒来给诸位大人,我记得前几日子远说出了新的菜式,夏日里吃着爽口,记得买点。”

  “是!”

  九鸢楼这样大的商铺,一年进的银钱比百间小铺加起来还要多,若因前掌柜的落网而关门实在是可惜,陛下大手一挥,散了“妓”字,将其改成一栋食楼,赎身后的姑娘们若是无处可去,可留在此打工挣钱。

  民以食为天,自古没有任何人能拒绝香喷喷的宵夜,还是在主人家主动掏钱请客的前提下。

  众人起身,拱手道:“多谢丞相大人。”

  沈之屿:“天色已晚,诸位吃了回屋睡会儿吧。”

  “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在知道能白吃上九鸢楼的新菜式后,就算是九分的疲惫当下也只剩下两三分了,估计待会儿小酒一撞连半分不剩,“下官们不累。”

  何况请客的本人都还没休息呢。

  “行了,休息会儿,明日再继续。”沈之屿制止了他们继续推脱的后话。

  魏喜小腿翻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提着四个大食盒回来,买的全是些不过于油腻,又能在夜里下酒的菜。

  沈之屿面前,众人不敢玩什么酒桌上的游戏,低声闲聊几句垫垫肚子,魏喜将一盘点心推来沈之屿面前:“大人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沈之屿已经断了药,每天的饭量也要多些了,但今日不知为何,从早上开始胃口就特别不好,面对这些做工精致的糕点提不起半丝兴趣。

  “你吃吧,我不饿。”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陆陆续续吃完起身告退。

  沈之屿最后叫住牛以庸:“我待会儿帮你们列个例子,明日按照这个思路全部重写。”

  牛以庸领命,却没有忙着退去,沈之屿无意一抬头,正好对上牛以庸的目光,耐心道:“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牛以庸张了张嘴,可或许是没这胆子,最终还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低头,转身离开。

  又是三日。

  选官书册终于敲定,当日夜里,沈之屿又在相府内请了他们一顿饭,完成一件大事,阁臣们心里极为开心,正想要拿着酒杯去恭贺丞相大人,寻了半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沈之屿不在的结果肯定是更自在了,酒过三巡,有一半的人喝得步履蹒跚,被同僚们扶着收拾包裹回家。

  牛以庸刚出了门,还没走上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叫住自己。

  “牛大人留步!”

  牛以庸转过身,一位阁臣气喘吁吁地沿路跑来,他记得这位和他是同乡,叫江岭,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停步等待道:“莫急莫急,慢一点,天黑,小心摔着。”

  江岭性子活泼:“呼,是挺黑的,敢问明日大人可有空?”江岭左看右看,低声道,“家里父母寄了点特产,没多的,也是些俗物。”

  牛以庸:“……”

  “小江的好意心领啦,若有什么疑问,大可直接问。”牛以庸回道,“善于结党营私的四大家才死了没一年,坟头草都还没冒出,当今陛下最忌讳这些,我们是同乡,更要注意。”

  “哎呀,抱歉抱歉,大人教训的是,下官疏忽了。”江岭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其实下官就是有些忧心,丞相大人当下的做法……真的有用吗?朝内对我等寒门子弟的意见太大了,选官制一旦变革,并不是塞一塞陛下心腹这么简单的事情,届时会有源源不断的人送进来与世家竞争,陛下又离朝亲征,下官忧心世家并不会就此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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