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boss救赎指南(扇九) 第67章

谈起铸器一道,宣明聆显然热切许多,他瞥了一眼蔚凤,说道:

“小凤凰方才的说法,有失妥当。铸器师仅能决定灵器的起步,倘若灵器锋锐,厉害的不是铸造它的人,而是使用它的人,人器合一,方为上乘。”

蔚凤凑趣道:“小师叔,你这么夸我,我要得意的。”

“顽劣。”宣明聆拿他没办法,并不在意地斥了句,接着一笑,“自然,这些,是我一人之见,诸位听听便好。世间道统千千万,即便都是用剑,有人剑意厚重,如同山岳,有人则轻灵敏捷,以巧取胜。铸器之道莫衷一是,在下也尚在探寻。”

谢征虽不太懂,但也觉得有点意思:“照此道说法,铸器材料之好坏,反而无所谓么?”

“清规认为,这世上之材料,何为好坏?”宣明聆问,“寒性的冰蜥鳞甲,若是让火行灵根来用,岂不冲撞?而寻常易得的晶矿,却是通灵中和的最佳选择……依我之见,适宜与否更为重要。”

“再者,有何奇珍,能胜过修士灵力的反复温养?”

傅偏楼好奇道:“那一路养下来,可以比肩仙器吗?”

“……”这无疑是异想天开之言,宣明聆面上的笑意淡去了些,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此乃我毕生所追。”

那双向来温润的双眸,忽的露出灼灼之色,叫人明白他并非在玩笑。

蔚凤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握紧天焰。

事实上,宣明聆的铸器之道不是正统,所谓灵器个性、契合之论,说出去,不知被谷里多少铸器师私底下嘲弄过。

一介连金丹都结不了的铸器师,给外门弟子打打灵器,大抵就是此生尽头了。

妄想比肩仙器?可谓笑话中的笑话。

但宣明聆从不在意闲言碎语,哪怕他给别人铸造的灵器,只是作为问剑谷弟子们修为低微时所用,也未曾敷衍对待过。

只有他清楚,小师叔所言“合适”,的确仅为合适。凭问剑谷谷主之子的身份,宣明聆手中少不了好东西,不知有多少外界追捧的铸器灵材,被毫不犹豫地用在外门弟子的器物中,不取一文。

他不知道天焰是拿何物铸成,但即便只是最普通的铁块,他也要将其发扬光大。

宣明聆天资不足,那就由他来论证他的道,究竟能否求个结果。

胸中腾起一簇暗火,蔚凤什么都没说,只低低唤道:“小师叔……”

像明白他的意思般,宣明聆“嗯”地应了一声,眸光晃荡,展颜而笑。

“不过说到底,也仅仅为比肩。”

话锋一转,几人已走到地下尽头,火炉、风箱、架台赫然可见。

架台上,横放着一柄结霜的长剑。

柄如暖玉,雕刻云纹,末端垂下一根赤色穗带,一眼望去,外观是俊逸漂亮,却好似平平无奇,没有天焰那般的张扬无匹,哪怕不出鞘,也难以掩藏住锋利。

宣明聆行至剑前,垂目轻抚长剑,继而道:“仙器已超脱灵器之列,乃天生地养,想要铸出,除非有混沌钟碎片那样的材料。”

“混沌钟不是创世之物么?”傅偏楼不禁纳罕,“还有所谓的‘材料’能跟它相提并论?”

“自然是没有的。”宣明聆摇头,又有些犹疑道,“不过……传闻里,曾有人铸造出过仙器。”

“天下仅仅三大仙器,若是有,那在哪里?”

“故而,也仅是传闻。”

不再谈论遥远的仙器,宣明聆退后两步,请谢征道:“清规,烦你放点血,替它开光。”

谢征点点头,上前,仔细打量这柄长剑。

他身后,傅偏楼颇为不安地问:“放血?要放多少?”

这个蔚凤很有经验,答道:“因人而异吧,看它何时会回应你。当初我流了半碗呢,小师叔说天焰跟我一样脾气躁烈,傲骨难驯,所以要得多些。看你师兄的剑这么安静,应该不要几滴。”

随着他的话音,谢征伸出左手,触及结霜的剑刃。

稍稍一用力,比想象中锋利得多的刃口便刺破肌理,划破手心,鲜血潺潺涌出,流至剑身的血槽,很快也冻结在表面。

然而,半晌过去,久到伤口都凝固住,那柄剑也和死物似的,毫无动静。

傅偏楼在旁边看得眉头紧蹙,蔚凤也意外地高高挑起眉。

宣明聆叹息道:“看来,清规的性情,比看上去要强硬许多。”

“他当然强硬……”傅偏楼嘀咕,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回头。

谢征就是这么一个人。

那边,见始终没有回应,谢征思忖片刻,径直握住了剑刃。

冰冷和疼痛贯穿手掌和指腹,他皱起眉,盯着宛如流动着鲜血的长剑,想到宣明聆所谓的灵器之个性。

若与他相称€€€€

“我需要你,”剑刃越进越深,血涌越发急促,谢征不为所动,只低声道,“你也需要我,不要任性。”

“……尔之名,化业。”

清澈的嗡鸣,如玉石相撞,轻轻应和。

谢征松开手,傅偏楼几乎下一刻就到了他的身边,拿衣角裹住尚在冒血的手心,从怀里掏出药瓶来。

期间还咬牙切齿地瞪了那剑好几眼。

血冰消融,露出底下似雪似银的剑身。

剑铭暗纹缠绕,谓之化业。

第59章 出发

“早说过, 既然是小师叔你的生辰,当以你为先!”

“莫要胡闹,这并非我一人之事……”

“怎的就是胡闹了?怎的就并非你一人之事了?办什么生辰会, 他们根本不清楚,那天……”

“蔚凤!慎言!”

草帘后, 传来隐隐的争执声, 令谢征不由停住步伐。

那日开光之后, 宣明聆道还要花些时间打好剑鞘, 让谢征隔天再来。

谁想如约而至,却撞见这般场面, 谢征站在门外, 犹疑地蹙起眉, 不然,先回避一番?

他正想退, 屋里陡然传来瓷杯摔碎的声音, 随即,蔚凤怒气冲冲地撩开草帘走了出来。

“知道朝我发火,为何不能对那些弟子也摆摆脸色,告诉他们那日你只希望安静些度过?”声音听着激越, 他面上实则怨念大过愤慨, 还夹杂着几分委屈, 回头嚷道,“你总是这样, 顾及别人,却不多想想自己!强颜欢笑,有什么意思!”

“赶我走是吧?我走就是了!你自个儿跟他们过生辰会去吧!”

瞥见谢征,他顿了顿, 没再说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谢征默然,不知两人在闹什么脾气,但也明白此时不便取剑。

他转身要走,宣明聆有些疲惫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清规?你来了……进吧。”

他既相邀,谢征便没有推拒,掀开草帘走进了茅屋。只见地上已然收拾好了,宣明聆坐在桌旁,支着额角,望着他露出一个苦笑:“让你见笑了。”

谢征摇了摇头。

“小凤凰……蔚凤他性情太烈,想到哪里说哪里,没几日就忘了,气也在一时。”宣明聆叹息,“莫要见怪。”

“宣师叔,”谢征瞧出他的神思不属,“这话,应当不是说给我听的?”

听上去像在自我说服。

“……”宣明聆揉了揉眉心,“我失态了。”

他的神情一贯温和斯文、从容不迫,难得显出些许不知所措的懵懂,出神道:“他还是首次如此置气,这两个月,大抵是不会来了。”

看人有倾诉的意思,谢征先一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师叔可否一叙?”

略略沉默,仿佛难耐苦闷,宣明聆终是开了口:“清规也知晓,我呆在外峰,闲来无事给外门弟子教教书、铸铸器。”

“是,大家都很敬重宣师叔。”对两人的争执有些猜测,谢征径直道,“我听王师兄说,因此恩惠,每逢宣师叔生辰,外门弟子都会备好祝礼,聚作一堂庆贺。可是为此事?”

“不错。”宣明聆知晓他听到了方才的话,也不拐弯抹角,叹道,“以往,小凤凰也会掺和进去。可今年,他不知从哪里听闻……”

讲到这儿,他停了会儿,才继续说:“……听闻,我娘为难产所去。”

生辰,却也是忌日。

谢征看过原著,早知此事,之前听琼光谈及时,心中就觉得不对。

好事是好事,盛会是盛会,可开在这天,多少有点不妥。

原来宣明聆从未和别人说过。

他其实有些不赞成,淡淡出声:“想来,宣师叔那日恐怕高兴不起来,何苦勉强?”

“小凤凰也这般说。”宣明聆无奈,“可一腔赤诚,怎待辜负?”

他目光渐深,“当年,我娘被伪装弟子混入谷中的妖修所害,重伤,却执意要生下我,最终就此故去。此事始终乃我父亲之心结,谷中多有忌讳,久而久之,这些新入谷的弟子便不知晓了。”

伪装弟子混入谷中……谢征低垂眼睫,神色微凝。

竟还有这等前尘,莫不是因此,蔚凤暴露后,宣明聆才无法面对?

“生辰会办到今日,早已不仅是为我贺诞这么简单了。问剑谷不过凡俗节日,上山的外门弟子只能借此集会。”宣明聆怅然道,“小凤凰要我别去,哪儿那般容易?说到底,明面上也是为了我,我若推辞,难免扫兴。”

他毕竟不是不通人事的孩童,有自己的立场与打算,谢征不准备劝。

不过按宣明聆的性行,居然愿意和一个相识不久的弟子吐露心声,想必和蔚凤争吵,的确令他十分苦恼。

“我观蔚师兄不似在生师叔的气,”谢征宽慰道,“他很记挂宣师叔,也是一时激动,想来,这阵过去便无事了。”

“借你吉言。”将话说出口后,宣明聆的情绪似乎有所好转,歉意一笑,“多谢清规听我念叨,耽误你了,我这便去将化业取来。”

“哪里,”听听而已,相比宣明聆的馈赠,可谓不值一提,“有劳师叔。”

等回到弟子舍,准备明日启程的行李时,谢征望着那块提前摘下的任务牌,算了算日子,若有所悟。

€€€€该不会,原著里蔚凤就是因为和宣明聆吵架,才随便从善功堂找了个犄角旮旯里的任务下山散心?

*

凌晨,天光微熹,山岚未退。

时候尚早,送川无人,老船夫倚在登仙船的船头打盹。头点了好几下,忽然被面前笼罩的一片阴影惊醒,定睛一看,原是位仙长。

白衣负剑,长发高束,一副有几分眼熟的好相貌。老船夫心想,大抵是常出谷去的弟子吧。

又不禁觉得奇怪,此人气质凛然,神采出挑,若是见过,想必是不会轻易忘却的。

他不由多注意了几分,可说来也怪,待乘船的弟子多后,那人就如同融入湖川的雨点一般,没入人群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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