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辛手指轻轻摆弄着自己衣袖口上的白毛，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只是随口闲聊，“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坏也好，好也罢，我这个人，向来不允许别人朝我投来我不喜欢的目光。如果有，那么，不是他得死，就是我要挖掉他的眼睛，让他再不能拿他的眼珠子胡乱瞪人。”
燕长歌知道这种事情莫辛不是做不出来，这些日子他在这里，可是亲眼见证了莫辛对别人下手的狠辣程度，“但是你刚才已经说了，他是我弟弟，而你也不想断送了你我两人的情分。”
“是，我一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莫辛低头一笑，“但为你，我可以破例。”
“你知道吗？”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莫辛见燕长歌没开口，忽然又说道，“我曾经，一度很想要做个好人。”
燕长歌转头回望他，“曾经？”
“是的。”莫辛的脸上满是嘲讽，“我出身卑微，虽然是寒王之子，却是最不受待见的寒王之子，我因这种身份所承受的耻辱，远比做一个普通人还要多。王庭里的下人，太监宫女，人人都以欺负过寒王之子为荣，觉着那就是他们身为奴才，最能够挺直身板的时刻，于是，他们对欺凌我，乐此不疲。尤其是在发现，我的父王也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后，更是变本加厉。”
“但是幼时的我，死死坚信着最初奶娘临终前的话，她说，我母妃就是因为陷害寒王宠妃才被处死的，说我一定要做个善良的孩子，不要像我母妃那样，我父王就会容得下我，不会把我也处死。”莫辛嗤笑一声，“我信了。我真的信了，而且傻乎乎地信了好多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以为，只要我忍耐，我退让，我就能活下去。”
“尤其是在那一年，我那个父王好像真的想起我的存在来了，”莫辛眸色未深，“从来对我都是不管不顾的他，突然派人把我接到新的宫殿，好吃好喝，还派人侍奉着，那时候，我活的真的像个寒王之子了，那些曾经羞辱我欺凌我的人，我也终于有机会责罚他们。那时候我也真的以为，属于我的好日子，要开始了。是因为我的忍耐和退让，迎来了转机。”
“可是好景不长，”莫辛冷笑道，“不过半年光景，当我从原本枯瘦如柴的模样，变得逐渐有了血色，身形也丰润了许多时，我的父王却突然又派人把我抓了。在我万分不解和惊恐的目光中，他让人活生生剖开了我的胸膛！”
莫辛说到这里时，眼中满是阴鸷，他抬手，下意识地扣住了自己胸口，“直到被截取一节心尖肋骨，放了一碗血，我才知道，原来，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铸造铠甲的工具！多么可笑啊～我竟以为，他终于想起我了，要让我拥有一个寒王之子本该拥有的生活和颜面了。”
“我生生疼死过去，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听他们议论，说我再不醒，就把我扔到乱葬岗了，活不活的成，都看我的命。好在，我命够硬，熬过了那一劫。可是，我发现，我又回到了那个宫里下人都不会住，天寒地冻时就天天漏风的柴房。而那些曾经被我处罚的人，再次变本加厉报复我，折磨我！说我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好梦，现在可再也不会有机会翻身了。”
“那次以后，我的想法终于变了。”莫辛眼神儿一厉，“短暂的半年优待，让我认识到了权柄的滋味儿，历经生死大关，更让我明白，没有权力，什么都不是。哪怕身为寒王之子，我也随时会被人弄死。我要成为王，北寒国的王！只有站在权力的巅峰，我才会不被人捏扁揉圆。”
莫辛从桌面伸手过去，抓住了燕长歌的手，定定看他，“所以，我有错吗？我也曾经想要做一个好人，可是，谁又给我机会了？如果我还是之前的想法，现在，我恐怕已经死了无数次了，更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占有你。”
燕长歌叹了口气，“所以，你就隐忍不发，表面依旧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暗中却筹谋自强，蛰伏待机，直到最后，弄残了寒王长子，陷害了次子，致使他被发配，最后还设法让老寒王病入膏肓，让北寒国成为了一副无人可选，只得紧急推你上位的模样？”
莫辛并不否认，“是。剖骨之事之后，我就开始暗中收拢人手，拿捏他人软肋为我所用。第一年里，我就从中原江湖，找到了那本只有极阳之体才能修炼的秘籍，先给了自己任何时候都可以自保的武力。”
第607章 病娇少年雪域王x团宠中心上将军18
燕长歌眼睛微眯，“你说的那本武林秘籍，我也曾略有耳闻。听说，那本秘籍在几十年前就曾在中原江湖上掀起过一阵腥风血雨，无数江湖人为了抢夺它争的头破血流，结果最终到手的人，修炼之后才发现，它是只有极阳之体才可以练成的，普通人修炼，只会走火入魔。从此之后，江湖人又开始对它弃之如敝履，因为成百上千年，也根本出不来一个极阳之体，这样的秘籍，根本就是鸡肋。从那之后，江湖中人就甚少再关心它的下落，没想到，居然到了你的手里，这倒也算适得其所了。”
“没错，我虽然被剖骨取血，但我依然是独一无二的极阳之体。”莫辛勾了勾唇，“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更该拥有这本秘籍。而它的出现，让我拥有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更给了我真正夺取北寒王庭的动力和底气。”
燕长歌挑眉看他，“可我还有一事不明。”
莫辛回望，“什么事？”
燕长歌抬手，轻轻摸了摸下巴，“如果你已经练成了那本秘籍，那你的武功，应该是别说北寒国，就算放眼整个中原武林，那也是无人能出其右的。那么这样的你，为什么依旧又隐忍了十年，才算计到北寒王位？而且还是暗中算计的方法，你明明可以更干脆，武力夺取。”
莫辛微微抬起下巴，眼中满是欢愉情绪，“因为，我已经爱上了隐忍，爱上了他们以为我可以任意捏扁揉圆，却又突然毁在我手里，那震惊不已，又恐惧异常，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燕长歌：“……”
简称，扮猪吃老虎上瘾？
“而且，”莫辛歪头看他，“你真以为那秘籍那么好练，我十年前一得到，就轻而易举能练成？我最近一年才谋夺王位，当然是因为我用了整整十年，才用着残损的极阳之体，将这武功练成罢了。其间苦楚，只有我自己清楚。何况十年，充足的时间，更让我有机会慢慢的筹谋划策，兵不血刃拥有北寒王位，以及……”
莫辛忽地一笑，“以及，十年，有时间筹谋更多啊～比如，夺取大安。这件事，宫云盛猜得没错，你猜的也没错，我早有筹谋，而且不是一年两年了，他派人盗取铠甲之事，只不过是恰好给了我一个更加合理的理由。”
燕长歌垂眸，“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你借西绝国声东击西，却能够迅速突关，甚至在临近北关关口前，北关将士都没发现你们大军南下的这么大的动作，不是北关守将早就被你收买，就是你早就预谋许久，计划周密。而突破北关后，你更是势如破竹般连攻数州府，这更不是一场没有准备的仗。”
这是莫辛十年的筹划和预谋。
也许早就是每一步，他都已经算过，才会顺利，也才会让大安，让宫云盛，如此招架无力。
“所以，不要试图阻拦我～”
莫辛抻了抻腰，似笑非笑地看着燕长歌，“因为没有用。现在北关十州已经尽数落进我手中，北寒军已经深入大安腰腹，宫云盛已经再也不可能拦得住我了。至于大安的其余大军和宫祁淳，我想，西绝国给他们的麻烦，足够让他们难以脱身很久了。等到他们有机会喘口气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坐在大安京都皇宫内的龙椅上了。”
燕长歌沉默了一下。
这还是第一个他见到的，如此贪恋权力的美强惨。
以往很多的美强惨，燕长歌都能感觉到，对方心中，是他最重，有时候夺取权力，也是为了两个人的安稳和未来。
可现在的莫辛，燕长歌却清楚的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在他心中，未必胜得过权力。
又或者，至少莫辛不会为了他的劝告和阻拦，就放弃权力的争夺。
莫辛是要一手紧紧握着他，一手抓住权柄，根本不想留下放松的余地。
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曾经的经历，让他意识到了权力的重要，让他对天下最大的权力，都有了一种近乎执着的贪恋。
成了北寒王还不够，他还要夺取大安。
也许，将来，坐拥大安江山依旧不够，如今合作的西绝国，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他掉过头来，一口吞掉。
西绝国现在的处境，无疑是与虎谋皮。
也许西绝国不是不清楚这一点，但比起大安的威胁，他们宁愿先与北寒国达成同盟。
而且，莫辛对自己贪恋权力的心思，毫无遮遮掩掩的意思，他的眼中尽是沉迷与疯狂，“我要做的，不是北寒王。我要做这天下的王，这天下的一切，都将是我的。包括你，上将军。我知道，你也许还想着逃离我的地方，可是我也知道，只要这天下都属于我，你逃到哪里，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没有想逃。”
燕长歌低笑了一声，反手扣住了莫辛的手背，“也许你不相信，但其实，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从来没有过跟你你死我活的想法。”
莫辛猛地抬头，“你是认真的？”
燕长歌慢慢绕过桌子来，抱住了他的脖颈，“难道，我的样子看起来，不够认真吗？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看，你是又皮痒了？想求我咬你几口了？”
莫辛的脸腾地一红，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主动的燕长歌。
这哪是他能招架的住的！
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想着还应该有个什么事儿要处理一下的，可是燕长歌主动搂住他脖颈的动作，让他脑子一炸，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猛地抱住了燕长歌的腰，就起身将他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床边跑。
于是……
这一夜，门外的守将，隔壁的燕长岚，都亲耳听到，闷哼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又痛又爽的声音。
燕长岚险些指甲都掐破了自己手心的肉时，短暂的一声闷哼，终于让他一个激灵清醒，那！
那好像不是哥哥的声音！
燕长岚眼中一亮，忽地露出一抹兴奋来！
怪不得！
怪不得哥哥哄着自己先回隔壁时，曾说，自己跟他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原来，他真听进去了！
他反了！
对，听这动静，他一定是反了！
他就说，哥哥是堂堂大安上将军，是曾征战沙场过得戮血之人，他怎么会真的心甘情愿被莫辛那只小弱鸡儿压着啃！
…
“嘶€€€€”
又痛又爽的人，的确是莫辛，此时的他，正沉浸在燕长歌对他的“亲近”中，已经彻底忘记了之前那一瞬间，他想不起来的事，本该就是命守卫远离，并且把燕长岚先带去其他住处。
之前想不起来，这会儿就更想不起来了，他热切地抱着燕长歌深深浅浅，嘶哑着嗓子还有兴致问道，“今天你怎么想起主动就要啃咬我了？还是咬在脖子上。”
燕长歌也正当“厉害处”，情不自禁之下，又是一口狠狠咬在了莫辛脖子上，断断续续的艰涩开口道，“…别问。话再这么多，我就……算了。”
“别，我不说了。”
莫辛话音落下，果然不再开口，一心只是拥着燕长歌云雨不歇。
…
次日中午时，燕长岚才被允许再次去见燕长歌。
一过来，就先是朝着燕长歌的脖子上看了两眼，发现还是昨日的旧痕，反倒是他旁边的莫辛，脖子上新多了青青紫紫的痕迹，衬着一身白衣，看着好不可怜。
燕长岚心中才舒了一口气，暗爽不已，嘴角弧度都好看了些许，“哥，我过来陪你一起吃午饭。”
“坐吧。”
莫辛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你们吃吧。方才单力求见我，正有要事相商。”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放燕长岚过来。
燕长歌也知道他是真的有事脱不开身，才暂时让燕长岚过来的，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哥，”看到莫辛快步离开，燕长岚才将脑袋朝着燕长歌轻轻凑了凑，低声道，“你把他办了？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不接受的意思？”
难道这个寒王，真的并不是把哥哥当禁脔羞辱，而是真的动了真心？
否则怎么会以一个寒王身份，反过来接受被自己的阶下囚这样呢？
燕长歌干咳一声，“不可说，不可说。”
嗯，很好。
他想要的效果，果然还是达到了。
这样，至少可以安抚到燕长岚很久了，不至于激发出他的偏执性子，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否则，他要是真的惹怒了莫辛，莫辛真的要对他动手，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就真的变成冰裂难合了。
小小的似是而非的谎言或者虚假状态，却可以安抚燕长岚，减少他对莫辛的正面敌意，无疑是个无奈的选择。
“好，好好好！我不说了！”
燕长岚似乎已经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脸上都是压不住的笑意，还夹杂着几分对燕长歌迷露而出的崇拜，“我就知道，这才是我的哥哥。没有人，可以欺辱到我的哥哥。我哥哥就应该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有你欺别人，别人不能欺你一头才对。”
第608章 病娇少年雪域王x团宠中心上将军19
燕长岚和莫辛之间的矛盾，算是因为宜昌美丽的误会完美的化解了。
但是更大更多的矛盾，却还是被搬上了门面。
正如莫辛当日所说，北关十州已经尽数陷于他手，北寒军就算是已经进入了大安的腰腹之地，基本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步伐。
在占领隆州之后不出十日，简单休整过的北寒大军，就再次开拔南进，而此时已经退扎周城的宫云盛，彻底坐不住了。
哪怕身上的伤口，本来就因为不久前的撤退而颠簸加重，恢复的并不顺利，他也再不能坐以待毙。
再退，就真的是将大安拱手让人了。
于是不可避免的，莫辛和宫云盛，还是再次对战中见了面。
而这一次，恐怕比上一次被擒时的那场死战，还要惨烈。
这一次的北寒军正是大势正盛的时候，而宫云盛本身就重伤未愈不说，士气也早就因为之前的不得已撤离，已经变得萎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