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头,颤声道:“祖父,孙儿错了!”
不过犯了什么错,痛快认错肯定没错。
老太爷接着骂道:“若不是你大伯父从县学的郭学监那里得知,我还不知道,你不但许久未去县学上课,还把秦家给你打点府试考官的银子给输的精光!你这个狗东西!”
哦,原来是这两件事,秦周才算明白祖父生气的缘由。
“ 同样是老夫的子孙,远儿在县试、府试中都得了案首之名,为秦家争尽了面子,他是我秦家之光,你怎么半点没从你大哥身上学到有用的东西。我们秦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肖子孙......咳咳€€€€”
秦老太爷骂的怒气翻腾,一口气没导过来,连着咳嗽半天,他身下两名年轻男子连忙起身为他抚背顺气,端茶喂水。
这两名男子全是他纳的男妾,平日里贴身服侍,颇受宠爱。
这时,一旁的大伯父开口道:“周儿,你这次实在错的离谱啊!连大伯父都无法为你求情!那日,吴学监将你的荒唐事告知我时,身边俱是明德府的名流乡绅,你的劣迹可全被他们听去了。如今那些人指不定怎么笑话咱们秦家呢?”
此言一出,原本压下几分怒气的老太爷再次暴怒,他生平最爱名声和面子,“混账!竟让我秦家蒙羞至此,来人!将这个畜生脱下去,打他二百杖!”
二百杖,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秦周吓得差点没晕过去,口中不停求饶:“祖父开恩啊,孙儿下次不敢了。”
两位伯父都是一脸冷漠,无一开口求情。大伯父眼中甚至掠过一抹幸灾乐祸。
几名家仆上前,要拉秦周出去。
秦周眼前一黑,完犊子了!
第2章 秦家老宅
正这时,原书男主秦远开口道:“祖父息怒,二弟幼年失祜,这些年成长不易,请您看在早逝的三叔面上,这次就对他从轻发落吧。”
秦周感激的望了眼堂兄,还得是原书男主啊,关键时真替你说话哟!
他连忙配合秦远的话,号啕大哭起来,“爹啊,娘啊,我好想你们呀,儿子知道错了,你们要是还活着多好啊,儿子没爹没娘,好可怜啊!呜呜呜......”
秦周卖力的演着哭,那叫一个凄惨。
连老太爷都不禁想起早夭的幼子,心中升起一丝酸楚,语气和缓几分,却依旧不依不饶,“远儿,你不必替这小畜生说话,他是什么货色,祖父心里清楚!”
秦远接着道:“再过一月,就是府试补考的日子,请祖父再给他一次机会。孙儿相信他定会痛改前非,通过府试,为秦家争回荣光。”
秦周暗自一愣,什么玩意?府试补考?男主你求情就求情,别把我往另一条死路上领啊?你怕不知道我前世是个学渣吧?
大伯父冷讥道:“远儿,你二弟自小不学无术,大字都认不全几个,县试都是你祖父重金打点考官,才勉强通过,你还指望他通过府试?总不能让你祖父还往这败家子身上扔钱吧?”
秦周心中郁闷,这原主也是个学渣!真是学渣穿在学渣身上!俄罗斯套渣!
秦远还想说什么,老太爷挥了挥手止住了他的话。
老太爷斜眼撇着堂下还在痛哭流涕的秦周,心烦道:“行了,别哭了。”
秦周赶紧收住眼泪,只剩低弱的抽噎声。
老太爷不耐烦道:“小畜生,今日看在远儿和你死去父亲的面上,这二百杖我先给你记下。你听着,即日起,滚回泽明山的秦家老宅,埋头苦读,准备下月府试。哼!别妄想我再把银子花你身上。你最好能顺利通过补试,否则永远滚出秦家!”
秦周卷着衣袖擦了把眼泪,这老太爷的心太狠了!不过怎么说,过了今天这关再说吧。
他战战兢兢道:“孙儿知道了。”
“滚!”
老太爷一声令下,几名家仆将早已腿软的秦周搀扶出厅。
秦周脑子浑浑噩噩的,被几名家仆一路架出府。府门处停着一辆破旧的马车。
马车上躺卧着一人,正是自己新娶的夫郎。
夫郎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躺在那里没有一丝动静。
看来,夫郎也被赶出来了。秦周心中升起愧疚,是自己连累了他。
他囊中分文不剩,回首跟家仆道:“我想去账房那里,借少许银两度日。”
那家仆露出一抹怪笑,“二少爷,老太爷吩咐了,除了备考府试的书卷,一文钱都不给您!天色已经不早,您还是尽快启程回泽明山老宅吧。老宅的钥匙和备考的书卷,小的已经放在马车上了。”
他说完,未等秦周回应,便与其他人“咣当”一声关上大门。
秦周摇了摇头,暗叹了口气,这秦家老头真是太绝了!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没有银子,他和夫郎这一个月吃什么?
唉!先找落脚的地方再说吧。他只得驾着马车,拉着夫郎,向泽明山方向行去。
他刚拐出巷子口,忽然,一个低哑的声音从路旁传出,“二少爷。”
秦周停住马车,循声望去,但见一中年妇人穿着秦家下人衣裳,正躲在路旁大树后面向他招手。
秦周仔细一看,依照原主的记忆认出,这妇人名为杨嫂,是原主母亲当年的贴身陪嫁丫鬟,原主母亲去世后,杨嫂一直悉心照顾原主,后来被调到后厨帮工。
秦周疑惑的走了过去,“杨嫂?你怎么在这?”
杨嫂望着一身狼狈的秦周,红了眼圈,强忍着眼泪不掉,“二少爷,老奴听说老太爷生了大气,赶你回老宅,那老宅早已不住人多年,老奴担心那里缺粮缺物,给你带了这些。”
她转身从树下搬出半袋米,和两床破旧的被子。她快速将这些东西放在马车上。
马车上的夫郎依旧紧闭着眼,脸色青黄,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秦周心中一热,杨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心关心他的人。
“谢谢你,杨嫂。”
杨嫂摇头叹了口气,又从怀中掏出个干净的灰布包,一层层的打开后,显现出里面几块碎银子。
杨嫂将灰布包塞到秦周手中,真挚朴实的目光凝视着他。
“二少爷,你别急,这里有5两银子,你先拿去用,可千万不要再去赌了。”
秦周紧紧握着杨嫂的手中的灰布包,这些钱一看就是一点一滴攒起来的,肯定是杨嫂多年积蓄准备养老的,她竟然全都拿给了自己。
秦周心中抽痛,连忙推辞,“杨嫂,我不能拿你的钱.....”
杨嫂很用力的把灰布包塞回秦周手里,“二少爷,小姐去世前,我答应了她照顾好你,这些银子虽然不多,但省着花,应该够你跟夫郎一月的吃穿,至于一月之后.....”
杨嫂似乎对秦周通过府试之事,也没抱希望,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含糊安慰道:“一月之后,总归是有办法的。”
秦周知道这是杨嫂一片心意,而他的确急需这些钱生存,他哽咽道:“杨嫂,谢谢你,这5两银子,我日后一定会加倍还你。”
杨嫂又嘱咐了几句,秦周才再次上路。
泽明山距离明德府城,有六七里路程。秦家祖先原本是山中的农户,老宅就盖在山底下。后来到了秦周祖父那一代,经商成功,才带着全家搬到府城去。
秦周赶着马车,一路颠簸前行。
天色渐暗,一阵秋日夜风袭来,打在身上,极为凉人。秦周发觉马车上的夫郎明显打了个哆嗦,随后颤抖起来。
他连忙勒住马车,将杨嫂给的那床破旧棉被轻轻盖在夫郎身上裹紧。
夫郎一直紧闭的双目终于半睁开,冰冷的目光打在秦周身上,眼底掠过一抹异色。
秦周抬眸见他醒了,温声道:“你再坚持下,再走一会儿,就到老宅了。”
夫郎垂下眼睑,没有理他。
秦周催快马车,在日头完全落下之时,终于赶到了秦家老宅。
老宅坐落在泽明山脚下,是一座四四方方的破旧庭院,双木门油漆早已剥落,上面挂着斑驳生锈的大锁。
秦周用钥匙打开锁头,推门拉着马车入了院内。
院内一片荒芜,野草丛生,西侧栽有一棵水桶粗的桂花树,常年无人修剪,枝叶杂乱无序,东墙的水井架上爬满了野藤。
院内共有四座砖瓦房,秦周快速在几个房间转了一圈,这些屋内终年不见阳光,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了,墙上凸凹不平。
除了东侧厢房的土床还算完整,其他房间的土床全部塌掉了。他只得选了东侧厢房作为卧房。
他把东厢房的土床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将马车上的夫郎扶到床上躺着,又为他盖上杨嫂给的破棉被。
不知是无力反抗,还是别的原因,夫郎这次并没有挣扎,任由秦周将他连扛带扶,运到床上。
待将夫郎安置好,天色已然全黑了。
折腾了一整天,连吓带累,秦周早已饥肠辘辘,他拿起杨嫂给的半袋米,跑到了西厢厨房处,厨房很脏乱,但好在锅碗炊具都还健全。
他简单收拾了下灶台,清洗了炊具,便去院门口捡一些干柴。捡柴时,他闻到一股极淡的清香,自穿书后,秦周就发现这具原主的嗅觉异常灵敏,他循着味道来到院门口大树下,这里长满了鱼鳞状的野草,香气便是从这种野草散发而出。
秦周蹲下腰,轻捻了一片叶子,放在嘴里,汁液微甜,没有其他味道。
他使劲回忆了一番,这好像是叫鱼鳞草的野菜,按照原主儿时模糊的记忆,好像秦家人曾经挖过这种野菜,具体挖来做什么,他实在想不起来。
不管了,既然秦家挖了这个野菜,必然是能吃的。他便顺手挖了一把鱼鳞草放在怀中。
秦周回到厨房后,就开始生火做饭了。
手中食材只有米,他便煮起米粥。
不多时,米粒变大变透明,甜甜米香溢出,飘散在老宅之内。
待米粥煮至粘稠酥烂,他将挖来的那一大把鱼鳞草洗净剁碎,扔入米汤之中,须臾间米汤上点缀着一层翠绿,看上去颇有几分食欲。
秦周盛了一碗菜粥,端到东屋。
夫郎躺卧在床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呆望着天花板,似乎在想些什么。
秦周将粥端到床前,轻声说:“你醒了,吃点菜粥吧。”
夫郎侧过头,冷漠的目光落在秦周身上。
秦周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极为愧疚的语气道:“昨日新婚之夜打你是我不对,但那也不是我的本意,具体原因我也没法跟你解释清楚。你放心,以后我都不会再打你了。这里环境比起秦家大宅差了许多,又是我连累你到了此处受苦,实在抱歉的很。但你放心,我会下厨做饭,味道还不赖!有我在一日,绝不让你饿肚子!”
夫郎眼睛微眯,一副似听非听的样子。
秦周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便上前轻轻将他扶起,倚靠在床头。
秦周将碗放在他身前,汤匙塞到他右手中。
夫郎艰难移动颤抖的右手,盛起一勺粥,想要往嘴里放,可是移动到一半,粥便全部洒落。
夫郎瞳色暗了几分,汤匙一滑,跌落手心。
秦周见状,急忙捡起汤匙,用衣襟仔细擦干净,双目掠过一抹歉意,“是我考虑不周,你现在重病在身,行动不便,让我来喂你吧。”
他端起粥碗,盛了一口粥送到他嘴边。
夫郎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微张开口,咽下了那口粥,米粥伴着野菜的清香,含在口里清甜爽口,温热润喉,滚入肚腹后,全身慢慢的暖了起来。
夫郎很舒服的吐出了一口气,他以前从未觉得毫不起眼的米粥竟如此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