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这种事情百越人经常干,没觉得有什么趣味。所以这次爬衡山他们压根没去,百越人还是对“繁华”的邾县更感兴趣。
臣子们理解不了邾县哪里繁华了,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城池。市集都不多,远不如咸阳热闹。
就像百越人也理解不了爬山能有什么意思,他们天天爬早就爬腻了。
使者缭因为要给百越语阎€€首领当向导没去爬衡山,一开始还有一点小小的遗憾。重点不是爬什么山,而是能随王上一起游玩。
但是见到同僚们的惨状之后……
缭庆幸不已:
“幸好我没去。”
扶苏路过听见这句:
“对了,缭怎么没去呢?多可惜啊。”
他就说感觉人群里少了谁,原来是少了缭。不过想想缭这些年在百越待着,说不定也练出了爬山下水面不改色的本事,又不觉得可惜了。
像蒙毅那样爬上爬下气都不喘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他还是喜欢李斯王绾那种,看一次乐一次。
缭听着太子的话,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他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殿下此言何意?”
扶苏也回以一个商业微笑:
“没什么,只是衡山风景壮阔,缭未能得见实在惋惜。”
缭:我信你个鬼。
百越首领追问半天还是没问出为什么大家都跟被榨干了一样虚脱。
仆从其实有如实回答,说是爬山太累闹的。但百越人觉得爬山一点都不累,怀疑仆从在敷衍自己,根本不信。
李斯强撑着不肯再被抬上船,愣是要走上去。好几个仆从前后左右搀着他,或者说架着他,才完成了这一壮举。
也说不清楚这样是维护了尊严,还是尊严掉得更干净了。反正李斯自己心里舒服就行,别人也管不了他。
上船的途中遇到了那三个很没眼色的百越首领,非要过来追问解惑。
他们觉得仆从会骗人,还是问本人比较靠谱。之前大家和李相国一起相处了十天,讨论律法修改的事情,已经算半个兄弟了,李斯肯定不会说谎骗他们。
李斯:你们真的很冒昧。
李斯的回答当然和仆从一样,这下百越首领不信也得信了。
最后他们真诚地劝说李斯:
“相国你身体太虚弱了,像我,爬三趟都不带累的,你得跟我学学啊。”
李斯怀疑他们在炫耀并且嘲讽自己。
本来就不高兴,还遇到不会说话的百越人。要不是后来碰见被人背上船的王绾,自觉胜了一筹,李斯肯定要怄气。
不过经过这次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事件之后,李斯和王绾还是达成了和解。保证下一次爬泰山的时候,一定不再逞强。
到时候他们就一人一次率先提出坐轿子,一个在爬山的时候提,一个在下山的时候提,双方扯平。
没办法,泰山据说比衡山高多了,他们不敢冒险。
扶苏听说了他们的约定,不解道:
“泰山高多了吗?我怎么记得泰山只比南岳高一点?”
天柱山将近一千五百米,泰山则是多个几十米,不到一千六。只不过泰山名气大,大家都说它最高、特别高、离上天最近,估计是把王绾和李斯忽悠进去了。
扶苏随便想了想就抛开此事,没有去深究,目前他更关心的是鄱阳湖。这么大的一片湖,应该有更多好吃的鲜鱼吧?
咳,不能总想着吃,到了鄱阳有正事要干的。
在抵达鄱阳之前,扶苏拿出了他在邾县没来得及画完的那组图。
他们只在邾县停留了一晚,根本没多少时间。想要画完一整套,还得在船上努力。
扶苏怕自己时间长了就忘了当时的细节,接下来一直闷在书房里画画。就待在秦王旁边,当着他爹的面画。
或者说,当着蒙毅和史官的面画。
蒙毅看着画中显得十分体面的自己,暗自庆幸自己出身武将世家,从不懈怠习武。
看看旁边的其他同僚们,一个赛一个的丢人,好惨。
蒙毅用眼神询问王上,真的不管管吗?
秦王政收回了视线假作不知。
爱子难得找点事做,管什么管。不让他画画,等下又出去钓鱼怎么办?
反正画画社死的是臣子,总比钓鱼让太子社死强。而且就算太子不画这个,史官也已经详细记录了下来,也没什么差别。
蒙毅:……
作者有话要说:
人手一份的图册,肯定能传到后世的对吧(恶魔低语)
第105章 藏富
秦时的鄱阳湖还没有后世那么小。
后世因为气候变化、过度用水以及围湖造田等原因,面积恐怕已经不如先秦的三分之一了。
关于鄱阳湖有一个争议,便是它作为上古九泽之一,与彭蠡泽是不是同一个湖。后来发现彭蠡其实是巢湖,是因班固撰写《汉书》时出错,导致后人张冠李戴,将两者混为一谈。
彭蠡虽然没入九泽之一,却是“五湖四海”中的一员。五湖分别为洞庭、鄱阳、太湖、巢湖和洪泽湖,四海则是渤海、黄海、东海和南海。
上古时期大湖的面积都很可观,洪涝严重,大禹治水时也曾来过彭蠡。
还有湖泊研究学者指出,鄱阳湖在两汉时期恐怕还只是个河汊沼泽,东晋才渐渐形成湖泊。所以九泽之一可能指的是彭蠡而非鄱阳,秦时是先有鄱阳县,后来的湖才以此为名。
事实上,秦代时期鄱阳县不叫鄱阳县。
这里叫做番县,历史上的县令为吴芮。大泽乡起义时吴芮第一个响应,后来还被刘邦封为了长沙王。
番县在汉高祖时期改为番阳县,东汉末年孙权置鄱阳郡,鄱阳这个称呼才登上历史的舞台。番阳县也因为成为了鄱阳郡的治所,后来渐渐改名鄱阳县。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同人文作者当然不会去一一查验,毕竟她也没写过扶苏前往鄱阳的故事。在同人设定里,这就是个默认的背景,自然按照后世的状况来。
好巧不巧,洗脑包世界也是按照后世状况来写的。
除了众所周知的一些地貌变化,像鄱阳湖以前是个沼泽这样的冷知识,无人在意,编洗脑包的营销号自己都不知道这个。
于是扶苏成功在战国末年见到了本不该存在的鄱阳湖。
船队之后还要继续沿长江而下,所以并没有直接在鄱阳湖西岸停留。他们越过大湖进入东岸,以便后续行程,番县县令也在此地等候迎接王驾。
扶苏从船上下来,本想先去看看大湖东岸的风景,走了两步忽然在县令带来的人群里见到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扶苏于是脚步一顿,问道:
“县令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接驾?”
这辈子的县令并非历史上那位有二心的吴芮,吴芮能当上县令纯靠乡亲推举。但如今的大秦不搞这种选官制度,番县县令是正儿八经通过官学出来的。
由于楚人一直不太安分,楚地的官吏大部分还是来自秦地官学,少数才是韩赵两地学成出来的。
目前的番县县令就是秦人。
秦人自然对大秦足够忠心,只不过任用秦人为官也有一个麻烦,就是在当地可能治理困难,会受到地头蛇的刁难。
因此许多秦吏抵达治所之后,就会结交当地富户。先以示好的手段打开局面,等站稳了脚跟再一一清算。
番县置下的时间不长,县令目前还没混出头。是以今日来接驾这样荣耀的大事,县令为表拉拢,特意多叫了一些番县有名望的楚人随行。
一来,这样可以显得重视这些楚人,拉进彼此的关系。二来,也可以借王上的威严震慑楚人,叫这群家伙以后收敛一些。
考虑到楚人不一定安分,筛选人选的时候县令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带来的都是一向表现得对秦国没什么怨言和异议的那些,另外还额外派遣了不少差役随行,防备有人借机行刺。
私自增加接驾人选这样的事情,县令不敢自作主张。提前有传信询问过王上的意见,得到准许才着手安排。
扶苏这些日子沉迷玩乐,大事没落下,可像这等小事,他就不太清楚了。
听见太子的问话,县令诚惶诚恐。
一时以为王上是对这个安排又生出不满了,否则太子为何明知故问。一时又觉得应当不至于,王上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或许是在配合他演戏。
县令茅塞顿开。
是了,方才光顾着接驾,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介绍身边这群地头蛇。太子这么一问,他正好可以借坡下驴。
既然都带人来了,就是为了帮他们在王上跟前露脸的。否则只是迎接秦王的话,那些楚人哪里会觉得这是个荣耀,还不都是为了日后能入官场平步青云么。
县令连忙一一为太子介绍起来:
“这位是我们番县的能人,他叫吴芮。王上灭楚之前番县附近总有动乱,当地庶民苦不堪言,多亏吴壮士组织家丁抗击流寇,才保得一方安宁。”
吴芮十八岁时就开始训练兵马,军纪严明,是个排的上号的将才。因为受父老乡亲的爱戴,才能在历史上被推举为县令。
奈何将才对大秦没什么真心,做了第一个响应号召起兵的县令。后续出兵横扫赣湘桂一代,威震江南,是个实打实的反贼。
扶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两眼。
楚人似乎都很把当初楚国喊的口号“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当回事,所以楚人个顶个的不安分。
这个口号的出处已经不可考了,有好几种说法。除了广为流传的《史记》所言出自秦末乱世之外,另有白起攻占楚国三户城、挖了楚王祖坟才导致楚人以此泄愤等说辞的存在。
反正这个世界的扶苏是听过这句话的。
听完之后并没有如楚人所料的那般心生气愤,反而觉得楚人果然不老实,需要格外警惕。
这个道理告诉我们,当你没本事翻盘的时候最好不要什么狠话都往外乱说。暴露了自己的野心没好处,低调发育才是王道。
扶苏听完县令挨个的介绍之后,不置可否,只微微点头以作了解。
而后他来到父亲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吴芮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很乖觉,眼里却有藏不住的锋芒。只不过不了解他真实想法的人不会觉得他是想要反秦,反而会当成这人可能想在朝中立足。
如今天下间愿意事秦的旧贵族不少,吴芮混在其中完全不显得突兀。他人也聪明,将自己的野心展现得坦坦荡荡。
反贼哪里敢锋芒毕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