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缓过劲了?去换身干爽的衣服,船舱里冰盆放的多,别受凉了。”
今日抵达黄河沿岸的时候恰逢午时。
既然大船近在眼前,大家也就不耽搁时间了,直接上船再用膳和休整。
只是已经进入酷暑时节,从放了冰的马车上下来上船的这么点路程,就叫他们出了一身汗。
始皇看儿子面色泛白,就让他先躺一会儿。
扶苏平日看着没这么虚弱,所谓的体弱都是大家嘴上说说的。可是一旦遇到严寒和酷暑,就立刻不成了,还是身体底子虚。
始皇问过夏太医怎么改善太子畏寒畏热的毛病,夏太医说只能尽量调理。太子自己不肯锻炼的话,吃什么都是没用的。
始皇就很不解:
“太子年少时勤练不辍,近十年虽然略有懈怠,缘何就如此虚弱了?”
可见始皇自己其实也很清楚,爱子的身体底子是可以的。不应该造作十年就造成了这样,除非前世的病弱被带了过来。
但那时的病弱是前世身体的毛病,又不是神魂的毛病,哪能被一并带过来。
夏太医只好说明白一些:
“思虑伤身,且太子还有心结。夜间睡眠不好,更是雪上加霜。”
始皇于是陷入了沉默。
夏太医又道:
“如今重新调理倒也不迟,只是身子骨虚了些,不是什么大毛病。臣虽不知太子心结在何处,但见他不如往年思虑甚多,且夜间也能睡足了,调养两年便可缓和许多。”
所以仅剩的毛病就是心结了。
始皇算了算时间,还有八年不到。
他便对夏太医吩咐道:
“你尽力为太子调养,不要叫他身体恶化。”
既然三个大问题已经解决了两个,剩下那个就算要等到八年后才能搞定,那也不必过于忧虑。
夏太医都说以现在的状况调养两年就能缓和很多,那调养八年必然效果更佳。待八年后一切尘埃落定,他的阿苏就能彻底好起来了。
夏太医不明所以,但见陛下并不担忧的样子,也猜到了陛下可以解决太子的心结。
于是跟着松了口气,笑道:
“陛下也要放宽心些,免得太子身体未好,您又出现状况。”
始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要是他也因忧思过度影响了身体健康,扶苏只会更加担忧。要解决儿子的心结,唯有他一直康健强壮。
始皇取过柔软的巾帕替儿子擦去额上的汗珠,催促他不要犯懒,赶紧起身去更衣。
他都催了好几遍了,臭小子依然一动不动。
扶苏唉声叹气:
“若能习得仙术,我定要先学清洁之术。”
捏个指诀就能浑身清理一遍,最好还能一键换衣,方便得很。
有侍者伺候他更衣他都嫌烦累,完全想象不到庶民平时日子是怎么过的。若是无人侍奉,他怕是要成个四体不勤的邋遢鬼了。
始皇哭笑不得: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旁人提到仙术,都是想学厉害的法术,翻云覆雨、掌控乾坤。扶苏倒好,整日想着借此偷懒,哪有用仙术做这个的?
扶苏在里间更衣也不妨碍他嘴上絮叨,隔着屏风和父亲拌起嘴来。
“当了仙人还要自己更衣洗漱,未免太过费劲。越是那样的人,越会给自己省事,所以必然有类似的法诀存在。”
始皇让他少胡说八道:
“你自己说的世间必然没有神仙,那就不要想这些了。”
虽然相信有鬼却不相信有神仙是个很奇怪的状态,但父子俩都接受良好。
也没人规定鬼怪和神仙必然是同时存在的,说不准世上就是有鬼无神呢。鬼魂自行运转,维持生灵轮回,也不是非要有神仙参与其中。
更何况即便有神仙,只要他们无法插手人世,就和不存在也没什么区别。大家各过个的,神仙总不能因为凡人说了一句“神仙肯定不存在”就闲得无聊跑来降罪。
是以父子俩推行国运说和神仙避世论的时候非常理直气壮,偶尔私底下也会辩论一番这些到底存不存在。
其实存不存在都不要紧,因为它们好像确实影响不到人事变迁。
扶苏从里间更衣出来,还在和父亲纠结清洁术的问题。
不过这次他换了个方向:
“没有仙术就没有仙术吧,反正等我成了魂魄肯定就不用烦恼清洁的问题了。”
没听说过鬼还要洗澡的。
始皇:……
始皇这下没法反驳了,因为他前世当游魂的那些岁月,好像确实没为这些烦心过。
但他仍被儿子的话气了个够呛:
“活得好好的,不要总说这些死后的事情。”
他怎么听着臭小子像是挺期待去当鬼的?这像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河神:年轻的太子啊,你是想学这个开天辟地的法术,还是这个翻江倒海的法术,或者这个震山裂石的法术?
扶苏:学个不用自己洗澡、擦头发、换衣服的法术
河神:……懒死你算了
€€€€《当代年轻人现状》
第133章 合格的爹
乘船赶路的速度比坐马车快得多,因而队伍赶在年前回到了咸阳。正值秋收时节,刚回都城就要忙起来了。
不仅要忙秋收的事情,一些由于外出巡游而积压的事务也要处理。
哪怕那些政务是因着并不紧急才能积压的,可都拖延这么久了,总不好继续放着不去处理。
扶苏因此很不高兴:
“早知如此,倒不如慢些行船了。”
叫父亲在路上多休息一两个月,回到咸阳时秋收已经结束,就只需要忙碌积压的事务。
始皇帝处理奏折的速度极快,扫几眼就知道该怎么处置。拥有两世经验的他做这些驾轻就熟,倒是不觉得有多疲累。
见爱子依然脸色不佳,他才放下笔,接过儿子奉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始皇说道:
“朕在路中已经休息许久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扶苏伸手给父亲研墨,抱怨道:
“昨日忙到午膳的时间都耽搁了。”
要不是他盯着,冯去疾还要拉着父亲继续商议政事。分明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用完膳再聊不行吗?
之前父亲不在咸阳时,冯去疾和太孙聊得不是也挺好的。父亲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都丢给父亲,这样的臣子要他有何用!
听着太子的絮絮叨叨,始皇只好安抚了两句。
冯卿也不是故意的,他协助太孙监国将近两年了,朝中大小事都过他的手。身为臣子,遇到这种情况难免忐忑,担忧自己这般会显得权势太大。
因而陛下一回来,他便连忙上交权柄,以示自己绝无不臣之心。要是他继续握着大权不撒手,让回京的陛下无所事事,反而显得不太合适。
道理扶苏都懂,可他就是看不得父亲忙到不顾身体。
上一世父亲衰老得那么快,就是累的。
每日必要批够足额的奏疏才肯休息,还会让侍者将批好的竹简拿去称重,重量不够就再取一批没批阅的来。
扶苏可以理解父亲的事业心,但是真的不必如此夸张,该休息时就得休息。
幸而如今朝中奏折都换成了纸质,不如竹简分量那么重。一开始父亲拿不准需要多少重量的纸质奏折,才和上一世的竹简工作量差不多。
扶苏就抓住机会禁止父亲搞这一出,所以这种衡量工作量的方法就被取缔了。
再加上后来扶苏和桥松相继出手替陛下分担工作量,还有一些事务则被扶苏直接丢给臣子处理了。
所以现在基本没什么奏折会积压,当日就能批完,父亲就算想额外增加也加不了。
扶苏见父亲重新开始埋头干活,便默默退开了。他去翻看了一下臣下理好的奏折分类,很快指挥人把部分奏折送去太孙案前。
桥松:?
扶苏面不改色:
“你也大了,这些事情该学着处理。替祖父分忧,别让他太累。”
桥松凝视着他爹:
“所以我就可以太累是吗?”
扶苏完全不觉得心虚:
“年轻人,不要怕苦怕累。”
桥松:……
真不要脸啊,这话谁说你都没资格说好不好。
但桥松还是取了一本翻开。
摆在他跟前的奏折确实比他平日批的那些要复杂不少,以往长辈认为他能力不够,暂时不会叫他碰这些。
虽然桥松自己不是很服气,他觉得自己已经学会很多本事了。就算他没办法单独处理这个,让他和蒙卿商量着来,肯定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