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两个骑着摩托的警察往这边走来。
争执的两个女游客还没来得及报警,这会儿见警察来了找到了主心骨,争先恐后掰扯刚才发生的事情。
烧烤摊主也大为委屈说女游客辱骂她们,吃饭不给钱等等。
女游客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摊主,越说越大声越生气,而摊主则是放软了态度,一副被大城市来的客人欺负了,还要被冤枉的样子。
帮忙报警的行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连忙表示自己看情况不对,才报警的。
两个女游客气的够呛,警察看着双方各执一词,问女游客,“你说摊主请你们吃饭,除了口头说的还有什么证据吗?”
女游客一听警察这么说,气得直接翻手提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扔出来,“沆瀣一气是吧!就知道他敢这么坑人是有保护伞,看到没,我用的化妆品都好几千块,我用得着赖他的烧烤钱吗?几个羊肉串撑死才几块钱,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还恐吓我们。”
烧烤摊主更加无辜,两手一摆,就差坐在地上哭起来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做个小本生意也能遇到这种事,你说我一天才赚几块钱,怎么舍得请客,说话也有个限度好吧!”
一方气势凌人,一方哭惨叫屈,围观的行人也摸不准到底哪方不占理。
见惯这类场面的警察面色未变,警告了女游客不要胡乱臆想,冷静地问,“你们要怎么解决,闹,解决不了事情。”
“他敲诈勒索,刚才还抓我闺蜜的手,我怀疑他要打人,必须像我们赔礼道歉,他肯定这样坑了很多人,必须拘留判刑。”女游客义愤填膺。
“警察同志,我也没有别的诉求,把我烧烤钱结了吧?而且她们这样耽误我生意,我都跑了好几单了,再说我就在这个村里头的,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惹什么事了,还要被人取笑,这个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不赔偿,我是不会和解的。”
这话一出,女游客气的脸都白了,“你们就是这样坑外地人是吧?我回去就曝光你们!”
两方又唇枪舌战起来,要是平时警察不介意多花点时间让他们发泄完情绪再问话,但现在是敏感时期,县城里还在侦察省里高度重视的大案,别的省市同事又来帮忙,领导再三叮嘱最近县里都低调安静点,两个警察目光扫过围观的人,“别吵了,再吵去所里说了,你们都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我们全程录着像的。”
陈复止冷眼看着吵闹的几人,因为信阳是警察的缘故,他也知道民警在工作时有诸多顾忌,他知道事情全程,可以为两位女游客作证。
这时,一道冷静的声音突然从人后传来,“我拍了视频。”
熟悉的声音,让陈复止动作一顿,眉心不由紧锁起来,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人后走出,那人全身上下都遮地严严实实,他不在乎别人惊奇的目光,从容淡定地将手机递给警察,“我刚好录了一部分,请随意观看。”
而后,那人微微侧过身子,被棒球帽牢牢遮盖的脸微微向上抬起,露出近乎完美的脸型。
乌黑的双眸如浸了一遍黑漆,透着点点令人心惊的凉光。
那带着丝悲痛的目光有一瞬从陈复止身上划过。
陈复止心中一顿,一股烦闷从心头涌起,他按捺着性子,等着看那人要做什么。
“行,视频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也能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警察看完视频,也知道了前因后果,向提供视频的那人道谢后,按照程序询问女游客,“您看您是要怎么解决?是要私了让他赔礼道歉,还是别的?”
“不可能...”正义得到声张,女游客大吐苦水,坚决不同意轻易放过摊主。
那个摊主也立即变了一副嘴脸讨饶。
这样没皮没脸的男人属实少见,但如果不是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怎么能做出没有底线的事情。
陈复止没有兴趣看他摊主唱戏一样的表演,他抱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女孩,幽幽看向那条熟悉的人影,脸上没有什么神情。
那人似是察觉到陈复止的目光,身形顿了一下,极快地垂下了头,掩饰般抬手将棒球帽往下拉了拉,但又贪婪地飞快看了眼陈复止,眼中饱含痛色。
这细小的动作,全被陈复止看在眼里。
陈复止眉头狠狠皱起,只觉得无比厌烦。
第50章 白灼丁漠漠7
有时候陈复止也讨厌自己的记忆, 能把自己喜欢的甚至讨厌的事物记得一清二楚。
在H市见到何嘉名已经让他觉得不快,他也尽量躲到了Y省,现在又遇到不想见到的人, 令他本来对接下来旅程的期待一扫而空。
就是有这样的人, 你一见到他, 想到要跟他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空气,便觉得窒息。
何嘉名是, 石慕岩是, 季童更是。
五年前在剧组跟季童短时间相处, 并未让他付出什么感情, 因此被他背刺后,他有失望有愤怒,却不觉得遭受背叛, 那时候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石慕岩陷害他这件事上。
因此在知道季童会参加《神行奇兵》,会日夜跟他相处时, 陈复止心理并没有多大波澜。
不在意罢了。
只是在他澄清五年前真相后, 季童毫不留情让石慕岩背锅, 又不留余地炒他跟季童兄弟情后,陈复止是真的恶心了。
就像是你在路边见到一片落叶,一块石头,甚至一道臭水沟, 你不在乎,无视就算了。
但是臭水沟里飞出来一只苍蝇, 还非要往你嘴里钻,便是个泥人也受不了这份恶心。
季童对于他来说, 就是那只苍蝇。
孟法医表妹见季童让石慕岩背锅试图卖惨脱身后,就问过他要不要站出来捶死季童。
彻底让季童身败名裂确实大快人心, 但只要想到,他站出来继续搅动风云的话,他的热度会一直居高不下,而季童的脑残粉也会做出极端的事情,到时候不管是路人还是季童粉丝,都会打扰到他接下来的正常生活,他便觉得不值当。
季童值得他仅剩的日子为他烦恼吗?
所以他隐身了,不再关注季童,不上网,闲赋在家,也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过了两个月平静安宁的日子。
这期间,他大概听说季童遭到了反噬,大批粉丝脱粉,商业合作终结,代言也掉了很多。
那几天,网上乌烟瘴气,好像谁都可以踩季童一脚。
他似乎已经从顶端跌落,不出意外,不会再有复起的机会。
季童本人也沉寂下来,不再出现公众面前。
但谁也没想到,季童为了挽回声誉,跟其他劣迹艺人一样去做慈善做公益,接连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关于季童的童年也挖了出来。
他又有了起死回生之象,即便大部分网民已经对他厌恶,但粉丝更加有凝聚力了。
他反倒提纯了粉丝,他还有商业价值,还有一大批粉丝为他买单。
这两个月,季童除了那次直播,再没有现身在公众视野,没人知道季童最近的消息。
可陈复止却在Y省偏僻的小县城遇到了季童。
即便他遮挡严实,陈复止还是第一时间听出了季童的声音,认出了他的身形。
陈复止冷淡收回目光,他没有多做掩饰,季童自然一眼就认出了他,看季童躲闪遮掩的样子,想来也不想跟他有接触。
这自然最好,陈复止觉得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既然美女不谅解,那你先跟我们回所里,大家也不要围观了。”有直接证据警察可以把摊主带回派出所教育,要是情节严重的可以拘役。
闻言,知道自己马失前蹄的摊主再次变脸,从不断鞠躬哈腰再次蛮横起来,“我都跟那两个婊子道歉了,还要怎么样!我还没算误工费,他妈的就是晦气,拘留就拘留,大不了关几天就放出来了。”
摊主在警察面前有恃无恐,对于他们这样的赖皮,只要来钱就行,什么尊严底线,都是浮云。
他早就没皮没脸了,进拘留所跟回家没什么区别,拘留所还管吃管住,他还省了几顿饭钱。
“注意你的措辞。”民警对这种屡教不改的泼皮也没有效手段。
“警察先生。”陈复止对这烂摊子并不关心,他抱着安静下来的小女孩,冷静道,“需要麻烦您送这个孩子去医院,刚才我看到这人对孩子踢了一脚,我检查了一下,现在没看出什么问题,但要是内脏受到损伤,过两天发作也有可能。”
一道炽热的视线打在身上,不用想也知道目光的主人是谁,陈复止眉宇狠狠拧起,声音重了几分,“我刚才就在摊子边上,也目睹了这两位女士和这位摊主争吵的全过程,这位摊主不仅不仅威胁恐吓这两位女士,还很自然地踢了这个小女孩一脚。”
想到刚才小女孩看到爸爸欺负女游客时,义无反顾扑上去咬爸爸脚的架势,陈复止眼中爬上森冷怒意,“他这么熟练又自然地对孩子使用暴力,我怀疑他还有家暴倾向。还有,您也看到了孩子在这个爸爸照顾下的生活情况,她没有得到基本的照顾,她很肮脏,没有一个成年人为她打理,我有理由怀疑,这个孩子生活中不仅缺衣少食,甚至还会遭受暴力。”
警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摊主跟游客争执里还夹杂着这么件事,本来女游客也没说这摊主还有个女儿,正常情况只要安抚好女游客情绪,再让摊主道歉就行了。
现在又跑出来一个一看就跟他们这边环境格格不入的好看男人横插一脚,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个男人说话目的性明确,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他们是民警,不是慈善机构,他们可以协调辖下居民纠纷,但能力有限。
“行,我让同事带孩子去医院检查身体。”警察也只能按照程序办事,处理烧烤摊主跟游客纠纷是一件事,烧烤摊主是不是涉及家暴就是另一件案件了。
“唉?那你们可不能拘留我了,我这女儿可只有我一个亲人,要是我被拘留了,她得饿死在家里。”摊主找到了逃避惩罚的借口。
他这话说的实在不要脸,围观的行人都险些看不下去,警察眼神一厉,加重语气呵斥,“你叫什么!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是吧!这用得着你关心?跟我回去!”
摊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两个女游客也冷着脸,等待后续处理。
处理这起纠纷的一个警察见状,关掉录像设备,伸手打算接过陈复止怀中的女孩。
女孩呜咽了一声,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排斥陌生人,又挣扎了起来。
“这孩子是真脏啊!”那位警察皱眉嘀咕了一声,“没妈带就是不行,您把孩子给我吧!”
“辛苦了。”陈复止扫了烧烤摊主一眼,犹豫了一下道,“这孩子可能吓到了,我一起去医院,也方便去做笔录。”
警察也乐意见愿意配合的群众:“成。”
有警察处理纠纷,热闹很快散场,警车很快来将摊主跟两位女游客带回所里做笔录。
又有一位专门的女警带陈复止和孩子去医院。
陈复止全程没分给季童一个眼神,跟着女警去了医院。
民警跟定点医院医生大多认识,给女童做过初步检查后,确认女童身体并没有太多问题,但女童存在着长期贫血,营养不良的情况,并且女童的卫生状态十分糟糕,头发上爬满了虱子。
医生通过跟女童的对话,引导,发现女孩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愿,同时可能患有严重的精神障碍。
但这并不排除女童因为缺少照顾和正确的引导才导致现在的情况。
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学习能力最好的阶段,他们会模仿大人,跟同类接触,融入人类社会。
可如果一个跟社会脱节的孩子,没有相应的环境让她学习模仿,那么她可能会跟狼孩一样,那怕有着人类的外形被人类家庭抚养,也只是个人形野兽。
好在小女孩发现及时,如果她有正常学习模仿的能力,那现在干预引导还来得及。
接下来医生给小女孩开了一些药品,离开的时候,医生还让陈复止去药店买一些药水,回去用药水洗衣服杀毒,之后,他跟女警回了警局,女警将女孩的情况跟领导汇报后带女孩回了宿舍。
按照目前情况来看,女孩不适合还给烧烤摊主,今晚暂时由女警照顾,明天再送往福利院。
如果这个摊主真的没有能力给孩子最基本的照顾,他们得尽快找到孩子的生母。
这些就不是陈复止可以管的了,作为一个陌生人,他能做的有限。
做完笔录出来,陈复止在报警大厅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孟昨非本来就生的高挑惹眼,他一站在空旷的报警大厅,实在扎眼。
陈复止看到他,一时有些骇然,孟医生大概是来接他的。
出来一趟,又让孟法医操心了,他实在感到羞愧抱歉。
孟昨非淡漠的目光扫到他,点了点头。
陈复止也是同样礼貌的回了一个笑脸。
“怎么样?”冷淡又透着关切的声音传来,配上孟法医平静的脸,却意外的让陈复止感觉到孟昨非对他的关心。
“只是件小事。”自己多管闲事揽的事情没必要再给孟法医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