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于听得入神,更不解为什么曲盛能够看上自己。
他几乎是所有弟子中,天赋最差的一位。
拜师宴后,曲悠然送穆于回家。
“定段赛你不用太有压力。”曲悠然安慰他。
“很少有人第一年就能成功定段的,不说每年遇到的对手棋力不同,有些倒霉的棋手,在比赛前生病或者出点意外,导致定段失败的也有。”
穆于小声反问:“那师兄你们都是第几年定的段?”
曲悠然摸了摸鼻子:“我是第一年。”
“大师兄和二师兄呢?”
曲悠然忙道:“我是说你要是今年没成,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穆于笑了,从曲悠然生硬地转移话题,他就知道曲盛麾下无弱将。
确实很少人能第一年就定段,但曲盛的弟子们,都是第一年就成功定段的。
有了这一层压力,穆于暂时同棋社那边请了假,决定在圆一道场紧急集训两周,再去参加比赛。
穆于拿出手机给周颂臣留言,告知对方自己这两个礼拜很少用手机,让其有事留言。
周颂臣回得很快:为什么?
发完消息后,周颂臣就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虽是实习工作,但部门的会议极多,下班还要回复工作消息,加班开会,更是家常便饭。
哪怕周颂臣只是一名实习员工,但手头的烦琐事务只多不少。
他目光落在会议厅的投屏上,看起来认真在听会议内容,实则注意力已经逐渐发散。
穆于以前回复消息很快,现在总是很慢。
再次收到回复时,周颂臣会议已经结束,他正在忙着准备明日的资料。
手机震动的那瞬间,他知道回复来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
直到同组的员工何姐喊了声他的名字:“颂臣,你刚刚给我的那份文件传错了,不是这一份。”
周颂臣自从入职后,在私下获得过人形AI的别称,因为他很少犯错,实习生的尴尬与局促,在他身上几乎不曾见过。
何姐理解地笑道:“是不是最近加班太多,累了啊。”
周颂臣冲何姐礼貌笑道:“不好意思何姐,我重新给你传一次。”
将脸朝向电脑屏幕时,周颂臣的脸彻底阴了下来。
这种被影响的感觉,让周颂臣十分厌恶。
就好似感染了某种无法治愈的病毒,程序没有立即崩溃,却在缓慢出现低级的bug。
好比现在,他犯了平日里根本不会犯的低级错误。
他的专注力被影响了,仅仅是因为一条信息。
周颂臣暂时还不能找到能够清理病毒的方法。
为了避免出现更多bug,周颂臣拿起手机,看了眼穆于给他发的消息。
穆于说:因为要集训。
简短的五个字,没有前因后果和解释,只是一句通知。
通知周颂臣接下来半个月,他穆于很忙,所以有事留言。
潜台词即是,没事就不用联系了。
周颂臣攥着手机的胳膊,因为用力而青筋毕露。
他哈了一声,被气笑了。
第45章
正式比赛总归比预选赛要让人紧张,何况穆于现在已经拜入曲盛门下。
如果和先前那样,只是自己一人,或许真能顺着穆心兰,失败以后放弃围棋,回家准备考公。
可现在他得到了这样多,在围棋中寻到久违的快乐,又怎么愿意轻易放手。
最好的结果是他成功定段,这样既对得起曲盛,也能给穆心兰一个交代。
他希望穆心兰能够相信他,认可他。
哪怕不是穆心兰替他选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也能好好走下去。
在圆一道场集训了一个星期后,穆于每天晚上都会拿手机出来看,是否有新的消息。
这次集训陈路没有跟他一块,因为曲悠然给他安排了单独培训,没日没夜押着他下棋。
陈路对此苦不堪言,在微信上和他说,还不如在圆一受难。
曲悠然是职业三段,又是一对一针对性训练,想来能传授给陈路不少经验。
回了陈路几句鼓励的话语,穆于切出对话框,看向周颂臣的那个对话框,目前仍然没有新的消息。
两个人的对话停留在上周穆于发过去的那五个字,周颂臣再也没有回复。
穆于指尖在对话框上停留了几秒,还未敲下,似心有灵犀,周颂臣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静等周颂臣发来消息。
然而在等了半晌后,正在输入中消失了,恢复到周颂臣的名字。
聊天框里空荡荡的,没有新的消息提醒。
未发过来的消息,就像狐狸的半根尾巴,刚引起穆于的好奇心,就藏了起来。
可惜再等,周颂臣的消息也不会来。
明天是集训一周一日的假期,穆于本就打算回家。
他主动发送消息:你明天在家吗?
周颂臣在假期开始后,几乎不出远门,就算上了大学,父母给其租了公寓,他也会回到家中度过假期。
即便周颂臣在假期中有滑雪和旅行计划,离开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礼拜。
之前穆于还觉得奇怪,他觉得以周颂臣的性格,在假期开始后,会玩得天翻地覆才是。
穆于曾猜测过,会不会是因为周颂臣比较恋家,所以不爱出远门。
但在上了大学以后,除了寒暑假,周颂臣平日里几乎是不回家的。
所以这个猜测也被否决了,这么多年,这一直都是未解之谜。
穆于没有去问周颂臣,不用想也能知道周颂臣的回答。
大概会嫌他无聊,多管闲事,根本不会告诉他原因。
周颂臣的回复打断了穆于的回忆:什么事?
语气冷漠得好像刚才正在输入中的人,不是他一样。
穆于编辑道:我明天会回家一趟。
周颂臣回了一个字,好。
第二日,穆于回到家中,穆心兰也在,见他回来,便领他到周家吃饭。
餐桌上,肖韵一直给穆于夹菜,关心道:“我听说乖乖马上就要定段赛了,紧不紧张?”
穆于看了穆心兰一眼,见穆心兰面色如常,主动道:不紧张,我感觉今年应该能定上。”
穆心兰平淡如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穆于失望垂眸,肖韵感觉到餐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
“颂臣还说今晚回来陪我吃饭,结果刚才打电话跟我说公司临时要加班,这公司不太行啊,连实习员工都这么压榨。”肖韵抱怨道。
穆于这才明了在饭桌上没能见到周颂臣的原因。
吃过饭后,穆心兰又和肖韵聊了一会,见天色晚了,便带穆于回了家。
穆于在房间里打了会谱,不时看一眼旁边过于安静的手机。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穆于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看来今晚周颂臣再度失约了。
这么想着,他抬手推开窗子,意外地发现因为加班而错过晚饭的周颂臣,此刻双臂撑着窗栏,在抽烟。
一线街光模糊了周颂臣的面部轮廓,呈现出暧昧不清的情态。那双隐在暗处的眼,有种别样的缱绻。
穆于吃惊又怔忪,夹杂几分懊恼。恼周颂臣回来了也不说,让他像个傻小子一样,等了一整晚。
他们沉默地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暗流涌动,似某种静默地彼此试探。
最后,是周颂臣先开了口。
他手里夹着香烟,灰白烟雾在他脸颊旁袅然升起,似花似云,有种漫不经心的好看:“你要来吗?”
周颂臣从这两扇窗户里翻了无数次,而穆于却从没翻过。
感觉到他的畏惧,周颂臣眸色更凉,就像看着一个胆小鬼。
不知是否被对方眼中的讽刺所激,穆于朝周颂臣伸出手,他要对方抓着他,作为安全措施。
莫名地生出一股勇气,穆于踩着窗子,抓着周颂臣的手,跳了过去。
害怕与恐惧交织,隐生出一种越界的刺激。
紧紧交握的双手中,穆于紧张得出了汗,湿润黏糊地挤压在两人的掌心里,被体温烘得发烫。
他心跳得很快,刚过去,就跪倒在靠窗的书桌上。
穆于似一捧水被人从书桌上捞起,周颂臣戏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着:“腿吓软了?”
穆于抓住周颂臣的领口,故意将鼻尖上冒出来的汗珠蹭在了上面。
然后他的眼镜便被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