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顾夫人对付这种事儿,很有经验?”
“非也,只是晴姨最听我母亲的话。”开玩笑,顾母可以说是晴姨的再造父母都不为过,是亲手抬举晴姨,又给晴姨找了这么好的丈夫,晴姨岂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
两人还在说些家常,不一会儿就看见有一串脚步声交叠走近。
顾€€连忙和老师抬头看去,却看见孟大人正笑着和一个飞骑将军笑着说话,飞骑将军身后跟着几个不长胡子面色白净的中年男子,仿佛是阉人,其中一人双手捧着圣旨,总体看上去气势不凡。
“总算是找着您了,顾大人,快来接旨吧。”只见捧着圣旨的阉人笑眯眯地走到最前,先和带路的飞骑将军、孟大人点了点头,才看向顾时惜。
顾€€这辈子没有接旨过,好在很快就看见孟大人还有身边的老师都跪下来行礼,他照葫芦画瓢跪趴在地上,才听那阉人语气悠然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速召扬州府尹顾€€顾大人即刻入京,钦此。”
顾€€瞳孔微怔。
€€€€来了,肯定是要让他当使臣!!
第143章 银子
那阉人看顾大人趴在地上半天没动,笑着,和对旁人的冷漠态度都明显有些不同,孙学政悄悄看在眼里,心里稍微有数,于是笑着也回头对顾时惜说:“快快,还不谢恩?”
顾€€满脑子的浆糊,根本不会谢恩,但他照着电视上那些胡乱再叩首了一下,这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得多。
谁知道他跪着叩首后,那阉人便笑着连忙来扶说:“哎呀,顾大人,快快起来,喏,接旨吧。”
顾€€接过那阉人送来的圣旨,双手捧着,竟是没办法从口袋里掏银子出来打赏。
好在孙学政身为他的老师,很自然拉过了那阉人,客客气气送上了一个荷包。
那阉人笑眯眯地垂眸掂量了一下,才说:“真是的,这么客气,我师傅和顾大人还有些渊源呢,临行前,师傅千叮万嘱,要多照顾照顾顾大人,奈何咱家一个阉人,哪里照顾得了?这你们收回去,不能要,不然师傅倒说我是自家人为难自家人……”
孙学政可不知道顾时惜什么时候和阉人有交情,他看向小顾。
顾时惜则瞬间就想起来了一个老太监,那位住在枣县,卷入了一家杀人命案的苗公公,苗公公回长安前,还专门来他这里做客了的!
小顾大人眼睛一亮,瞬间恢复之前长袖善舞的状态,站起来后便对着那阉人行礼道:“原来是苗公公的徒弟,哎呀,这可真是,的确自家人,那还客气什么?这个你收着,快快,和我回府,不招待一下这位哥哥,我可要被苗公公骂不懂事儿了!”
“哈哈,顾大人真是客气了,我们这些,都是伺候人的,今晚歇一晚,明日就要回去复命,怎敢叨扰大人?”
“€€,不叨扰不叨扰,苗公公的徒弟,你们便是直接住在我府上便是,第二日我亲自派车送你们回去。”小顾大人一边说,一边拉着那阉人就要往外走。
转身的时候对着孟大人还行礼说道:“实在对不住,改日再来看孟三公子,今日有要事在身,明日公公可就要回去了……”
那孟大人虽然对顾时惜极为欣赏,但实际上也的确不想让顾时惜和自家的三子再见面,孟大人如今对顾时惜的观感进入了微妙的境地,他既觉得是个未来不可限量的人物,又觉得仿佛是个祸害,没想到竟是三子的情结,再看顾时惜的模样,的确妖艳绝色,便心里嘀咕,如此美丽之人,果然与旁人到底还是不同,绝不能让三子再和顾时惜有瓜葛。
若是顾时惜知道孟大人心里怎么想,那真是要狠狠给孟大人竖两个大拇哥,的确,坚持你的到底吧顾大人,他反正是没心思谈情说爱了,他都性命攸关了大哥!
和老师也告别后,顾€€与那位明显品级比其他人高的阉人一人坐了一顶轿子回府。
一路上,两人并排,那阉人简直对顾时惜的扬州管理制度充满赞誉,全程都在边看便说,说什么:“这标志什么意思?哦,原来是要等左转,有意思,若是禹王看了,不知道要多喜欢!”
“扬州指挥的衙役真是多啊,扬州果然不亏是大魏重省之中心,比旁的府地都要阔绰不少。”
顾€€可不敢顺着说,一股脑地吐苦水诉委屈:“哪里啊,实在是扬州出了几起的火灾,不好好规范一下,怕是与百姓不利,我深深记得苗公公的教诲,要以民为重,自然不敢怠慢,那是勒着裤腰带都要把扬州的道路扩宽,求爷爷告奶奶的去找侯爷筹款,这才把一百多号的衙役给养起来,不然顾某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同公公聊天啊……”
说实话,苗公公跟顾时惜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摸摸小手,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顾时惜的脸,说些当年的威风,根本没有给顾时惜任何的教诲,但捧人嘛,就是这样的。
那阉人嫌少碰到顾时惜这样能把苗公公哄得舒舒服服的,也嫌少碰到顾时惜这样和自己说话也悦耳极了,让他心里舒坦,哥哥长哥哥短的喊,好似自己当真也成了真正的男人,可阉人嘴上还是比较清楚自己是什么人,阉人嘛。
这阉人本名叫什么,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三岁进宫,当天就切了命根,在宫中摸爬滚打了三十个年头,好不容易做到了苗公公的干儿子这个身份,在阉人里,位份较高,走出门,三品以下的官员见了,都得点头哈腰,可他很明白,这些虚荣都是假的,最重要的,自然还是钱。
越多越好。
这位顾大人这么巴结自己,无非就是想要知道朝廷中的第一手消息,他可以说,顺便吃顿好的,但不给钱,他可半句话都不会说。
阉人笑眯眯地:“哎呀,顾大人真是太谦虚了,谁人不知顾大人的威名?这几年,又是收复了几个县令的心,又是开展状元诗友集的活动,哪样不是轰轰烈烈的?”轰轰烈烈的赚钱了?
“是啊,都轰轰烈烈的办砸了,如今三泰县户部一直对不上账,百姓都不事生产,说为什么取消那么多的学堂,百姓嘛,不理解咱们,咱们只能花钱平事,还有那前年遭了灾的夹水县,夹水县现在我府还欠他十万两银子,说是重修泥石流灾区钱不够,哎……从前顾某只是区区小老百姓,自然什么都找官老爷,如今自己当了父母官,才知道真是操心如爹娘,百姓如爱子,怎么做,都感觉不够,对不起他们……”
小顾大人说到情动之处,竟是伤心的还流下两滴泪来,唬得阉人一愣一愣,心里嘀咕这扬州……偌大的扬州……传说的销金窟竟是真的没钱了?
好像是的,那状元诗友集的活动好似也不全是顾大人办的,据说是孙学政办的,所以这顾大人是个清如水廉如镜的大穷鬼咯?
阉人渐渐有些态度冷淡,不大想住在顾府去,他想,他干脆去住在孟大人的府上,指不定还有不少油水可捞……
可刚这么想着,就听见顾大人话锋一转:“不过招待公公,本官义不容辞,公公请放心,您只要到了我府上,便什么都不必想,一会儿,我再找侯爷陪我一起同公公喝几杯,如何?”
顾€€实在是没办法,他说了一堆,就是不想掏钱,想试探试探这个阉人到底能不能看在苗公公的面子上,即便不收钱也能给自己说说现在朝堂上的形势和自己去了长安后需要注意的事情。
谁知道刚说自己没钱,透露了那么一点点的风头,这货就不高兴了,给他甩脸色。
可恶,他辛辛苦苦赚的钱,自己尚且没怎么享受到,如今就又要给个公公分去一些,顾时惜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痛。
他一个小小的扬州府台,每年工资也就刚刚好够自己养十个厨子,养府里的下人一二十个而已,现在家里的摆件儿都还是余大人留下来的那些石头呢,要不然改日再看看那些石头里有没有品相好的,打开看看能不能赚大钱?
心痛的小顾大人又开始琢磨赌石的路子了,反观那阉人,听见说不管如何都会好好招待他,便立马又笑眯眯起来,和顾时惜亲近极了。
晚饭是在花厅吃的,顾€€没叫来谢二作陪,回家的时候才知道谢二今日出了趟门,去迎接他祖父的私兵队伍回来,那些叔伯们之前在谢二回来的时候,还留在闽南那边作战,后来又整军回到扬州外面驻军地,也走了三个月。
如今的谢尘身为侯爷,自然得学着他祖父的样子要犒劳有功者,所以今日谢二也在营地大肆宴请,估计得明日才能回来。
那阉人其实也并不在乎作陪的有谁,钱给到位就行。
顾€€心痛但依旧很上道的在酒过中旬让江€€把他自己私房的银子拿出来,看不够,还找江€€凑了几两,好不容易摆成了托盘里的银字塔模样端上来,那阉人笑容顿时大得要命,还客气道:“哎呀!顾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咱们一家人……哎呀!”
“公公别客气,顾某实在是还有些问题不大懂,要请教公公呢……”
话题说道这里,其实才进入今日的主题:“不知,为何非要派我去呢?我一来不是长安官员,从未做过使臣,二来刚刚做官一年多,实在是经验有限……”
“€€,顾大人这可真是妄自菲薄了。”那阉人看着摆在面前小山一样的银子,心都醉了,那是什么话都愿意说了,“这是禹王看得起顾大人啊,有意要重用顾大人,您如今一来和侯府关系如此之好,二来又有个孙学政天下学子的老师做老师,朝堂上,文人无一人敢说你不好,顾大人您啊,哪怕人不在长安,长安也全是顾大人的仰慕者呢。”
公公放下银子,看向小顾大人,又说道:“顾大人,此去,其实不必做出什么成绩,只要您能平安回来,把匈奴的意思带到了,便是一功,升官发财,早晚的事儿啊。”
顾时惜好像有些明白了,让他出使谈判,要么是他们这边出个公主和亲,要么那边不同意和亲,要什么什么其他东西,他只是去谈,作为一个中间人,不一定非要做出什么伟大的功绩,只要活着就可,因为满朝文武竟是没有一个敢自告奋勇过去的,匈奴杀红了眼,一城一城的人没了,现在谁敢去,谁就是英雄。
而他虽然被戴阁老摆了一道,被推荐了上去,但是由于他名声在外,竟是还不能找借口拒绝,不然人设就毁了。
这件事儿,他非去不可,只要能回来,想要什么官威,那禹王都能给。
原来如此。
花钱的心也不那么痛了呢。
可是生命真的有危险啊!
怕死的小顾大人有些忐忑,而那阉人看出顾时惜的犹豫,忽地说:“放心,两国谈判不斩来使,自古以来的规矩。”
顾€€心想:规矩个蛋,匈奴人若是有规矩懂礼貌,劝都得饿死在贫瘠落后的草原上。
“朝廷也会派高手保护你的,驻守边城的孔连福将军也会保护您的,再不然,顾大人不是和谢侯关系好?让他的私兵前去保护你不就更保险一些?”
话说到这里,顾€€眸色忽地一凌,看向阉人。
€€€€为什么非要喊谢侯的人保护自己?
€€€€什么意思?
€€€€谢侯不受禹王待见,因为谢家之前支持的是另一个王,如今喊谢侯保护自己,是想要从中做什么手脚?还是利用他干脆一举消灭谢家的私兵?
顾€€绝不做连累他人的事情,更何况谢二那草包,从未真正上过战场,都是在大魏内部捉捉贼,剿剿匪,去了死了怎么办?他当初答应了谢老侯爷保护谢二,顾€€绝不愿意食言。
再来,他从不给真心对他好的人找麻烦,他一个人可以,他向来都是独身来往,从前可以,以后自然也行。
“不必,我想我相信朝廷,相信孔连福将军。”顾大人如是道。!
第144章 出发(三合一)
谢侯从扬州城外醉醺醺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正在收拾行囊的顾时惜坐在红漆的大椅子上,双腿交叠着,雪白细长的手也叠在一起,满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母难得来了他们这边的院子,带着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弟和还在被人抱着的小妹,正满眼泪水的给顾时惜收拾贴身衣物,看见谢侯来了,擦了擦眼泪,很是亲近地喊了一声‘谢侯回来了’。
谢侯坐在顾时惜身边的位置,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小高高的茶几,上头被摆了两盏茶,俱是香气扑鼻的茉莉,谢侯垂眸看顾时惜的手端起茶杯,缓慢捏着茶盖子撇了撇上头的茉莉,随后才一边吹一边喝茶。
如此娴静淡雅,倒显得他真像个大老粗了。
谢侯便很是无法控制的也稍微注意起自己的形象,也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才又复述着问道:“怎么不说话?我方才听外头的小厮说,你要去长安了,一个人去?你爹娘呢?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刚落,就看见漂亮的小亲戚笑着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又去长安是好事,是机会。”
“机会?”
“正是,此去长安授命出使匈奴,估计要花费半年的时间,等回来,母亲,咱们一块儿恐怕要在长安再相见了,届时咱们全家指不定都要搬去长安去。”小顾大人微笑着。
谢二略略皱了皱眉:“怎么当真确定是你了?”
“既来之则安之,且既然是要出使,肯定不是和亲就是割地求和,两样总有一样能让匈奴那边的人满意,只要他们满意了,我自然安全无虞。”
“说得轻巧!那边到底是在打仗,你没见过战场,不知道那边到底有多刀剑无眼,顾时惜,你未免说得太轻巧了!”谢二有些不悦,他素来是无条件支持小亲戚的一切决定,因为顾时惜的确比他聪明,他信顾时惜,总比自己琢磨好,更何况他心中有他,哪舍得拒绝。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顾时惜这人竟是要去边城和茹毛饮血的匈奴人谈判,鬼知道匈奴人会不会说汉话,再来,匈奴人如今的首领单于似乎是个叫做努尔哈赤的人,这人有些传奇,竟是杀父弑兄的狠角色,不然如何统一了草原,把所有部落都整合到一起去?
“你不要去,直接称病,说去不了,他们难不成还能绑着你过去?”谢侯心中急躁,“升官发财的机会多了去了,未必非要出使才有机会,时惜,你在扬州做的好好的,何必去钻戴阁老那边给的笼子?这岂不是正中下怀?更何况这件事儿本身便应当和你毫无关系,分明就是孟家连累的你!你要替孟家去钻这个笼子去?”
谢二原本总觉得自己喜欢上顾时惜很对不住孟三,但时惜和孟玉分开真真是他做过最好的推波助澜,哪怕孟玉要他谢罪,他二话不说给孟玉磕成千上万个头,也值得,只求孟家那一窝子麻烦,少来沾惹他的小亲戚,原本便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人,怎么舍得他困难重重?
虽然谢二觉得自己打着为顾时惜好的念头,去帮顾时惜摆脱孟玉,很有些道貌岸然,但他真心是如此想的,就好像现在,他真心希望顾时惜别去,命还在的话,那么什么都能重头再来,命都没了,你有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用?
这些道理谢侯心里明白,可要他说个清楚明白,他便又嘴笨,根本说不清楚,只能愤怒地强烈表示反对:“我不同意!”
“可我圣旨都接到了,这事儿,还当真只能我去,去了后,官位随我选。”顾时惜其实心里很明白,禹王圣旨都下来了,自己去不去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自己必须去,不然人家定然要给自己找点儿麻烦,自己何必跟大腿闹别扭?最好的法子就是顺其自然,然后从中寻找生机。
至于禹王隐晦的表示想要自己带上谢侯这件事,顾€€打算捂死在自己这里,就假装听不懂就行了。
一个二世祖,就让他做一辈子的逍遥候爷二世祖便是,人家祖父也总惦记着要让谢二把握住扬州即可,那等自己安全回来,说不定还能帮谢二把扬州给拿下呢。
€€€€权当报答谢二当年傻乎乎领自己进门的那份情。
当然了,顾时惜也没打算当真独身前往,他打算把李捕头和他的两个徒弟带上,据李捕头说,他的小徒弟虽然是个笨蛋,但武艺高强,另一个他硬塞过去的霍运虽然武力值很好,但经常掉链子,一般情况指望不上,但霍运脑子的确好使,经常在追捕犯人的途中,找到关键性的线索,很有前途。
他只要贴身带上这三位,那么生命安全暂时便有保障,到了长安后,出使团里肯定也有一支军队保护他,到时候他再准备个替身来坐在马车里上路,自己骑马在外面,或者在后面的马车坐着,这样就算是有双重保险了。
小顾大人思虑周到,但这都仅限于上路,到了边城后怎么办,如何与匈奴人沟通,这都得到了地方后咨询当地的驻守将军,如果可以,最好学习一下匈奴的语言,只希望长安有这方面的教学书,或者老师,他能带着一起上路。
不对,出使团里应该就有会匈奴语的翻译,自己一路上跟着学不就行了?
顾€€想到这里,回神过来,就发现谢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走到自己面前蹲下,双目幽幽地仰望自己,原本神色有些怅然和担忧,发现自己回神过来,立即就又凶神恶煞,说道:“别去知道不知道?你不愿意装病,我可以帮你,直接把你绑起来,然后对外宣布你病得走不动路,装个一年半载,哪怕被贬,也总比死了好。”
“那匈奴全都是些成日吃不饱穿不暖的野人,他们看见有吃有喝的,拼命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答应和亲?哦,一个女人就抵得上成千上万的匈奴的吃喝了?放他娘的屁,更何况当今圣上并无女儿,旁边的皇亲国戚更是适龄的郡主一个都没有,有也连夜成婚,你觉得他们傻?还等着女儿去和亲?”
“所以?”顾€€微笑着,忽地对谢二有些刮目相看,这货居然分析得和他想的差不多,和亲可能不大行,没条件,所以应该是给地给牛马给食物和金银珠宝。
这种求和最是划不来,大魏肯定要出一次大血,奈何谁让匈奴都快要打到家门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