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寒门贵子 第107章

  刘阁老满脸冷汗瞬间从那略有些皱纹的皮肤渗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硬着头皮便说:“殿下这是什么话,真是折杀老臣了,老臣方才只是在想,若是叫老儿子去,这是修书的工作岂不是要耽误了,且这事儿明明是小女想要去,既然顾大人都说并无危险,我身为父亲,自然也是没有意见,愿意让小女前去。”

  顾€€眸色微微一动,他并不想要刘小姐去,他是想要刘阁老出个人,但这个人若是刘小姐,说明刘阁老关键时刻是能舍弃掉刘小姐的,他要那个刘善。

  “没关系,刘阁老既然没有意见,那么我回去同刘小姐说说,让她把这个大好机会让给刘公子不就好了?刘公子既然是写史修书的,更应该渴望这次出行啊!”

  刘阁老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什么狗屁的大好机会,给你你要?

  满朝文武此事都安静着,生怕被顾时惜这个点将的给一眼瞧上,那么就要跟着出使去了。

  之前禹王开口问有谁愿意去,文武大臣是一个人都没有开口,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即便有几个心怀天下苍生的想要去,但禹王都没有点头,不是觉得这些想去的大臣能力不够,就是觉得他们年纪太大,怕死在外头,日后朝上连个骂他的好人都没有。

  如今倒好,顾€€这小子一来,就把朝廷上的水搅得乱七八糟,禹王看着下面一堆缩着头的乌龟王八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连送出去个儿子给顾€€都觉得没什么可惜的,儿子嘛,死就死了,总会再有的。

  禹王甚至并不在乎是哪个儿子出去,他只要自己留在朝中,把持兵权,盯着皇帝,让他不许留下只言片语,这样皇帝死后,自己便依旧能够抱着才三岁的小太子继续辅佐……继续大权在握!

  之后早朝就在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的静默里下了。

  刘阁老因为还对顾时惜装着好人,没对顾时惜摆什么臭脸,但是走得飞快,去和全程没有开口说话的戴阁老汇合。

  两人走在出宫的小道上,身后跟着他们两人的拥趸者……

  戴阁老一边摸着胡子,一边笑:“这顾€€,有些意思,应当是知道朝中无钱,所以想要拉上一些人垫背,禹王何等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老刘,你是倒了霉了,日后咱们不送钱过去,你那儿子……哎,看你舍不舍得了。”

  刘阁老急得满头大汗:“戴阁老说得如此轻松,感情没有点到你家中……”

  “我家中门人故旧、学生子侄,随便顾€€点去,只要他弄不到我家戴庙,谁人去本官何足畏惧?”

  刘阁老还是叹息:“还是你想得周到,只让戴庙做了个太子老师,还是个不记名的,和陪玩差不多,不算朝廷官员,自然指派不到。”

  “所以说,刘阁老,这回就看你舍得哪个了。咱们成大事者,牺牲是必要的,你儿子也多,女儿也多,少一两个又如何?只要这和亲这件事……”戴阁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幽幽道,“禹王定然要出兵讨伐,无兵可用,他只能自己上,他只要离开长安,咱们便能拿出早早让陛下写好的圣旨,咱们两人便是辅政大臣,小太子如今才三岁,等他能亲政,那也是十年之后……十年之后,你我不做个亚父当当?”

  戴阁老说得云淡风轻,拍了拍刘阁老的肩膀就走了。

  刘阁老叹息着,看着戴阁老走远了,才冷冷骂了一句:“感情不是自己的儿子孙子,自然什么都舍得。”

  与此同时,禹王府内装病的周世子在最短的时间里得知了朝廷中这场早朝上的每一句话,光是听见顾时惜说什么禹王只有一个儿子,自然宝贝着要留在长安,额头上的青筋便是一跳。

  在得知二弟要去后,更是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绝不能让二弟去。

  去了后,若是死了,那便没什么,若是活着回来,哪怕和亲之事没成,那也算是大功一件,起码人家去了。

  周禾誉太清楚顾时惜想要做什么了,他的这位漂亮好友实在聪明,打定主意要拉一些人下水,且周禾誉也清楚顾时惜绝不会死在匈奴的那片土地上,所以他的二弟绝对能活着回来€€€€荣誉加身的回来。

  €€€€这简直就是针对他的阳谋。

  “父王回来了没有?”周世子忽地问身边的下人。

  下人:“还未,似乎留在宫中照看陛下了。”

  “好,进宫,就说我病好了,去匈奴和谈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弟弟去?身为兄长身先士卒才是应当的。”

  下人惊愕:“世子……可……”

  “闭嘴,更衣。”世子爷冷淡斜眼过去。

  下人顿时噤声,不敢说话。!

第152章 出发

  顾€€当时心想,这位可怜的,从小就被控制的皇帝大约并非是真的身体不好,而是吃得太多太好了,才会造成身体负担过重,也就是所谓的肥胖病。

  可惜这些话太医们大约不敢说,他这样的小角色又怎么能影响呢?他还是继续补充出使所需要的各项物资比较好。

  由于从长安出发前往现如今匈奴占据的城市,八百里加急只需要一天一夜,但如果顾€€他们这些人带着车队带着女眷甚至还有部队走路,那么起码三个月。

  期间还不能确定碰到冬天第一场雪是什么时候,毕竟现在已然是九月了,三个月下来便到了冬天,去年冬天第一场雪便来的早,也不知今年是什么情况。

  顾€€坐在刘府喝茶,手里捏着出行所需的账目册子,目光却幽幽流淌去了不知名的远方,他忽地叹了口气,放下册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怅然什么,似乎……好像是因为今年的生日大约是只能自己一个人过了……

  这可真是奇怪,从前顾€€是不在意这个的,可来了古代后,接连几年都有人惦记自己,忽然又要恢复从前那样的日子,倒叫人不习惯了……

  人可真是习惯动物。

  顾€€自嘲着,身边贴身跟着的老李捕头看出他的几分惆怅,连忙问说:“大人,这单子可有什么不妥?”

  顾€€摇了摇头,他思绪回笼,算计着还有三日才启程,到时候满朝文武哪怕是禹王估计都要为自己送行,那场面颇大,自己甚至还能带上一小部分的见面礼去送给匈奴的单于,这些押送东西的军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调,自己能不能使唤的动。

  最后便是自己忽悠来的几个人,一个是刘家的刘善,板上钉钉要去了,现在装病都没有用。

  另一个便是戴庙,戴庙这厮实在是像个没长大没受过社会捶打的小孩,天真得可以,但感谢戴庙的一腔热血,自己找机会得多给这人洗洗脑,让他成为自己关键的后手,有必要的话,戴庙若是能站在自己这边,那自己可真是太成功了。

  €€€€毕竟戴阁老可是想要自己死在匈奴边境的。

  最后一位,便是世子爷了。

  这位周世子,对他要说惦记,还真没多惦记,所谓贵人事忙在周世子这边真是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可要说不记得自己了……

  顾€€看着摆满院子的各色价值千金的菊花,又搞不太懂周世子这会儿居然不想宰了自己,而是送花来。

  古代菊花并不是什么不吉利的花,反而因为其高洁淡雅的姿态,很受文人们追捧,同兰花的价值差不多,但却有更多的品种和花色,前几日上朝的时候,顾€€就看见殿内摆了几盆淡绿色的菊花,很是漂亮。

  不过不管周世子对自己使计让他去,有什么想法吧,反正只要出了门,他便是最大的!谁能牛得过他?

  顾€€手指在面前的石桌子上点了点,嘴角勾出一抹微笑来,说:“没什么事儿,你准备的很好,越往北面去,越是寒冷,咱们过冬的衣物最是要紧,另外一路上使的银子暂时还没发,咱们就先不要采购太多食物,等发了,到下一个城再购买就是的,不着急。”

  这事儿顾€€的确不着急,比他急的人大有人在,他一个跑腿的,可不能操了领导的心,除非领导这个位置给他坐。

  李捕头听了后立马点头,又领着单子下去看行礼装箱如何。

  顾€€则另又叫来霍运和李捕头的爱徒小丁一块儿出门逛街,还有几天就要出发了,他联系不上戴庙,也不方面,人家戴庙也还披着马甲说自己只是平凡书生,所以得给人接近自己的机会,然后让戴庙提前进入自己的队伍里去。

  出门的时候,刘小姐还想跟着,偏偏刘阁老现如今看她看得严,好像知道不能放任刘小姐再跟着他乱来,于是拽着刘小姐就回了夫人那边,说要相看人家了,得再束些性子。

  刘小姐去不了,刘公子刘善倒是被刘阁老推着前来陪同,美名其曰年轻人谈的到一起去,让刘善当顾€€的导游,实际上依旧是监视他罢了,顾€€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顾€€便又故技重施,干脆领着刘善这个呆瓜似的中年男人一块儿买成衣,领着小丁和霍运溜走,三人又一块儿坐在上回他和戴庙谈话过的酒楼最前面听曲看戏,三人这回做三才子打扮,各个儿穿得书香气颇浓,每人还都配了一把扇子,专门用来遮脸。

  可惜的是顾€€如是各种逃脱刘善的监视,三天里也没有碰到戴庙一回,却转眼到了他出发的那天。

  九月十号,辰时一刻,乃是钦天监算出的好时候。

  钦天监天官穿着一身白色,双手持剑,站在禹王身边,被禹王授意后,也不知道念了什么词,对着天上说了半天,然后把剑双手捧给禹王,顾€€领着自己的队伍站在长安皇城内宽阔的前院空地上,两边都是身穿金色或黑色铠甲的精装将士和守卫,整齐划一,密密麻麻。

  只见禹王一步步捧着一把长剑走到自己面前,顾€€连忙跪下,随后就听禹王拔出宝剑,宝剑‘噌’的一声发出长啸,足以证明此剑多么锋利,几乎能够划破空气。

  顾€€脖子一凉,心里咯噔着,吓了个半死,却又理智明白禹王绝不可能砍了自己,因此也便能直挺挺的跪在原地,旁人看去,便都纷纷只觉得顾€€临危不惧,乃真有些东西的人物。

  就连禹王也这么想。

  禹王其实一直不曾觉得顾时惜是多好的人才,不过恰好收到了三封举荐信,觉得甚是有趣,于是便封了个府台而已。

  禹王也从不觉得顾时惜能够当真谈好这场和亲谈判,可谁知道顾时惜到了长安后,先后竟是从满朝文武手中,挑出了两个很能决定自己生死存亡的关键人物陪同他一齐北去!这便非凡人所能做到的了!

  寻常人,光是见了他,便说话哆嗦,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而顾时惜,第一次上朝,居然就布置了个惊天大网来给诸位,连同他这个禹王也一齐给算了进去,怎么能让人不喜爱呢?

  如此之能臣,若是能为他所用,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禹王爱才,犹如他爱权力,爱这至高无上触手可及的皇权,因此此刻所说的话,一半也是肺腑之言。

  禹王仰头举剑,对着满朝文武与所有的将领和出使队伍道:“今我大魏,出使匈奴,特派使者顾€€领军前行,大魏之列祖列宗,皇天后土,皆要保佑大魏之出使队伍,平安抵达,顺利和谈,为百姓之安居乐业,天下之太平显现风调雨顺前路平坦,来,顾爱卿,此剑赠你,日后军中若有什么事情,你自可独断,本王授你生杀大全,无论何人,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顾€€心中都颤动着,双手去接,好似在接化作实物的权力,如此令人心情痛快。

  当剑沉甸甸落入他手里的时候,顾€€被禹王拉了起来,转身又被禹王送上了马车,他适时流下两行泪,说道:“臣定不负殿下之命!”

  “吉时已到,”钦天监的天官看时间到了,立刻喊道,“启程!”

  瞬间,队伍的旗帜和幡都举了起来,李捕头作为他任命的使团总领,连禹王给他的军队都由李捕头管理,此刻跟着马车浩浩荡荡随着顾€€那最前面的马车一路驶出皇城,从安德门出发。

  文武百官在后面,跟着禹王一同鞠躬送行,刘阁老痛哭流涕,戴阁老冷眼瞧着,轻声敷衍着安慰道:“可以了,别让外人瞧见,到时候参你一本,说你不乐意让儿子去,我瞧着刘善也怪机灵的,放心吧。多想想以后。”

  刘阁老抿着唇,没有说话,集会结束后,刘阁老回家正打算睡一觉,好安抚安抚自己因为长子刘善可能要被自己牺牲的痛苦,却没成想刚躺下就被小厮吵醒。

  小厮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连礼数都要丢了,进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连忙跪下叩头说道:“出大事儿了!老爷!戴家人传信来说,戴阁老的爱孙戴庙昨儿一早就偷偷混进了出使的队伍里,只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说是仰慕顾大人之为人,愿意同顾大人一同创造奇迹,保护百姓,此刻已然跟着出使队伍离开长安了!”

  刘阁老一时间也愣了愣,真是想不到顾时惜这么大的本事,眼皮子地下也能勾搭上戴庙。

  不过刘阁老却是依旧皮笑肉不笑,说:“你回去告诉戴阁老,就说让他别伤心了,让别人瞧见,免得参他一本,告他一个不愿意为国家效力的本子,学学本官,该狠心时就得狠心,多想想以后吧。”

  那小厮‘哦’了一声,却没走,好一会儿才说:“不过这会儿戴阁老已经晕倒了,不知道醒来了没有……”

  另一边,出使队伍的第一梯队,护送世子爷马车的步兵当中,有两个年轻人探头探脑往前面顾€€的马车瞧去。

  他们两人并不认识,但是都老往顾€€的马车看,两人又觉得对方挺面善的,便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是戴庙,仰慕顾大人,所以想出几分薄力,还想着什么时候告诉顾大人一声我也来了,却没什么机会……”戴庙一身正气,看着面前模样格外俊美痞气的少年郎,总觉得对方也不像是个小兵,反而浑身充斥着贵不可言的气质。

  果然对面皱着眉头,依旧目不转睛看着前面的马车,回头自我介绍说:“我是时惜挚友,不放心,前来护送的。”

  “哦!是谢侯吧?顾大人的情史,刘家小姐写得也比较详细,我都看过了。”戴庙久仰一般伸手跟谢侯握手。

  谢侯回握后,继续探头探脑看着前头的马车,说:“你说周世子进去坐这么久了,干什么呢?”

  戴庙摇头,身为一个已婚新婚且完全直男的男性,戴庙脑子里完全想象不出两个男人在一个马车里能干什么:“大约是探讨和谈事宜吧。”

  谢侯嘴角扯了扯,心中憋屈得要命,他想着自己才是顾时惜的爱人才对,哪怕是假的,可顾时惜不是暗示自己要告白了吗?所以他们哪怕是假的,也和真的差不多了吧?所以他们最好是在谈公事。!

第153章 铁矿

  起初周世子进来的时候,顾€€虽然下意识摆起了一副惊讶又惊喜的表情,实际上老早久知道这货会来,肚子里装了无数的应对之策,只待周世子先表明来意,顾€€才好接招。

  若是周世子前来诘问自己,顾€€便说自己并非有意,只要他死不承认自己是故意让周世子跟着一起去,那么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若是周世子绕过他这一回,谈起这些年的事情,叙旧很么的,那么就陪着叙旧,什么都叙上一叙,全程捧着周世子就得了,这人高高在上那么多年,心思缜密又好大喜功,爱好名声,爱好收门客,捧着总是没错的。

  若是周世子什么都不说,单单问他和亲该如何谈,那么顾€€便也有一二三点来和周世子好好说道说道,也刚好可以营造自己爱国爱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形象。

  可谁知道周世子来了后,一看见他,便淡笑着挑了挑眉,开口是一句:“这几年,时惜你颇有些风流快活啊。”

  €€€€竟是来聊私生活的。

  顾€€的马车很大,用材也讲究,每处甚至还有这机关,稍微动一动,就能变成一张床,又扣扣某处,就能支起一张小桌子,到处甚至还有一些卡扣,打开后里面装着酒水瓜果还有茶,各种零食,被褥,也不知道怎么塞的,妥帖极了。

  由于马车是如此的大,周世子迈着长腿坐进来后,两人也宽松得很,顾€€摆了茶水出来,又拿出一碟子干果,周禾誉浅笑着看着,什么都没动,而是捏着顾€€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说道:“怎么不说话呢?时惜,我还当你我当年有些情谊,如今再见,却好似生分多了……也不知道送你的花你喜不喜欢……”

  顾€€任由自己的下巴被捏着,反正也不疼,他也不在乎什么男人尊严什么的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同着这位其实一点儿都不熟的世子爷虚与委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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