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冷眼看过去,老郑大人顿时噤声,可下一秒单于就笑起来,双手去搀扶顾€€站起来,笑道:“有道理,的确有道理,此事绝不能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查,一定要好好的查,三天如何?”
顾€€看单于如此大方,心中担心还有诈,说道:“查案没有时间限制,一个月内如何?”
“一个月?那我妹妹的尸体都臭了,七天。”
“好,七天,就七天。”
“好,来人,把妹子抬走。”
“等等,你抬走我们怎么做检查?”顾€€皱眉。
单于不管这个,没有让手下停下,而是淡淡笑着,说道:“你们怎么查是你们的事情,我的妹子不能就这样一直躺在这里吧,按照我们匈奴人的习俗,需要运回草原举行天葬。”
“……”那刚才说一个月都臭了,感情根本不会停灵在这边。
“可尸体需要仵作检查。”顾€€又道。
“我的妹妹,生前多么冰清玉洁之人,怎么可能死了还要让她受那样的罪过?”
“那单于你这是不愿意配合,我如何查呢?”
“查这位戴公子不就好了?”单于脸色已经开始不好了,“顾大人,我已经很忍让了,不要让我的耐心用完,我们走,七天,七天后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我将带领我们草原所有的猛士,踏平你们大魏的领土。”
刘善眼睁睁看着匈奴人四散离开,只留下一些奴隶守在旁边,这些匈奴人并不会汉语,所以刘善立马对顾€€说:“怎么办?他们把尸体带走了咱们还查什么?”
“糟了,大魏真的要完了,我爹他们居然还想着要做辅政大臣!”刘善抓狂,“世子爷那边他们竟是没有一个前来帮助我们,我们完蛋了。”
“戴庙,你要不逃跑吧,我们绝对完蛋了,七日后我们说不定全部都被他们拿来祭旗。”
“行了。”顾€€伸手拍了拍刘善的肩膀,看了一眼小丁,“把你师傅和你师弟霍运叫来,来活了。”
哭没用,着急也没用,行动最有用€€€€小顾名句。!
第166章 诬赖
就好比现在,顾€€站在一旁,看着刘善着急得快要哭出声来,戴庙也惶惶不安,眼睛绯红地看着自己,老郑大人送完单于后回来,指着戴庙便问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戴庙衣衫还未穿着整齐,下半部分的确失踪了,辣眼睛极了。
顾€€没有吭声,静静听老郑大人开始他的审问:“你说你醉酒之后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
戴庙手还在抖,他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岁的男子,放在现代,还在上大学,成天还在和室友聊天打屁讨论游戏,哪里受得了一个死人躺在自己身边的?
古代的戴庙也是个从小被家里人惯着宠着的二世祖,虽然不像谢尘那样疯狂洒脱,但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有志青年,接触的人非富即贵就是有志气有抱负的年轻人,遇到的男女老少,也鲜少有坏人,他偷偷跑出来跟着自己来出使,刚到地方,好不容易放松一下,估计真的醉得不省人事晕过去了,不然怎么可能对一个匈奴女子兽性大发,还害得人家自杀?
现代很多案件的主人公狡辩的时候,总说自己是喝了酒,控制不住自己,实际上喝了酒并非真的没有理智,只是很多心情会被放大,且作案工具是绝对不可能有能力作案的。
反正顾€€是没见过哪些醉酒后的人能够喝醉了去打警察的,去打领导或者去强健男性的,他们可清楚哪些人能够得罪哪些不能了,倘若喝醉了就真的发疯了,控制不住自己,那么酒这个东西绝对会被禁掉的。
顾€€心中有数,就听戴庙呆呆惶恐地抠了抠自己的手指头,详细描述起来:“我、我真不记得了,就记得……一出大厅我就睡着了,眼睛一闭,啥也不知道。”
喝断片这种事情是会发生的,可即便记不得,就戴庙这样的性格,也不会是个能对女子兽性大发的人。
顾€€调查过戴庙,这人有老婆,对老婆十分好,没有小妾没有任何其他暧昧女子,成日最大、对他来说比吃饭都重要的事情,便是和朋友们一块儿一边吃茶一边谈论国家大事顺便骂禹王狼子野心他们要永远站在皇帝这边等等。
老郑大人还在询问戴庙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另一边门口,顾€€带来的探案小组已然抵达,老李捕头这几日可是威风,领队几千人,尝试了一下做将军的快乐,这会儿气势和在扬州当一个小小捕头的时候已然很是不同,他走路虎虎生风,见到顾€€的时候领着两个徒弟便利索下跪行礼:“拜见顾大人!”声音听着洪亮得像是还能再活一百年。
顾€€一看李捕头来了,心里别提多舒坦,有老李在,这案子的勘察工作就可以完全放心交给老李,他双手扶起李捕头,说道:“行了,日后你我之间不必这么行礼。”
“岂敢,属下岂敢。”
“€€,和我还客气,老李你先领人把整个院子封锁起来,昨夜伺候过戴庙的所有下人全部看管起来,单人一个屋子,不许他们交头接耳。”顾€€拍着李捕头的肩膀,想了想继续道,“还有,派人去盯着单于他们送尸体回去的队伍,一路跟着,找机会今晚一起去验尸。”
“验尸?!”老郑大人一听这话,老脸上的皱纹都瞬间惊得要展开了,连忙摆手制止,“顾大人使不得!这如何能……”
“如何不能?到底是骚扰尸体的罪名大,还是让整个大魏为了这莫须有的罪名被灭的罪过大,老郑大人您不会分不清楚吧?”顾时惜看着面前的老郑大人,淡淡道。
老郑大人脖子都一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偷偷去查,不管怎么说,有损大魏风范,如今顾大人您便代表咱们整个大魏的脸面,总不好让匈奴人抓住错处,到处宣扬吧?”
“哦?如何不好?我不怕名声臭,哪怕我日后成为忍忍喊打的过街老鼠,此事过后直接把本官贬到穷乡僻壤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令,那么我也不后悔。此事我一力承担,老郑大人若是害怕被单于怪罪,就当作没有听到算了,倘若要告密……那也随便,我顾时惜总有别的办法,我就不信查不到。”
此话一出,戴庙等人几乎是瞬间眼泪夺眶而出,感动地站起来便抱着顾€€道:“大人!大人救我啊……我真的没有……我……我根本就……就没那个……每回都得吃药才能行,我昨晚上绝对没有啊……那肯定不是我,我更不可能喜欢一个匈奴女子!大人……”
刘善再害怕,听见顾€€这番话,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胸中好像突然被充入了无数能量,膨胀到要爆炸!
刘善自小便胆小,因为姐姐妹妹们都格外优秀,甚至比他一个男子都要会得多,大姐便曾说过若不是个女人,老早便高中状元,还用得着指望他。
刘善心想是啊,自己比不上大姐,自己怎么就不能和大姐换换呢。
后来父亲也看出他的窘迫和呆滞,一面安慰他,一面给他定下了未来每一步走到哪儿的路线,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他的一生也就基本定型了,不会有任何一个偏差。
从去写史书,到和哪个女子成婚,再到自己婚后住处在哪儿,每个月要去丈母娘家几次,说什么话,每天吃饭吃多了吃少了或者在部门又什么时候没有眼力见了,都会被父亲说,他好似是一个人偶,并不需要灵魂存住,所以哪怕他其实并不喜欢写史书,哪怕他总觉得做官像是坐牢,哪怕他觉得妻子也并非自己想象那样能够与自己举案齐眉,刘善也没吭声,只是沉默。
父亲比较爱说话,总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刘家,而刘家的未来都压在他的身上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必须做到完美不能让任何人挑出错处。
他需要既不惹眼也不过于低调,需要保证刘家的脸面,又不能太出风头给父亲招来祸事。
他这辈子没有一天不在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做,而不是想要怎么做,没有一天不在考虑整个刘家如何如何,而不是考虑自己如何如何。
可今天,顾时惜说得做的,全是牺牲小我成就大魏的话,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父亲口中狡诈奸猾的无能之辈?!分明是有勇有谋有家国情怀的爱国志士!顾时惜绝对不是虚伪的,他眼里有着谁都看得出来的泪光,那是真正不怕死,要为了大魏奉献自己的精神!
刘善立即道:“算我一个!时惜你要我做些什么吗?”
顾€€演到自己眼眶含泪便收住了,觉得若是哭出来戏太过了,古代人还是比较喜欢含蓄,太过外放会让人觉得不稳重,没有那种忍辱负重的精神。
于是顾€€深吸了口气,冷静道:“刘大人如此支持时惜,时惜心领了,实在不需要刘大人做什么,€€,不过刘大人不知还记不记得昨日跟您回去的女子,把她找出来,我要审问。”
“啊,这个……她昨天是和我回来了,我让她出去,她就又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昨夜的舞女队伍呢?”刘善问老郑大人。
老郑大人被震慑地惭愧不已,这会儿已然不敢再劝,却心中又害怕受到牵连得罪匈奴,所以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顾€€看了老郑大人一眼,说道:“没关系,我们自己去找,我昨夜跟着回来的那位舞男还在我的房内,我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随意出入,走,先审问他。”
说罢,众人跟着顾时惜一块儿转身就往隔壁院子去。
戴庙连忙穿上裤子,却不能跟着,得守在这个院子,因为他还没有洗清罪名,不能随意走动。
老郑大人看了一眼戴庙,拍了拍戴庙的肩膀,小声说:“说实话,不管单于是真诬赖还是假诬赖,咱们哪里斗得过?你们就是赢了,证明没有错,那又有什么用,得罪了匈奴,他们怎么可能还会答应和亲?恼羞成怒之下,若是杀光了咱们青州百姓可如何是好?”
说这话的时候,老郑大人是专门等着顾€€的人都走了才对戴庙说的,老郑大人眸中残着痛苦的泪光,祈求一般,对戴庙道:“算老夫求你,不要查了,认了吧,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百姓是无辜的,如今大魏如何打得过他们,大魏内斗如此之严重,禹王手握几十万精兵却迟迟不发,太子年幼,今年才三岁,等太子登基,不是禹王,便是其他一个什么王再把持朝政,百姓何时能有个安生的日子过?每个人上去后都拼命为自己谋利,不是增税就是加重徭役,如此下去,国将不国,民不聊生,大魏早完了,那单于是个说到做到之人,说不为难百姓,便绝不为难,咱们做官的,是百姓之父母,戴公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戴庙被说得有些迟疑,的确,大魏根本没有和匈奴一战的力量,可难道就要整个大魏拱手让给异邦人?
他们当真能对百姓如同自己的百姓一样吗?是要骨气还是要命呢?
戴庙还在犹豫,老郑大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扭头走了,离开前对着门口送早茶和阳春面的小厮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深深不忍地看了一眼那还呆呆坐在八角桌前双目无神的戴公子,彻底离开。!
第167章 变故
这人昨夜看得并不是很清楚,黑灯瞎火,烛光犹如星夜的池塘上的光影,错落打在对方面上,显得格外有几分的妖异,今日看,却是浓眉大眼有种古罗马帝国浴血勇士的雕塑感。
这人身高腿长,大冬天还穿着单层的大毛毛衣裳,冷静又淡漠地坐在那里,任凭众人看着他,他则好像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愣了一秒才露出个笑来,连忙又站起来,佝偻着背部,走到顾€€跟前作势就要去亲吻顾€€的手背,表示尊重和臣服。
€€€€可真会装。
顾€€光是看这人坐在那里的一瞬间就明白这人绝不可能是真的舞男,哪有舞男手上有茧子,甚至周身气势如虹的?
但这人既然想要玩,那就陪着先不拆穿,他倒要看看这位仁兄有什么故事编造出来。
“这位小兄弟,敢问和你一块儿跟着我同伴回家的那两个女子,你可认识?”顾€€用简单的词汇,不算特别正确的语法说着匈奴人的语言,音调顾€€自觉还是不错的,他学习任何语言,首先便是将人家的音调学得七七八八,十分到位,这样有一种好处,就是能够唬一些什么都不懂的游客,让游客们觉得当年的他不愧是金牌导游,啥语言都会。
顾€€懒得进屋审问,自顾自的走过去,坐在刚才这个匈奴舞男坐过的位置,跟在他身后的刘善不等那匈奴舞男开口,便忍不住急促又重复问道:“快说话啊!”
顾€€很沉得住气,拍了拍刘善的肩膀说:“不必摧,他既然在我们这边,定然跑不了,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开口。”
“哦?”
“有一种刑罚,也不见血,但是必让人受不了,使人疯狂,莫说什么阴谋诡计瞬间脱口而出,就是家中有多少银子,心里想过什么话,再难以启齿的秘密,只要我问,他绝对不会藏着。”小顾大人笑道。
“哦?究竟是何?”刘善很配合。
顾€€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舞男,没有回头,淡淡说:“霍运,你来,找个麻绳来把这个人捆起来,但是衣服全部扒光送到房间里去,免得他冻死。”
站在顾€€身后的霍运嘴角一抽,他哪怕再佩服顾时惜,再觉得顾时惜这么说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又低头凑到这少年耳边冷冷嘲讽了一句:“顾大人,大白天的,你要干嘛?”
“你说我要干嘛?我查案子啊大哥。”顾€€无语地看向霍运,若不是要留着这货贴身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他绝对让这货跟着李捕头出去办事儿,留在身边成天不是防贼似的盯着他,觉得他是大色魔,就是装逼伪装高手,看着就心悸。
小顾说完,霍运依旧将信将疑,就顾时惜这有前科的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在扬州就不知道招惹了多少人,去长安几天又莫名其妙和世子爷好上的人,感情怎么能不算随便呢?
霍运看顾时惜好似有些生气了,便见好就收,觉得自己提醒到位也算是对得住顾时惜的救命之恩,反正有危险的话,他大不了还一条命给顾时惜。
两人嘀嘀咕咕的这一幕落在那匈奴舞男的眼里,舞男眸子很浅,淡淡看了霍运一眼,又垂了下去。
顾€€饶有兴趣看着舞男这微小的动作,等霍运从不知道哪里当真弄来的麻绳,伙同好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一块儿把舞男当猪捆起来丢到客房的床上时,顾€€嘿嘿笑了笑,跟身边的刘善解释:“您可瞧好了,霍运,再给我拿羽毛来,一会儿我就用羽毛挠他脚丫子,你看他受得了还是受不了,等他崩溃,咱们不是想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刘善震惊:“顾大人高啊!”
顾€€眯了眯眼,一副反派模样盯着床上的匈奴舞男。
这货肯定不是舞男,跟着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要搞暗杀还是什么,昨天还很贤惠来给自己洗脸,装柔弱睡在自己脚沓上……
这下一定要搞清楚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那个看起来不像单于的单于到底是不是单于,假如不是,真正的单于在哪里,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顾€€脑海里疑问已经开始排着队准备脱口而出,羽毛也拿到手了,顾€€看了看这货还穿着的靴子,略微迟疑,转手便把手里的羽毛担子又递给刘善,说:“这件事交给你来做,我负责问话,你负责挠他。”
刘善受宠若惊,连忙点头,一切为了大魏的事情,他绝不推脱!小顾则舒坦多了,他走到一旁去,生怕这位匈奴舞男的脚丫子很臭,他养尊处优好几年了,哪里受得了这冲击?有现成的劳动力还是得用,什么都自己来,他混到这个地位难道只是为了好看?
霍运和另个小厮好不容易解开了舞男脚上那绑得死紧的绑带,脱下兔毛裹里的靴子,瞬间一股说不上来难闻还是好闻的脚丫子被闷久了的味道弥漫开。
顾€€登时屏住呼吸,暗暗感叹自己还好离得远,顺便给了刘善一个眼神,刘善便打鸡血般立即开始用羽毛刮舞男的脚底板。
顾€€清楚看见舞男表情从一开始的淡定从容,瞬间僵硬,随后从喉咙里憋出闷哼的声音,最后猛地开始挣扎!
顾€€嘴角勾了勾,问道:“说罢,你究竟是谁?是谁派你来的,你们有什么目的,你们匈奴是不是想要趁机诬赖咱们杀人,好直取长安?!”
话音刚落,屋内一片安静。
那舞男明显崩溃得犹如油锅里的活鱼,挣扎得乱七八糟,可惜霍运捆绑的手法不错,舞男挣脱不了,但也硬是憋住了,连笑都没有笑出声来,一个字都不肯透露,憋得浑身青筋爆出,面红耳赤,简直快要撅过去……
顾€€感慨着夸赞道:“是条汉子,刘善,劳烦你多拿两根羽毛,挠快点。”
舞男眼睛都瞪大,好像是没想到那么柔弱漂亮仙子似的顾时惜竟是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
就在顾€€还在笑着等这位舞男崩溃说秃噜嘴,另一边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叫€€€€是隔壁院子。
顾€€心中一惊,几乎是瞬间就看向霍运。
霍运也不需要顾时惜吩咐,立马起身朝着隔壁过去。
刘善也吓了一跳,手上的活也停了,顾€€看了一眼,忍不住说:“你别停,我感觉他听得懂咱们说汉语,你一直挠他就行了,也不要担心隔壁,咱们过去了,我怕有诈,一会儿这个也溜了。”
刘善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继续挠人脚丫子,可很快霍运回来却带来一个沉重的消息:“戴公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