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往前冲,我在看你!给老子支棱起来!”吕儒律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声带的震颤,就算下一秒他的声带坏掉他都不会奇怪,“你特么敢输给理工大的人试试看?!”
坐在他旁边的家属团纷纷捂住了耳朵。舒卓高举手机,大声喊道:“没错,律哥,就是这样!你要吼出来!”
受到鼓舞的吕儒律再接再厉,吼出了看奥运会决赛的气势:“段野洲,加油!段野洲,加油!!!”
他不知道段野洲在水中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但段野洲的速度终于不像老爷爷遛弯那般悠哉悠哉了。在蛙泳的后50米,洪子骞成功追上晏浩慨,以微弱的优势暂列第一。而晏浩慨似乎出现了一些体力上的问题,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很快只领先段野洲四分之一个身位了。
“蛙泳是晏浩慨的弱项,一定要抓住这100米扩大优势啊!”舒卓激动道,“老公加油€€€€”
吕儒律问:“那段野洲的弱项是仰泳吗?”
“段野洲没有弱项。”舒卓告诉他,“只是相对而言,他自由泳最强而已。”
舒卓的现场讲解堪比专业水平,听得吕儒律紧张之余又有些郁闷。怎么连段野洲队友的女朋友对段野洲专业的了解都比他多啊。
又一次的触壁,转身,最后100米的自由泳开始了,比赛进入到激烈的冲刺环节。
自由泳无疑是混合泳中速度最快的泳姿,也最适合用来冲刺加速。然而就在这种关键时刻,体育生们空有一颗冲刺的心,却没有支持他们加速的体力。
除了段野洲。
吕儒律看着最旁边泳道内的身影在水中飞速而行,宛如一条长在深海的鱼,与水相行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他的手臂不停地出水,入水,抓水,配合着腿部的动作形成一个又一个完美的循环。
吕儒律骂学校要求学生游泳合格才能毕业的政策骂了三年。今天,他不想骂了。原来,游泳是一项这么优美的运动,他过两天再骂。
在他放大的眼睛里,他看到段野洲轻轻松松地超过晏浩慨,又像入水的箭一般地越过了洪子骞。他不断地加速,不断地冲刺,最后以领先第二近半个身位的速度,率先触壁。
“唉,还得是段野洲啊。”舒卓遗憾地感叹道,“又断层第一了。”
吕儒律激扬的心在胸腔内疯狂地跳跃,路人观众都在为段野洲高呼,他也想这么做,可他刚刚喊得实在太凶,昨天看电竞比赛他也没少喊,嗓子突然就罢工了。
明明昨天的比赛才是他期待已久的全球性大赛,而他刚刚看的不过是一场私人组织的切磋,他现在的心情居然比昨天的还要激动。
这就是竞速体育的魅力吗。
吕儒律愣愣地坐了回去。
泳池里,段野洲取下了泳镜,和隔壁泳道的洪子骞短暂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朝观众席的方向看来。
对上男生的视线,吕儒律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观众席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其他三个女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吕儒律连忙去找女生们的身影,竟然看到她们已经下了观众席,正往泳池的方向走。
吕儒律一脸懵逼,感觉自己又成了一只在猫猫堆里混却不懂猫猫规矩的狗子。
家属团怎么全下去了?她们是说好了吗,怎么不提前和他说一声,这搞得他很尴尬啊。
莫非,除了高声呐喊助威,赛后第一时间去迎接上岸的选手也是专属啦啦队必走的流程之一?
那他要不要跟着下去?有没有人好心指点一下他这个新手啦啦队啊!
吕儒律纠两秒,决定追随前辈的脚步。他腿够长,速度也够快,很快便追上了家属团其他成员。
这时,四个体育生也都上了岸。吕儒律眼睁睁地看着女生们奔向自己的男朋友,接着不约而同地给他们递上了毛巾。
吕儒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低声喃喃:“……我的毛巾呢。”
救命,为什么别人的女朋友都有毛巾就他没有啊!
怎么没人提醒他游泳体育生的家属是要常备毛巾的?
等下,这好像是常识啊!游完泳身体还是湿的,不用毛巾擦难道用钢丝球檫吗?
他的脑子呢,什么时候又缩回去了?!
别人都有女朋友递毛巾,只有段野洲没有。吕儒律还内疚地发现,别人女朋友手上没有戒指,他手上却有。
“律哥愣在那干嘛。”段野洲拿起羽绒服,隔着三对异性小情侣对吕儒律说,“过来帮我拿衣服,我手湿。”
吕儒律赶紧走到段野洲身边,接过段野洲丢过来的羽绒服抱好,愁容满面:“怎么办,我没给你准备干毛巾。你冷不冷,会不会感冒啊。要不你先把羽绒服披上,回头我给你买一件新的?”
段野洲似乎不怎么冷,至少打量了一番他自责的神态后还能笑出来:“没关系律哥,我也没指望你帮我准备。”
“……还是你懂我。今天我是新手上路,很多流程不太懂。”吕儒律叹了口气,“之后我会向舒卓好好请教陪你比赛的注意事项,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不带毛巾这种低级错误了。”
段野洲愣了愣,笑得更开心了。因为手上湿,他没有碰他,只是说:“律哥完全没必要向舒卓请教。你没有发现吗,相比其他人,你有一个先天性的优势。”
吕儒律问:“什么优势?”
段野洲笑道:“你可以陪我一起进男更衣室啊。”
吕儒律:“!!!”
四个体育生来到更衣室洗澡换衣服,洪子骞他们都没人陪,只有段野洲有人陪!
女生们只能在门口等她们的男朋友,而他可以坐在段野洲洗澡的隔间外,给段野洲递进去洗发水,沐浴露以及段野洲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干毛巾。
“话说,你听见我为你加油了吗?”吕儒律一边在【4J2Z】和【S.D.P.A】的微信群里炫耀段野洲今日大胜理工大的光荣事迹,一边一本正经地夸大事实,“卧槽你都不知道我刚刚声音有多大,楚城还发微信给我说他在老家隐约听见了我的声音。”
段野洲的声音伴随着流水声从帘子后面传出:“我本来想随便游游,让老洪在他老婆面前长长脸的,反正也不是什么正规的比赛。”
吕儒律诧异地说:“没想到死活学不会隐函数定理的段学渣还有可以控分的一天€€€€那你后来是改变主意了?”
“嗯。”
“为什么?”
“因为律哥在看啊。”段野洲说,“叫得那么好听,总要给点面子。”
吕儒律欣慰地扬起了唇角€€€€段野洲果然听见了。
等体育生们收拾完,众人在场馆门口分道扬镳。
洪子骞仰视着面前美轮美奂,散发着幽幽蓝色光芒的建筑,眼中满是憧憬:“宝宝,你说我有没有机会在这里比一场真正的比赛啊?”
舒卓挽住他的手,将脑袋靠在他手臂上:“一定有的。”
晏浩慨走到段野洲面前,才输了比赛还能一脸倨傲:“正式赛场上见了。”
段野洲漫不经心道:“你多练练蛙泳再说吧。”
晏浩慨张口想要反讽,想到败者食尘的道理又闭上了嘴,冷哼一声,招呼女朋友:“乐乐,走了。”
乐纤道:“你先走吧,我和小舒约好了一起逛街~”
互为宿敌的晏浩慨和洪子骞:“……”
吕儒律和段野洲的首都之旅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他们回酒店取了行李,买了最近的一班高铁,打车前往高铁站。
吕儒律在出租车上给王女士发微信,告诉她他和段野洲晚上回家吃饭。坐在他身边的段野洲也在刷手机,吕儒律发完自己的,忍不住凑到学弟身边看他在玩什么。
他们学校的校游泳队一共有20人左右,这些人全在一个名为【努力划水】的微信群里。此时段野洲就在【努力划水】里面努力划水,他们正在聊今天上午的切磋。
【姓晏的傻逼居然敢和段哥比400米混合,谁给他的勇气?[微笑]】
【我比较在意理工大的傻逼们都去首都集训了吗?】
【好像是的,我听说理工大的女队更狠,寒假只放七天假,其他时间都在训练】
【完犊子,我这个寒假每天微信步数不超过100怎么办,有被焦虑到】
【@段哥@老洪,今天的比赛你们录像了吗?发来看看呗】
【我女朋友录了,稍等啊,我发给你们】
不一会儿,洪子骞就往群里发了一个长达五分钟的视频。从他们踏上出发台开始,拍摄手法专业,画面清晰,如此专业又经验丰富的家属,别人恐怕只有扛着大炮去拍才比得过。
吕儒律和段野洲一起重温了一遍比赛的经过。前面都很正常,直到他听见了乐纤的尖叫:“老公你是第一啊啊啊!保持下去,老公!”
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给段野洲加油了。
吕儒律大惊失色,奋不顾身地朝段野洲的手机扑去:“No€€€€”
已经晚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视频中响起,不大,但足够清晰:“老公……啊呸,不是不是,学弟!”
第39章
出租车在通往高铁站的高速上平稳飞速地行驶。后座载了两个年轻帅气的学生, 司机大叔的心情都比平时愉悦了一些。
这两个男生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其中一个性格开朗活泼,上车后嘴就没怎么停过。先是主动和他攀谈闲聊, 聊完后又凑到另一个高个子男生身旁。他们贴在一起看同一个手机, 不时地点评两句,真是其乐融融,琴瑟和谐啊。
和这样充满活力的男大学生多聊两句,司机大叔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突然, 那个话很多的男孩子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声, 把人吓了一大跳。司机大叔赶紧朝后视镜看去,只见那两个男生仿佛被冰冻住了,一动不动地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
高个子的男生还算正常,画面定格在他坐在车上看手机的画面。而话多的男生却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 刚要扑出去就被死死捏住了后脖颈,虽然维持着狩猎的动作,但全身上下动不了一点。
几秒钟前还热热闹闹的车厢徒留一片寂静。
司机大叔看不懂现在年轻人玩的把戏, 一头雾水地问:“咋了咋了?”
两个男生依旧一动不动,司机大叔眼尖地发现男孩子们虽然没动, 但脸上还是有变化的。
首先,是话多的男孩子迅速红了脸, 那红脸的速度比他现在开的100公里每小时还快。另一个高个子男生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脸也没有红, 看上去挺淡定的, 但如果多看几眼,就会发现男生的耳朵也在一点一点地变红, 最后几乎快红透了。
这两个人之中,到底是话多男孩子的脸更红, 还是高个子男生的耳朵更红,视力5.2的司机大叔也判断不出来。
“你们是不是很热啊?”司机大叔关切地问,“我把空调调低一些?”
足足凝固了一分钟的两人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吕儒律动动嘴唇,刚要回答司机大叔的话,就听见段野洲说:“调低一些吧,麻烦了。”
车厢内全封闭着,暖气呼呼地吹,吕儒律特别想从段野洲的包里掏出昨天拿到的战队周边扇对着自己的脸狂扇个百八十下,然后打开车窗,纵身跃下€€€€
就让寒冷的北风把他的骄傲放纵吹走,也把他自己吹走吧!他已经没有在这个星球上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
吕儒律依旧维持着试图去抢段野洲手机的姿势,上半身往人家身上扑,手也伸得老长,段野洲却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问他:“律哥你这样不累吗?”
累,当然累,他的腰快要分泌乳酸了。但相比心灵上受到的折磨,一点点乳酸又算得了什么。
吕儒律眼巴巴地瞅着段野洲的口袋,垂死挣扎:“……不能撤回那条视频吗?”
段野洲语气中透着同情:“早过了可以撤回的时间了。”
吕儒律嗓音颤抖:“那个群里有多少人?”
段野洲说:“二十多个吧。”
吕儒律“嗷”了一声,浑身泄力,双手垂下,身上一倒,直接倒在了段野洲腿上,脸也埋进了人家的腹肌里。
他不想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