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难撩 第5章

  “最近一个月,你都学了些什么?”

  段宁彦想了想,如实回答:“回禀父皇,前些日子,先生给我讲了《高祖本纪》。”

  “如此,那你也给朕讲讲?”永嘉帝问道。

  “是。”段宁彦斟酌一番,脆生生地开口,“《史记》中说,‘王迹之兴,起于闾巷,合从讨伐,轶于三代’,高祖草莽出身,于民间兴起帝王之业,联合天下英雄豪杰,讨伐暴秦,更胜过夏、商、周三代。他雄才大略,手下武将谋臣皆为古今鲜有的人才,高祖此人,可谓是当世的豪杰之士。”

  永嘉帝听了之后,满意地颔首,“甚好。彦儿这些时日确实是用功读书了。”

  被夸奖之后,段宁彦露出开心的笑容:“谢父皇。”

  过了片刻,段宁彦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但是……儿臣以为,汉高祖此人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哦?说说看。”

  段宁彦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儿才说:“汉高祖虽立下丰功伟业,但是在他称帝之后,那些开国功臣没有几人是有好下场的。”

  只听了这一句话,永嘉帝便敛了笑意。

  段宁彦看着父皇神色严肃下来,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

  “接着说。”永嘉帝漠然道。

  “……”段宁彦迟疑片刻,声音也压低了些许。“那些……异姓诸侯王,韩信、彭越、英布皆被诛杀,即便是张良、萧何这些谋士,为国鞠躬尽瘁,功不可没,却也要想方设法明哲保身,方得善终。”

  永嘉帝轻笑一声,又问:“汉高祖之过,彦儿怎么看?”

  “儿臣……”段宁彦有些犹豫,垂下了头。

  “说吧,朕恕你无罪。”

  段宁彦心里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儿臣以为,韩信、彭越、英布,包括张良、萧何等人,皆为功臣,最终却未得善终。社稷栋梁最为难得,汉高祖此行,未免太让忠臣寒心。”

  说到这里,段宁彦抬了抬头,想起方才父皇已经宽恕自己无罪,虽然此时他心跳如擂鼓,但还是大着胆子,强做镇定地说道:“父皇是圣明之主,功在千秋。舅舅……靖安侯多年以来驻守北境,保我大晟子民不受凉人侵袭,他亦是社稷功臣。父皇何不善待于他,靖安侯定然不胜感激,更加尽忠职守,报效于父皇。”

  说完这番话之后,段宁彦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永嘉帝面上笑意尽敛,良久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永嘉帝终于开口。“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段宁彦抓着自己的衣角,轻声道:“没有人教儿臣,但这些都是儿臣的肺腑之言。”

  “那《高祖本纪》是谁给你讲的?”永嘉帝凉凉问道。“许阁老?”

  段宁彦摇了摇头,许阁老是他的众多老师之一,也是如今的内阁次辅。“是……翰林院的赵侍读。”

  段宁彦作为嫡长子,虽然还未被立为太子,但毕竟是嫡出,从小就被当做太子的教导。他的身边除了许次辅,还有一干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每月定期前去给他授课。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避免年长的老先生们授课过于枯燥无味,所以会从翰林院寻几个年轻的进士偶尔来讲授几节课。

  侍读学士是六品官,永嘉帝想了一会儿,方才想起这位赵侍读的名字。

  “冯皎。”永嘉帝唤了一句。

  “老奴在。”

  “告诉吏部,即日起,赵润回不必再来撷芳殿给皇子授书,也不必再在翰林院任职了,让他去密云做教谕吧。”

  “是。”

  “父皇!”段宁彦脸色顿时大变,忙屈膝跪下。“赵侍读只不过是给儿臣讲了一篇《高祖本纪》,他没有犯什么错。那些话都是儿臣自己想说的,跟赵侍读没有任何干系!”

  永嘉帝低头看看他,冷笑一声。“朕也未曾说他犯过任何错,只不过密云县教谕缺职已久,朕不过让他前去填补空缺罢了。”

  段宁彦咬了咬唇,心下不禁自责起来。他虽然只有十岁,却也深知,朝廷中的官员若是被贬到地方,那就再也没有什么复出的可能性了。更何况,是他父皇亲自下旨的。

  “父皇……父皇是不是生气了?”段宁彦仰头看着他,眼尾稍红。“让父皇动怒,是儿臣的错。儿臣领罪。可是……赵侍读是无辜的。”

  永嘉帝淡淡道:“朕说过了,恕你无罪。”

  “儿臣愿代替赵侍读受罚。”段宁彦忙道。

  “哦?”永嘉帝眯了眯眸。“可是朕方才也说,让赵润回去地方,并非罚他。”

  “是儿臣说错了话,让父皇生气了,儿臣愿领责罚。”段宁彦小声说。“日后儿臣不要赵侍读再来撷芳殿授课了,就让他在翰林院好好当职,父皇看好不好?”

  永嘉帝看着他,良久之后轻哼一声。“你倒是学会跟朕讲条件了。”

  “儿臣不敢……”

  “你到殿外跪一个时辰。”永嘉帝说。“至于如何处置赵润回,朕再考虑考虑。”

  听到此言,段宁彦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深深地叩下首,额头触到指尖上。

  “谢父皇开恩。”

  【作者有话说】

  这章暂时没有主角,下一章就有啦~

第6章

  “娘娘!娘娘不好了!”

  承乾宫内殿,楚凌音听见贴身婢女宛菁的声音,不由凤眸稍抬,心中升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要事?”

  宛菁快步走到人前,急迫地道:“奴婢听闻,今日万岁爷询问殿下功课,殿下不知说了些什么,触怒万岁爷,如今被罚跪在养心殿院子里。”

  楚凌音一听,顿时花容失色。“可知是因为何事?”

  宛菁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楚凌音早已经方寸尽乱,转身就要朝门口走去。

  “娘娘要去养心殿的话,要先换件衣裳啊。”宛菁说道。

  楚凌音止住脚步,却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不由扶住了鬓角。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楚凌音闭上眼睛,秀眉微蹙,缓了片刻,待那眩晕之感消散些许,方才微微睁眸。自从昨日听闻陛下给弟弟赐婚,她已经忧心忡忡一整日,脸色也十分差。她心里担忧孩子,却仍存几分理智,抓住了宛菁的手腕。“替我上些妆,我马上去养心殿。”

  “是。”

  楚凌音乘轿来到养心殿,下轿后,进了正门,守在门外的侍卫冲她恭敬行李。楚凌音询问永嘉帝在何处,侍卫称他在书房,楚凌音走向书房,只是还没有走进院落中,远远就望见有一个年幼的身影长身跪在廊下,低垂着脑袋,跪得一动不动,十分规矩。

  只这一瞬,楚凌音眼睛就红了。她害怕自己会发出声音,慌忙拿帕子捂了口,退回到月洞门外面。

  “娘娘……”宛菁看着她,十分忧心。

  楚凌音自是心疼孩子,忍不住又往院落中看了一眼。正值盛夏,天气闷热,午后的阳光又十分毒辣。好在永嘉帝没让他挑院子正中央跪着,而是跪在了树荫下,可尽管如此,楚凌音还是心疼得厉害。

  冯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刚出月洞门,恰见楚凌音一身藕荷色宫装、画着精致的妆容站在那里,贴身婢女正在为她拭泪。

  “哎哟皇后娘娘来了,主子在里面看折子呢,娘娘来了怎的也不进去,这大热天的万一中暑了可如何是好?”

  楚凌音看到冯皎出来,不顾眼角还挂着的泪痕,低声询问。“今日是发生了何事?彦儿怎么了?”

  “娘娘,老奴正要派人去请您呢。”冯皎急忙说道。“今日本是主子考校二殿下功课的日子,不知为何,二殿下跟主子说起了靖安侯之事,还让主子善待靖安侯。就因如此,主子才动了怒。”

  听了这番话,楚凌音忧心更甚,忍不住又向院中张望了一番。“这个彦儿,太冲动了……”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为了楚凌钧向永嘉帝求情,段宁彦他怎么敢……

  楚凌音看着那被罚跪的小小身影心如刀绞,宛菁见状,轻声说:“娘娘要不要进去,向陛下求求情?”

  冯皎也应和道:“是啊娘娘,主子他对您向来是有求必应,况且主子也疼二殿下。您去求求情,主子一心软,此事也就作罢了。”

  楚凌音缓缓摇了摇头。对于永嘉帝,她最熟悉不过。给楚凌钧赐婚的是他,段宁彦给楚凌钧求情,却被罚跪。若是此时,她再去给段宁彦求情,那无疑会更加惹怒永嘉帝。

  愈是此时,愈要冷静。纵然再心疼孩子也要保持理性。楚凌音虽然满心担忧,但她最后看了一眼段宁彦,只低叹一声。“走罢。”

  “娘娘当真不进去了吗?连陛下也不见见吗?”冯皎询问。

  “一会儿到了时辰,烦请掌印遣人把彦儿送回承乾宫。”

  “娘娘放心。不用娘娘吩咐,老奴也会照顾好二殿下的。”

  看着楚凌音离开养心殿,冯皎无奈摇了摇头。叫来一个小宦官吩咐其好好照顾二殿下,随后往会极门行去。

  会极门前,楚凌钧已经等候良久。见到冯皎亲自往这边走来,楚凌钧不禁站定,朝那边看去,面露希冀。待冯皎走近,楚凌钧草草行了一揖,开口问道。

  “敢问冯掌印,陛下可愿见我?”

  冯皎长叹道:“老奴来就是要告诉侯爷,陛下不见您,您还是快回府去吧。瞧瞧,三日前您在这会极门外中了暑热,到现在脸色都不甚好呢。您一直守在这里,有什么用呢?”

  楚凌钧闻言,面上失望神色浮现。

  赐婚当夜,他就想入宫面见永嘉帝,却不想一直等到次日午后都未得€€砜通传,结果晕倒在这会极门外,还是段愉辰把他送回府中的。

  永嘉帝想要的,是楚家的兵权。想明白这一层,他便必须与陛下见一面。可是不想,陛下仿佛已经铁了心要为他和段愉辰赐婚,终是不召见他。

  楚凌钧眉心紧促,仿佛心里经过很长时间的挣扎方才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呢?可否让我见她一面?”

  若永嘉帝始终不肯见他,他只得麻烦一次楚凌音了。虽然他知道自家姐姐身为中宫皇后,既要侍奉帝王,又要照顾孩子,还要表率后宫,她本就自顾不暇,楚凌钧能做到的就是不给她添麻烦。可是这一次,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麻烦她的地步了。

  “哎哟侯爷快别提了,娘娘正伤心着呢。”

  楚凌钧眉峰愈发蹙紧。“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在养心殿里,主子考二殿下功课。二殿下在主子面前为侯爷求情,还用汉高祖诛杀功臣之事,来影射主子给侯爷赐婚一事。”

  听到这里,楚凌钧面容一凝,不由吸了一口气。段宁彦虽然年幼,但却被内阁那帮文臣教得有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稳重,他做事一向深思熟虑,平日里定然做不出这般冲动的事,除非……

  楚凌钧面容凝重,问道:“陛下怎么说?可有生气?”

  冯皎想了想,说:“若说主子一点都不生气那又怎么可能?但二殿下想来是被主子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的,又岂会当真动怒?这不,罚殿下跪了一个时辰,就算作罢了。”

  楚凌钧一听,神色微动,却没有再说什么。

  夏日里穿得单薄,养心殿外皆是坚硬的青石砖,即便是只跪一个时辰,那也必定会跪得膝盖淤青。更何况,天这么热,段宁彦年纪又那么小,若是中暑,指不定楚凌音会心疼成什么样。

  他不能让她们母子二人再为他的事情操心了。

  更何况,此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冯掌印。”楚凌钧轻声说道。“麻烦您帮我给陛下带个话,楚凌钧€€€€”

  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领旨谢恩。”

  冯皎听了,沉默了片刻,又叹了一声。“好,老奴会帮侯爷转达的。”

  话虽如此,楚凌钧却实在难以接受事实。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混乱如浊流。常年驻守北境,剑刃舔血,鲜少去考虑男女情爱之事,亦从未想过成家立业,一朝圣上赐婚,实在如同平地惊雷,如今平复了许久,都不见成效。

  过了须臾,他方才睁开眼睛,却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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