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地图,方清屹便没打算逞强往下走,但若真要往回走,又觉得不甘心,思来想去还是先问问江濯的意见。
方清屹侧过身,正欲发问,旋即视线便在空中和江濯不期撞在一起。
许是离得太近,他一眼便抓到了江濯眼底异样的情绪,连带着话头也堵在了喉咙,直愣愣看向alpha那略微阴沉的脸色。
到底是年轻,如此恶劣的境况下,这人还能分心想旁的事情。
晃神的一瞬,江濯已然收了眼底的情绪,方清屹复又看向那双黑眸,深邃,毫无波澜,仿佛刚才的几秒只是他的错觉。
方清屹不想细究,便道:“继续往前,还是往回走?”
江濯收回落在方清屹脸上的视线道:“往前。”
“万一又迷路了呢?”
不是方清屹打击江濯,洛山景区由洛市当地旅游集团负责开发,两年前资金出了问题,景区只开发了一半便投入使用,因此很多地方都尚待开发。
没有向导的情况,走“野路”另辟蹊径下山,方清屹没把握。
“不会。”江濯先一步往前走,笃定般回道。
“能不能改一改你说话的毛病,每次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听着怪累”方清屹跟上脚步,颇有耐心地继续道:“你说往下走,倒是顺嘴说说原因呀。”
听到方清屹的吐槽,江濯脚下微滞,这才回道:“虽然是支路,路程相比原先的小环线要短,或许天黑之前能下山。”
“对我们来说往下往上迷路的概率是一样的。”
好像有几分道理。
方清屹没反驳,跟着江濯踏着泥泞的山路往下走,雨势又大了些,身上的雨衣多少有些兜不住,没几下里衣也湿了个透。
本就衣着单薄的方清屹被冻得直哆嗦,连牙关都打起颤来,只恨自己死要面子,没接江濯的冲锋衣。
雨天的天色昏暗,路旁植被茂盛,加之阴沉沉的乌云霾在山边上,方清屹帽檐下的视野里只剩一片昏沉,以及那融入暗色的背影。
宽大的肩膀在雨中微微晃动,方清屹收回视线,沉默着低下头去。
俩人不敢耽搁,一路沿着这条支路往下走,聊以慰藉的是手机有信号,不至于像先前那般无头苍蝇般乱窜。
出乎方清屹的意料,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竟真的顺利抵达了洛山山脚,似乎是走了近道,比上山花费的时间还要短一些。
洛山山脚的公路叫洛瞿公路,东西走向,东面是徒步路线的起点,他们的越野车便是停在了东面停车场。
沿着洛瞿公路一路往西开,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农田,以及一座座当地特色的石头房,俩人一路从洛山下来,到了山脚才发现这条支路连的是洛山脚下的村落。
还是个被开发成景区的古村落。
成功脱困,却也累得够呛,徒步几小时本就消耗体力,外加这场大雨,方清屹从里到外都透着狼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侧眸看了眼同样窘迫的江濯,方清屹正想掏出手机给许吟发信息,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询问的声音:“你俩小伙子怎么从这条路下来了?”
方清屹循声望去,是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中年大叔,那人淌过路边的积水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是来徒步的吧?”中年大叔手里还提溜着一大只羊腿,和大袋小袋的食材,又问:“迷路了?”
“来徒步的。”许是下山的过程过于困难,方清屹不吝分享道,“结果迷路了,好不容易才找着下来的路。”
那大叔也是个自来熟,抬手抹了把额头的雨水道:“就说你们怎么会从这条小路下来。”
“你们这些娃儿,莽是真的莽,你们算我这个月遇到的第七对在山上迷路的。”
耳边雨声大,方清屹没听清,侧过头看了一眼江濯,问道:“叔,从这里回东面停车场大概路程多远?”
方清屹心想,如果离得近他和江濯倒可以先一步开车回民宿,也省的湿淋淋在这等着,如果离得远,便寻个躲雨的地方,再做打算。
“远得嘞!开车也得半个多钟头。”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们俩要不还是先去我那躲躲雨?就在前面。”
开车半小时,走路估计够呛,这穷乡僻壤的还叫不来车,方清屹思索片刻没拒绝大叔的好意,侧头询问起江濯的意见。
见江濯难得一幅狼狈的模样,方清屹眉梢微挑,旋即便听到alpha应了声“好”。
几人一齐往大叔家里走。
路上闲聊两句,中年大叔姓陈,洛山脚下长大的本地人,方清屹喊他陈叔。
陈叔家确实离得近,绕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方清屹没料到的是,这陈叔看着五大三粗,家里却是开茶馆的,不过下午这场雨来的突然,茶馆里头冷清,只有三俩客人,还都是在这躲雨的。
俩人进了茶馆,便脱了外边的雨衣搭在了门口的长凳上,江濯今日穿了件防水的冲锋衣,脱去雨衣的时候连带着将湿哒哒的外套一并脱了下来。
江濯有两层防护,里衣虽然不算干爽,但比方清屹好太多了。
方清屹湿了个彻底,白色衬衣紧紧贴在身上,衣角还在往下滴着水,他正想给许吟发消息,便收到两条对方的短信。
X:[看到定位了]
X:[我们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山脚,你们直接在那等我们吧]
先前方清屹便奇怪许吟怎么知道他的行踪,便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们位置的?”
X:[江濯没和你说吗,早上给你们戴的手环有定位功能]
“……”
方清屹低头瞥了眼自己手上的手环,出了神,既然能定位,他们中午为什么不靠手环的定位去找沈凝?
正想问江濯,见先前离开的陈叔从不远处朝他们走来,方清屹便噤了声。
陈叔先是将食材送回后院厨房,又泡了一壶热茶提溜着回到堂厅,看到方清屹这幅模样,忍不住嘀咕道,“你这娃儿怎么穿得这么少。”
方清屹和他儿子一般大的年龄,难免想多照顾一些,便道:“这种天气别感冒了,我去给你整一套干净的衣服。”
江濯这时也看了过来,视线瞥过方清屹胸前湿漉漉的一片,出乎意料地出声道,“好,谢谢。”
听到这声抢答,方清屹愣了愣,旋即假装没听见似的伸手拿了杯倒好的热茶,心想这人啥时候学会抢话了?
陈叔哈哈一笑道:“客气啥,要不你俩上后院屋里冲个热水澡,我儿子上大学去了,他那屋空着。”
冲澡?
和江濯吗?
方清屹心头一滞,面上故作镇定地看向江濯,却听见那人面无表情地回道:“好。”
好你个头。
方清屹正想拒绝,又见江濯转过头来,“你去冲个热水澡,我在大厅等你?”
“你不去?”方清屹奇怪地问。
“嗯。”
听了这声肯定的答复,方清屹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脸上疑惑的表情渐起。
鼻尖猝然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乌木香,他忽然想起昨晚江濯似乎偷摸着进了他屋子,记忆缓慢回笼,他好像还趁机摸了一把江濯的腺体。
虽然是隔着腺体贴,可那么私密的位置,江濯就这么任由他胡乱摸?
不知怎地,思绪在脑子里霹雳吧啦一顿乱窜后,方清屹耳边猛地响起了江濯白天说过的话。
结合刚才许吟发的信息。
他怎么觉得这路迷的,十分令人迷惑呢。
第18章 发烧了
18
方清屹想着眉色渐沉,却没打算发难,他瞥了一眼江濯,便起身跟随陈叔去了后院。
后院是陈叔一家老小吃住的居所,地方儿不大,统共两间房间位于中部左右相邻,角落里是厨房以及杂物间。
前厅有小学徒帮忙招呼客人,陈叔便慢悠悠地给方清屹找了条新的毛巾,又翻箱倒柜寻了半晌,才翻出一件白蓝相间的校服外套。
“瞧我这记性。”陈叔一拍脑袋,拿了件柜子里挂着的白T恤道,“秋冬的衣服被臭小子带去学校了,柜子里只有夏天的T恤。”
“还有校服外套,娃儿你将就穿。”
方清屹哪有挑剔的份儿,他瞧了眼陈叔手上的衣服,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行,谢谢叔。”
“有事喊我。”
陈叔说着出了屋子,方清屹抬眼目光绕着四周转了一圈,便推门进了屋里的浴室。
浴室隔间很小,站一个成年男人都嫌拥挤,好在环境干净整洁没一点邋遢样,看来这陈叔的儿子倒是个爱干净的小孩儿。
方清屹没敢多耽搁,火速冲了个热水澡,套上那件蓝白校服,湿着头发便回了前堂的茶厅。
刚到茶厅,便见先前躲雨的几桌客人站在门口正要离开,方清屹还以为是雨停了,便顺着人群的方向往外看了看。
只见雨势未减,那天际好似被开了一道口子,雨声越来越大。
他收了视线,侧眸看去又见江濯依旧坐在窗台边的方桌前,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
“呦小方,这衣服怎么短了一截。”陈叔收着桌上的茶具,见方清屹从后院出来笑道:“不过你穿着挺合适,像学生。”
方清屹长的好看,皮肤又白,换上一件高中生的校服,挺像模像样。
江濯听了陈叔的说话声,也跟着回过头来,等他看清来人,眼眸里瞬时泛起一丝错愕,连带着眉间拧紧几分,表情微怔。
方清屹瞧着江濯这副震惊的模样,心底不免心虚起来,走近后伸手打了个响指道,“别看了,我穿校服有这么丑吗?”
恰好有客人进厅,身后传来陈叔的吆喝声,江濯脑海里飘远的思绪回笼,收了视线回了句“不丑”。
不等方清屹接话,他又冷着脸色沉声补充道:“很好看。”
这话一出,方清屹微怔了两秒。
他不是没被人夸过,相反,类似这样的彩虹屁方清屹听过不少,但却从未见过像江濯这般,夸人夸得心不甘情不愿。
许是穿了这套校服,方清屹的心境也好似回到了17岁,嚯了一声道:“能得到江少的肯定,还真是不容易。”
闻言,江濯微楞,低头拿过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推到方清屹桌前。
洗了澡又换了干净的衣服,此时的方清屹正神清气爽,他向来不讨厌雨天,闲来无事时也很喜欢坐在屋里,隔着窗户听雨。
外头下着雨,这茶厅气氛颇好,可惜对面坐着不是沈凝,方清屹边喝着茶,边盘算着,是该和江濯算算总账了。
然而不等方清屹想好怎么算账,身后几名游客的攀谈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其中一名alpha看向收银台,问道:“老板,这古村附近有没有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