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并未看到,他坐的笔直,目不斜视,手搭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的收紧。
耳边传来男人慢条斯理的声音:“帮我点这些酒。”
陈青去看屏幕,在看到凌斯年点的那些酒后,怔愣了一瞬。
凌斯年点酒的方式简单粗暴,只将酒水单上最贵的那三四款点了,顺便在数量后面乘了个10。
这些酒加起来的价格对陈青而言,是个想都不敢想数字。
费凡之前承诺过的,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太多了。”他下意识的说。
凌斯年不置可否:“点吧。”
……
酒很快就上来了,在众人面前的桌子上一字排开。
那几个富二代面面相觑,都觉得此刻的氛围有些奇怪,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倒是费凡,回过劲儿后干笑了两声,试图重新找回气氛:“斯年,我说€€€€”
“倒酒吧。”
凌斯年说道,只不过不是对费凡,而是对一旁不做声陈青说。
陈青看向那些酒,片刻后,拿起其中一瓶,用开瓶器打开瓶塞,动作缓慢的倒进一旁的酒杯里,想着经理教给他的量,只倒了半杯。过程中他一直半垂着眼睛,只是握着酒瓶的手不自觉的颤抖。
尽管如此小心,瓶口还是在陈青的手下,晃了几下,磕碰到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两声响声,褐色的酒液飞溅出来,不易察觉地落到了他的脸颊上,冰冰凉凉。
陈青用力稳住双手,倒完酒将酒瓶放到一边。
“先生,倒好了。”他说。
“嗯。”凌斯年收起交叠的腿,倾身往前。
因为这个动作,两人距离骤然拉进。
他没有拿起酒杯,目光虚虚的落在陈青身上,声音辨不出情绪:“你叫什么名字。”
“陈……”陈青顿了下,才继续回答:“陈青。”
“陈青。”
凌斯年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他拧着眉,若有所思,像是将那两个字细细在嘴里咀嚼了一番。
片刻后,凌斯年收起脸上的神色。
“陈青是吗?你可以走了。”
陈青愣了下,反应了一会儿才站起身。
他之前喝了太多酒,脑子因为酒精的缘故还在发晕,可迈步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他没有看旁边的男人,甚至没有依照金港服务生培训的要求,对这里的人说一句,“先生,祝您愉快”。
等他步伐踉跄的快要走出那群人所在的圈子时,他又听到身后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这一次,声音中多了几分厌烦的冷意。
“陈青。"凌斯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拿着今晚赚的钱,滚远一点。”
“别让我再在这里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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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星!
第5章 05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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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包厢门,陈青差点撞上了一直等在门口的领班。
领班扶住陈青,见陈青浑身狼狈,吓得声音都拔高了:“你做什么了?是又得罪里面的客人了?”
胃里翻江倒海的,陈青怕一开口就吐出来,没有立刻回答。
等不到答案的领班瞬间急了,他扯着陈青晃了晃:“你先说话,是不是得罪里面的客人了?”
被晃的干呕了两下,陈青艰难的摇了摇头,推开领班往厕所跑去。
厕所里,冲水声不断响起,陈青手撑着马桶,几乎要把胃吐出来。
喉咙火烧火燎的,胃里实在没什么可吐的了,陈青依靠着厕所隔间的门板,缓缓坐了下来。
很快,门外被敲了敲,响起领班的声音:“陈青?是你在里面吗?”
陈青张了张嘴,喉咙因为疼痛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只能敲了敲门板作为回答。
缓了好一会儿,陈青撑着地板站起身,打开了门。
领班看到陈青,松了口气,刚刚陈青走了之后,他在包厢外站了一会儿,没接到投诉,又想到刚刚里面叫了那么多酒,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拍了拍陈青肌肉结实的肩膀,意有所指道:“上道了啊,这次做的不错,以后王哥得跟着你发财了。”
不等陈青回答,领班又说:“我就说吧,肯定有人喜欢你这一款儿,以后多跟同事们学学,钱你是赚不完的……”
陈青眼睛都花了,耳边领班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的。
他努力稳住被领班拍的摇晃的身形,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再开口嗓音都是嘶哑的:“王哥,我今晚想跟您请个假……”
领班注意到陈青的脸色,心中了然,想到今晚陈青的业绩,便也大手一挥:“行,知道你辛苦了,想回去就回去吧……等下,要是难受,也可以找小李他们问问,这种情况吃点什么药合适。”
“谢谢王哥。”
……
到住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停电动车的时候,陈青脚下一软,身子趔趄了下,差点连人带车直接摔倒。
好在旁边就是墙壁,他身体歪倒着撞在上面,才努力稳住了那辆饱经摧残的电动车。
说起来,当初要的那一千块,抛去赔偿和修理电车的钱,陈青还倒搭进去了五十块,修车的时候,老板看着车直摇头,让他重新买一辆,只不过陈青拒绝了。
他现在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哪里还有钱再去买一辆电动车。
破旧的城中村,路灯都坏的差不多了,巷子里被黑暗完全笼罩,陈青眼前全是黑的。
艰难的站直了身体,身后斑驳老旧的墙体随着他的动作,扑簌簌的掉了一地的灰,陈青废了好一会儿劲儿才重新把电车停好,
手脚是虚软的,口中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陈青忍不住又干呕了两下。
好半响,陈青才他着墙壁慢慢走进了租住的院子里。
其他租户在这个时间都已经睡了,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能听见对门邻居的打呼声。
安安自然也睡了。
陈青抬手拍拍了自己发烫的脸颊,又就着门外的水管洗了把脸,感觉清醒了一些后,才拿钥匙打开了自己家门。
前几天陈青找了时间,借了工具仔细修理过这扇门,所以这次开门的动静不算大。
摸黑进屋后,陈青放慢了脚步,生怕吵醒了床上的人。
可安安还是醒了,他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冲着黑暗里陈青的方向叫了声“爸爸”,又含糊不清了的问了句“今天累不累”。
陈青吓了一跳,停了片刻才低声说:“不累,安安快睡吧。”
得到了这句话,安安又“咕咚”一声趴了回去,这次是彻底睡下了。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陈青这会儿却是没有睡意,他站了好一会儿,摸索着,从一旁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之后坐到了一直摆放在床边的小马扎上。
折腾了这一晚上,这会儿才算彻底清净下来。
陈青身上穿的还是金港服务生的那一套衣服,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没有换。
衣服穿半干不干的,挂在身上,按理来说应该很难受,可陈青像是没有感觉一般。
他只是嘴里不断的喘着粗气,大概是胃里被酒精刺激的实在难受,好似这样不断的呼吸就能将那股灼烧感呼出去一样。
许久都没有动作,陈青呆坐在黑暗里,握着手里的水杯,眼睛望着虚空的一点。
晚上在会所发生的事情,如延迟许久的信号,在这会儿一股脑的冲进了脑子里,搅的里面乱七八糟的。
原来他叫凌斯年,这是陈青脑子里第一个念头。
他琢磨了一会儿,也想不出应该是哪几个字。
不过陈青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想起那双眼睛里的探究和陌生,后知后觉的确认到。
€€€€对方真的不记得他了。
挺好的。
陈青举起水杯,喝了口水,又在脑子里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看今晚的样子,对方应该过的很好。
挺好的,陈青第三遍想。
这样他心里积压了许久的愧疚感,也能少很多。
……
隔天早上,陈青煮了粥,叫醒了还在睡觉的安安。
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下身是当初军训时学校发的迷彩裤,上身是夜市十五块钱一件的短袖。
将粥摆在靠床的桌子上后,陈青打开一旁的铁盒,里面大小罗列了很多药瓶。
陈青从中一个个打开,先取出早上要吃的分量,又将中午的药拿出来用纸包好放到一旁。
“安安,吃完早饭碗放到一边不要管,记得吃药,中午的话罗奶奶会给你送饭,水壶装满了放在这里了。”
他一边交代着一边把穿好衣服的安安从床上抱了下来。
“知道了爸爸。”
“嗯,那去洗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