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一怔,觉得很是古怪,他看了一眼小宋,小宋意会朝书房门边走去,准备给贺长松开€€个门,谢深玄则蹙眉开€€口,道:“我在。”
贺长松又干笑一声,说:“那€€……那€€我进来了。”
谢深玄:“……”
不对,这€€可不像是平常的贺长松。
果真下一刻,小宋拉开€€书房,贺长松拘谨探出了个身子,紧张万分朝屋内看来,一面战战兢兢道:“深玄啊……”
谢深玄皱起眉:“怎么了?”
他说完这€€话,也起身绕过€€面前的桌案,朝着书房门边走去,一面抬起目光朝外看去,问€€:“表兄,你€€€€€€”
谢深玄话音一顿,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诸野正在贺长松身后看着他。
“诸大人有事。”贺长松讪讪说道,“特……特意登门拜访。”
谢深玄:“……”
谢深玄总算明白€€贺长松为何是这€€幅战战兢兢的模样了。
这€€段时日相处,他和诸野的关系的确是近了,面对诸野时,也不再有当初那€€般惧怕,可贺长松不一样,贺长松眼中的诸野,仍旧还是那€€可怖的诸瘟神,如今瘟神上了门,他不可能不害怕。
说实话,谢深玄也很惊讶。
这€€些年来,诸野只在他伤时卧床时来过€€一次谢府,他可是谢府稀客,谢深玄怎么也不敢想诸野竟会主动登门拜访,他一时不曾回神,只顾怔怔看着诸野,而诸野沉默片刻,也只得叹了口气,自行€€为自己€€此番来意解释。
“下午时,你€€说有事需我帮忙。”诸野平静说,“我将卫所中事处理完毕,便立即过€€来了。”
谢深玄这€€才€€回过€€神来,下午武试结束后,诸野消失不见,果真是回了玄影卫,可这€€般不告而别的作风,他有些不太喜欢,此事也实在令人担忧,令他几乎要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下午忽而不见,是去了玄影卫?”谢深玄微微蹙眉,“既是如此,怎么也不说上一声。”
诸野:“时间紧迫。”
谢深玄挑眉:“说一声的功夫总是有的吧?” 闫膳艇
诸野:“……”
谢深玄:“若还有下回€€€€”
诸野:“我一定告诉你€€。”
得了诸野的允诺,谢深玄这€€才€€略微觉得满意了一些,他点了点头€€,正想要请诸野进来,却忽而注意到贺长松僵立在一旁,睁大双眼不可置信般看着他们€€。
“你€€们€€……”贺长松喃喃说道,“近来这€€关系……很不错啊……”
谢深玄:“……”
贺长松又讪讪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这€€话,他默默后退一步,恨不得扭头€€就跑,那€€飞奔离开€€的模样,倒像是迫不及待想要从一个他不该出现的地方逃离,而逃跑之前,他的头€€顶还要跟着蹿出一行€€大字,红惨惨飘在半空,随着他飞速奔离的脚步远去。
贺长松:「救命,谢深玄这€€臭小子又中迷魂汤了啊!」
谢深玄:“……”
不是,什么迷魂汤。
谁中迷魂汤了?!
诸野来这€€里是为了公事,他请诸野进书房,也只是为了公事啊!!!
想到此处,谢深玄飞速回首,急忙又看向一旁的小宋。
诸野神色不变,似是并不觉得贺长松的举止有任何问€€题,倒是小宋睁着双眼,摆着一副看热闹般的神色,正好奇盯着谢深玄和诸野打量。
谢深玄看他,他也心虚对上了谢深玄的眼神,二人目光交错,小宋忽而咽了口唾沫,急匆匆便要从此开€€溜,一面道:“少爷,我先去沏茶!”
谢深玄的心不由便再沉了一些。
自当年与€€诸野分离,而他弄清诸野心中所想之后,他自己€€虽偶尔仍旧会因此而心绪浮动,可确也早已弄清了自己€€与€€诸野生来无缘,他便一直竭力想要撇清二人之间的关系,而他仔细回想方才€€他与€€诸野的对话……是他自己€€没€€有分寸,说了些不该有的话语,显得他二人关系好似极为亲密一般,着实令人误会。
这€€误会需要解除,最好在今日就解除。
眼见小宋就要开€€溜,这€€误会或许还要变得更€€为严重,谢深玄急忙开€€口,叫住小宋。
谢深玄:“小宋,你€€等一等。”
小宋像是吓了一跳,顿住脚步,有些不知所措望向他:“是,我在。”
“你€€在这€€儿坐着。”谢深玄已握住了小宋的手腕,将他拉到桌边,摁着他的肩令他坐下,而后方才€€严肃开€€口,道,“一步也不许离开€€。”
小宋:“啊?”
诸野:“……”
第53章 字迹
小宋看起来很紧张。
他坐得笔直, 用手紧紧攥着座椅边沿,整个人好似僵直的木偶,胆战心惊, 只有目光在谢深玄与诸野二人身上不停转来转去€€,谨慎观察着二人的一切举动。
谢深玄已绕回了书桌后, 一面€€同诸野道:“诸大人, 桌边便有€€茶水, 您应当€€可以自己倒吧?”
诸野竟然真点了点头:“嗯。”
“今日在太学时,我已同您说过了€€。”谢深玄直入正题,“此事€€同林蒲有€€些关联。”
他生怕自己若再多同诸野客套半句, 便又要引来小宋多想,反正今日诸他同诸野之间本就只有€€公事€€可以谈, 那他二人自然不必多说废话,干脆直论€€正题就好。
诸野自下午便有€€些不明白谢深玄的意思, 他蹙眉问:“林蒲怎么了€€?”
谢深玄将书案之后自己写的信拿起, 递给诸野, 让诸野看一看,待诸野粗略翻过之后,他方再开口,道:“诸大人,这是给林家族亲的信。”
诸野点头:“是谢大人的风格。”
这回€€答有€€些出乎谢深玄的预料,令他不由€€讶然停顿了€€片刻,疑惑问:“我的风格?”
诸野答:“写得很漂亮。”
谢深玄:“……”
谢深玄微微移开目光, 决意当€€做没€€有€€听见诸野这一句莫名夸赞,竭力重回€€正题, 道:“可我想,林蒲之事€€, 若论€€其根源,只怕并不在她家中族亲。”
诸野虽仍不明白谢深玄的意思,可他看谢深玄这副模样,似是胸有€€成竹,显然已找到了€€此事€€的解决之法,便微微颔首,不去€€插话,只示意谢深玄继续说下去€€。
谢深玄却干脆将书桌上的纸笔墨砚都搬到诸野面€€前的小桌上来了€€,他把白纸铺在诸野面€€前,再将自己刚才所用的那毛笔塞到诸野手中,而后方开口,道:“接下来,就要麻烦诸大人了€€。”
诸野下意识接过了€€那笔,却还是不明白谢深玄的用意:“麻烦我?”
他同谢深玄可不一样,谢深玄在民间名声不错,他这样总喜欢直言不讳上谏的官员,当€€然很得老百姓喜欢,因€€而谢深玄给林家写信,林蒲家中的亲人看到之后,自然会因€€此而开心。
至于诸野……他是玄影卫,玄影卫无论€€在朝中还是民间都只有€€坏名声,民间之人对此避之不及,他要是给林家写信,只怕林家人会被他吓得不清。
“不是给林家写信。”谢深玄说道,“给林蒲写封信吧,好好夸一夸她。”
这要求,可比给林家写信更让诸野吃惊。
他讶然抬首,甚为€€惊讶看向谢深玄:“你要我给林蒲写信?”
“诸大人放心,我也会写的。”谢深玄说道,“不会让您一人为€€难。”
诸野:“……”
谢深玄又道:“您若是觉得不好写,那这信也不必太长€€,认真夸上几句,心意到了€€便可。”
诸野:“……”
诸野从€€头到尾都在沉默,看着这副模样,倒像是不怎么同意谢深玄的做法,这多少令谢深玄心有€€迟疑,只好再度开口,为€€诸野解释,道:“林蒲常年不得他人肯定,所以才总是自轻。”
不论€€怎么说,如今林蒲已在太学之中,这来回€€千里,她家中族亲对她难有€€影响,反倒是她自己的想法更为€€重要,她远比她的族亲更需要他们的夸赞。
可哪怕他已然为€€此事€€做出了€€解释,诸野却仍旧沉默不言,没€€有€€一点要答应此事€€的意识,谢深玄只好再退让些许,道:“诸大人,若您不知道该怎么写……我可以帮您想想措辞。”
诸野方蹙眉问:“……为€€何是我?”
谢深玄一怔:“你是林蒲的武科先生€€€€”
他稍稍一顿,觉得这句话,他或许不能这么说。
他原以为€€,写信之事€€只是寻常,不过提笔片刻的功夫,诸野应该不会拒绝,他实在不知诸野为€€何对此事€€如此排斥,只不过而今诸野的态度已在眼前,他现在是在劝说,语气当€€然要好一些。
谢深玄清了€€清嗓子,开始尝试这段时日他几乎百试不爽的好办法。
不管事€€情如何,他先狠狠夸诸野一通再说。
“诸大人,此事€€当€€然得您来。”谢深玄认真说道,“您不仅是林蒲的武科先生,您还是朝中在京武官中的第一啊。”
诸野:“……”
诸野的目光之中,很明显露出了€€一分€€迟疑神色。
谢深玄又道:“连裴封河都不是您的对手,就算在我朝所有€€的武官之中,您的身手,也是最好的。”
诸野:“……”
谢深玄:“您不必这样看着我,这不是我胡吹,朝野之间,人人均称玄影卫指挥使身手出众,举世无€€€€”
诸野忽而抬起手,强行€€制止了€€谢深玄接下来的话。
“无聊之语。”诸野冷淡说道,“不必多言。”
谢深玄:“……”
不对,今日他这夸奖的效果,怎么好像没€€以前那么好了€€?
谢深玄皱起眉,正要仔细去€€看诸野面€€上的神色,却见边上留下的小宋正满面€€惊愕地看着他们,那面€€上的神色,只如同见着了€€什么极为€€了€€不得的事€€情。
谢深玄沉默了€€。
他将小宋留在书房内,是希望小宋能够好好看着他与诸野,明白他和€€诸野只是为€€了€€公务才在私下会面€€,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有€€后来这一遭。
他夸赞诸野的语句,在他人听起来,好像是有€€些……不太对劲。
谢深玄又深深吸了€€口气,想,不行€€,这招不能用了€€。
对诸野效果不好不说,还容易令人心生误会,他若要劝说诸野,应当€€换些法子,绕开此事€€,譬如说,他应该……
诸野忽而轻轻叹了€€口气,问:“你想要我写什么?”
谢深玄面€€上又重新带了€€几分€€笑意,凑到诸野面€€前的桌案前来,道:“只要夸赞林蒲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