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思言见狐狸在扑小人偶玩,扑到时候又舔了舔,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道:“悄悄告诉你,其实是它太重了,我不想抱着它跑,才没把它叫醒。”
“重……吗?”裴煜声音可疑的顿了一下。
“重啊,可敦实了。”祁思言神色认真道。
裴煜敛下神色,不留痕迹地望了狐狸一眼:“……让它少吃点。”
狐狸耳朵顿时一抖,然后一口咬住祁思言人偶的头,唧唧地叫出声,用爪子开始挠他。
“殿下,神威侯来了,带了礼物和补品,想要见你。”明月敲了敲门,在外头喊道。
没有等祁思言同意,江清越直接推开门。
他语气里满是担忧地走进来:“言言?听说你晕倒了,你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便仿佛被人戴了绿帽子一般,眼神冷冽又饱含质问地看向祁思言:“祁思言,这么晚了,他怎么在这里?”
??第四十章 你真的看完了吗?
约摸江清越的语气太过于理直气壮,语气里还带着质问与责怪,祁思言顿时愣在了原地。
更深露重,江清越身上还带着些许潮气,他穿着黑金虎纹的深色外袍,腰间别着翡翠白玉腰带,即使是在暖色的烛火下,他依旧显得俊美无双,显然是刻意打扮了一番。
江清越双目冰冷,不管如何,他依旧是前世祁思言的夫君,这个国师迟早要去云游,绝对不能再让祁思言对他念念不忘:“这么晚了,国师不回府邸吗?”
他话音一落,瞧见裴煜神色无甚变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目光毫无波澜的撇了他一眼,就移开了。
又是这种仿佛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眼神。
江清越的怒火顿时起来了,他宛如被点了尾巴的炮仗,高声呛道:“看来国师是打算赖在东宫不走啊!东宫是太子府邸,可不是你的。”
裴煜瞧了江清越一眼,语气平缓地站起身:“既然如此,我走了。”
“不准走!”祁思言立刻走过去给裴煜倒了茶,倒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早已重复了无数遍,他委屈巴巴地道:“你继续喝,这是我在你那里偷的茶叶,好苦,我都没舍得喝,你得喝完。”
裴煜又淡然地坐下。
那副看似好像什么都没做但是好像就是在给下马威的样子简直让江清越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他咬牙道:“裴煜……”
听到他直呼裴煜姓名,祁思言立刻凶巴巴地用力推了江清越一把,有些生气:“你怎么可以直接叫裴煜的名字?你是祁思言吗?我父皇都只能叫国师!”
“裴煜是我硬要他留在东宫的,如果他生气了,我跟你没完!”
祁思言小嘴愤愤不平地叭叭了一通:“江清越,你对我什么态度我不在乎,但是你要给裴煜……”
“够了!”江清越语气急转直下,像是直接打断他叫住他。
他伸手抓住祁思言的肩膀,愤怒的双眸里倒映着祁思言的脸,他伸手指着裴煜,心里抓狂的厉害,像是再问前世的祁思言又像是在问此时此刻的祁思言:“张口裴煜,闭口裴煜,你心里到底是他还是我?”
祁思言瞳孔顿时颤动了一下,那可是裴煜,是天上的最清冷最神秘的月亮,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想都没想地反驳:“你怎么可以用这种话来侮辱裴煜!”
“砰……”
狐狸像是被答案惊到了,径直从柜子上掉了下来。
它哼唧哼唧地抱住头在地上打滚。
祁思言连忙跑过去,抱起狐狸揉了揉他的脑袋和身上的肉肉:“我心里只有我,还有它。”
祁思言见他还欲再说,匆忙转移话题:“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江清越冷冷地道:“你却连坐都不让坐张口闭口就是裴煜。”
“我这身衣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穿的衣服,你不记得了吗?”
祁思言这下是彻底被江清越这幅回味从前的模样激的恶寒了,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往裴煜那边靠。
以为江清越是因为自己救了他而对他改观了,祁思言小心翼翼地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视我为无物比较好……我救你是为了父皇,不是别的,我不会挟恩图报,我们就和你受伤前说的一样,保持距离。”
他说完后刻意地背过身体不太熟练地赶人:“今日太晚了,神威侯请回吧。”
江清越几乎气笑了,他走过去伸手想让祁思言转头看他却被他抱着的狐狸用力在手上挠了一口子:“你要我和你保持距离?你给我写的那些信……”
“他的信你看过吗?”
江清越一愣。
他偏头看向裴煜。
裴煜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原本平和的神色已经冰冷下来,他轻轻地放下已经喝完的茶水,起身,目光通透地望着江清越,语气带着几分冷漠:“你看过吗?”
“我当然看过!”
他掷地有声,语气中带着浓厚的傲慢,像是终于在裴煜面前找到了骄傲反击的资本,给自己找到了些许底气,祁思言给他写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信,那些都是他心意的证明。
他恢复记忆以后把这些信来回翻看,几乎可以想象到祁思言写这些信的时候那些情绪,开心的,低落的,生气的,难过的他可以通过文字来知道祁思言那时候的心情。
“真的吗?”裴煜继续道:“全部看过吗?”
裴煜的语气依旧平淡,清冷俊美的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一句普通的质询。
却仿佛问到了江清越的心上。
让他的心如坠冰窖。
真的全部看过吗?
仿佛想到了什么,江清越的眼神顿时变得惊慌起来,他指着裴煜,瞳孔放大了寸许,呼吸微微凌乱,像是被心底的猜想给吓的说不出话:“你……你……”
裴煜不着痕迹朝他勾了勾唇。
他的动作很细微,仿佛只是江清越的错觉,但仍然让江清越的原本就乱的厉害的心更加错乱,他三两步走上去,强忍着内心的恐慌,给自己壮胆般想拎起裴煜的衣领大声道:“你知道些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
见他如此没有礼貌地靠近裴煜,祁思言气的用力推他:“你想干什么?离裴煜远一点!出去,出去!”
原本以为要费点劲,却没想到轻轻松松就把江清越给推出了门外。
明月见到江清越被祁思言推的踉踉跄跄,连忙跑过去扶过江清越:“殿下!你怎么可以推神威侯!”
啪。
是门关上的声音。
明月:“……”
她小声道:“殿下最近愈加不懂礼数,还望神威侯见谅。”
江清越却没理她,他伸手推开扶着他的明月,神色浑噩地走出东宫。
裴煜淡然问话的时候,江清越在那一瞬间能感觉到的情绪不是生气而是害怕,他前世摄政王,经历过无数生死,居然会害怕裴煜短短的一句话,一个眼神。
裴煜绝不会知道。
那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非常少,没有人会知道。
没有人会知道他这辈子最离谱的一个错误。
肯定没有人会知道的。
越想他的情绪崩溃越甚,仿佛到达了一个临界值,想到前世他犯得这个错误,心脏疼的他几乎直不起腰,仿佛被人生生地拧着,拽着,让他连呼吸都无比的困难。
那些信都被祁思言当着他的面烧掉了。
即使他再怎么慌乱地用手去扑灭那一堆火,却还是无法挽救那些渺小的纸张变成一捧灰,就像是再也无法挽回祁思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作者有话说】:下章虐虐江清越芜湖~先一个一个来好吧~
??第四十一章 信
回到家里的那段路,江清越走了很久。
夜晚的月亮被云层盖住,只余下一片朦胧微弱的光,天幕一片漆黑,宛如被泼上了一层油墨,因为有宵禁,京城几乎没有人走动了,冷冷清清,只有几盏路边的油灯还亮着。
他颓然地坐在路边。
上辈子祁思言给他写过的信岂止一箱子,他几乎得了空就写,一封又一封,他在边疆的时候,信使一个月送一次家书,里面祁思言至少写了二十封。
可是他一次都没有翻开过。
却也没有扔掉,就堆积在那里,准备了一个又一个箱子去装祁思言的信,那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滑稽的行为,他不看那些信,却又不想把信丢掉。
直到皇帝昏迷,祁思言被迫独当一面,炎国率先挑起战乱,他出征平乱。
那时候他对祁思言还是不讨厌的。
直到他中了敌军计策,被人围城,孤立无援。
周围的城池都自顾不暇,尤其是边境多战乱,粮食本来很少,没有主帅愿意借他粮食,他连夜加急去皇城,希望祁思言给他们派人送粮食和兵马。
祁思言那么爱他,即使皇城内乱不休,他分身乏术,肯定也会给自己送粮食过来。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当时候他对祁思言那份爱是多么的自信。
自信的后果就是,他等了近乎五十天,吃糠咽菜,城中百姓只能吃着树根,根本没有收到皇城的粮食,照理说祁思言收到情报最晚只需要十日,加上粮食怎么的一个月也就送来了。
可是祁思言没有送。
江清越等的几乎想回到皇城拎起祁思言的衣领质问他为何迟迟不送粮。
反而是与炎国相近的辽国给了粮食,还带了很多兵器。
送粮的是他的小时玩伴,时光早已把他打磨成一副温润如玉的俊郎少年模样,他说这是江家自己囤积的粮食,皇城抽不开人手,无法送粮,祁思言亲手写了信给他道歉,里面写了原因。
玩伴叫林逸景,端着一副失望的模样:“太子殿下说没有粮食,叫我们送江家屯了好些年屯的私粮,那日我去东宫,瞧见太子殿下的吃食,倘若太子殿下从口中省些下来,肯定就够粮食了,殿下的信你要瞧瞧吗?”
江清越本来就对祁思言不满,闻言眸色顿时更加冰冷了,掺杂着失望和憎恨,这五十天他死了多少弟兄和心腹,他怎么能妄想祁思言一个在皇城娇养每日吃着山珍海味的太子会懂百姓疾苦?
“一封信有什么用?信能让将士吃饱吗?”他冷冷地道。
他一掀战袍,直接走出了帐篷,头也不回地对旁边的信使吩咐。
“他写的信,我从来没看过,也不想看,往后如果再有祁思言寄过来的信,一律烧了。”
之后祁思言给他寄了多少信,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林逸景的到来让他感到无比熨帖,尤其是打完仗后有新鲜的热饭热菜,还有缝好的冬衣袄子,皮毛靴子用来保暖。
在林逸景的照顾下,对于远在皇城的祁思言,也是愈发的排斥。
后来,他班师回朝,祁思言带着大臣亲自过来接他,听人说他忙到半夜才睡,但还是早晨就开始收拾好,一直在这里等他。
“江清越!”祁思言语气里满是笑意:“你终于回来了。”
他瞧见祁思言疲倦澄澈的双眸满是期待朝着自己望过来,厌恶的撇开头,像是故意气他一般,伸手执起林逸景的手,走到祁思言的面前。
林逸景显得很意外。
他看向祁思言,语气带着几分害怕,穿着一袭雪白锦绣袍子,宛如一朵漂亮的小白花:“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