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轻手轻脚地开了门,看了一眼房间紧闭的门帘,小声道:“殿下很累,睡着了。”
傅裕放轻了声音:“神威侯来了,在堂厅候着了。”
春风毫不犹豫地道:“让他等。”
傅裕告诉江清越祁思言在睡觉,原本以为会收到江清越不满,却没想到江清越并未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被敷衍怠慢的不自然感,只是神色哀伤的望着远处。
祁思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缺觉,穿好鞋袜后便打开门,一看天色才意识到不对。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春风并没有喊他,江清越肯定等了很久。
虽然过意不去,但心里还是有点暗爽。
也是,为何要因为江清越打扰到他的美梦呢。
“言言。”江清越起身朝着他快步走过来,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像是刻意打扮过,颇有几分以前的人模狗样。
春风立刻挡在祁思言身前,祁思言挑眉:“站住。”
语气带着丝丝冷意。
江清越猛地怔住。
这种说话的气势和对他的态度,不像是祁思言,祁思言现在和他说话,在如何厌恶反感,至少会虚与委蛇一番,这反倒有点像……
他瞳孔一颤,不可置信地唤道,语气带着强烈的欣喜:“言言?”
这是前世的,活生生的祁思言。
拥有他们的全部回忆,真正爱过他的祁思言。
他呼吸骤然重了很多,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他心口溢出,眼眶逐渐发红,他可以对这个亏欠了那么多,就算死也还不亏欠的人,说出自己的抱歉,后悔和爱意。
“都出去吧。”
祁思言清退了所有侍奉的下人。
他语气平静:“现在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摄政王。”
他盯着江清越,冷笑:“私藏矿山换取金银,你们江家,当真是不知死活。”
江清越根本没有听祁思言语气中的警告,甚至根本不想管这些,他只是眼眶通红,语气哀伤一个劲的喊:“对不起。”
“江清越。”祁思言双目凝视着江清越,眼神不带一丝情绪,仿佛眼前这个人只是一团空气:“你知道什么叫杀人诛心吗?”
“你要报复我吗?”江清越猛地跪下,他为了救祁思言手收了伤,还没好全,却硬生生弯着双手重重地在地上磕头,他像是激动又像是伤心,带着解脱般的期待也带着着了魔的迷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诛我的心,我愿意承受所有痛苦,你要江家付出代价,我就去皇上那里承担所有罪责,要我死,我就自尽……”
祁思言上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江清越,窝窝囊囊的话语听着没一句重点:“够了!趁我现在能站在这里和你平平静静的说话,告诉我,我死了之后,祁国如何了。”
“你想知道吗?言言,我都告诉你。”江清越依旧跪在地上,他抬眼看着祁思言,却见春风挡在他面前,正好拦住了他的视线。
“你死了以后,白成薪偷你的骨灰,被我杀了,宋离歌闭门不出,我也不想活了,辽国太子回去后听到了你的死讯,派兵来犯,我手里有知言楼,知道辽国大军压境是为了与严沐尧配合将我手里的兵力分出去一些,我故意把所有的兵力都分了出去,我知道他们肯定会趁着这个时候来皇宫刺杀造反。”
“严沐尧带着杀手阁的人和严将军的心腹带着我分出去的人马,造反,杀了我和宋离歌。”江清越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你的骨灰并不在皇陵,那只是一点石灰,你的骨灰在我的祖坟,以我妻子的名义姓氏葬在那里,我知道我肯定死无葬身之处,就我在你的旁边立好了我自己的衣冠冢,你就算死了,也是我江清越的妻。”
祁思言自动忽略最后那段话,偏头看向春风。
听到熟悉的三个字,春风的脑海中顿时嗡嗡一片,他听到了自己语气中的急切:“什么杀手阁。”
【作者有话说】:前两天更新的时候困死了,打错人名了,已经提交修改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前世祁思言虐渣〈江...
“你想知道前世的事情?”
严沐尧坐在酒楼,他父亲回宫后就一直让他在军队历练,他好不容易才从军营出来,连门都不想出,还没躺上几天养好精神就被越辰昭约了出来。
他也没如果以前那样出门前细细搭配一番,直接一根蓝色发带绕在黑发之上,随便套了件衣服,得亏人好看,穿成这样也不显突兀。
“为什么?”
越辰昭皱眉:“祁思言告诉了我一些,然后说你知道。”
“谁!?”严沐尧猛地站起来,因为站的太快,训练的太过酸痛的腿居然就这么软了下去,像是一时激动的跌落在椅子上。
他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抓住越辰昭的肩膀,俊美的脸上满是焦急:“你说,言言告诉了你一些?他记起来了?前世的事情?我要去见他。”
他抬步就要往外走,却被越辰昭拦住。
越辰昭急切地道:“你先告诉我。”
“我也是听你们杀手阁那个南星说的,你那时候收到春风的信,却被你父亲拦住了,你父亲以为你要造反,他虽然创立杀手阁杀了不少人,但杀手阁扎根在祁国,你一去杀手阁就被收到牵连,到时候朝廷围剿,杀手阁再无立根之地。”
“然后,你父亲逼你在杀手阁和春风之间做出选择,你选择了春风后,你父亲怕你真的送死,亲手给你喂了软筋散,废了你的武功,你反抗到你父亲又挑断了你的手筋脚筋,然后就是春风死了,你得知死讯后,自尽了,老阁主一夜白头,生了重病,也去世了,南星就组织了杀手阁的人找到了我,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找到春风的尸骨。”
江清越说完后,春风一下子怔住了。
刹那间,他感觉他所有的恨,都宛如一场笑话。
“殿下。”春风艰难地开口:“属下……”
祁思言很善解人意地道:“你先回去吧。”
春风点点头,抬步走出门,他步履平静,看背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走的时候差点撞倒了放在一旁的凳子。
“言言。”
“……”
祁思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撩起眼皮,对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离的手势:“你可以滚了,你江家意图谋反,你恢复记忆后,家里的烂摊子收拾完了吗?”
江清越期期艾艾地道:“你关心我?”
祁思言:“……”
他非常非常迷惑地望了江清越一眼,原本前世的江清越最后对他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这辈子也让春风知道了真相,他想让他死的好看点,但既然江清越不识好歹,不知死活的贴上来,那条不做些什么就对不起江清越了。
祁思言上下扫了一眼江清越,开口便讥讽道:“你比得上裴煜?”
江清越果然脸色难看起来,咬着牙道:“言言,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提他来故意气我。”
“我和裴煜在一起了。”祁思言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中饱含着爱意:“我恢复记忆了才发现,我上辈子,喜欢的也一直都是他。”
祁思言上辈子被天帝硬生生干涉了情感,可是死后他一碗孟婆汤下肚,这辈子恢复的记忆也成了没有被干涉过的最原始的记忆,最真挚的情感。
江清越猛地站起来,那一刻他仿佛卸下了一切的无害的伪装,像是被激气了怒气的野兽,两三步走到祁思言面前,低吼道:“你闭嘴!”
“裴煜走后,我在国师府睡了一个月,想了一个月的他,终于发觉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像是被控制了情感一样,不过裴煜离开了,结果无法挽回,我€€砜对于喜欢你这件事情也无所谓再细想深思,后来为了你手里的军权,再后来,是为了祁国,你喜欢利用我喜欢你这一点打压我,讽刺我,殊不知,我心里根本看不起你嗯……”
脖颈被一只手掐住。
祁思言顿住了,他朝着江清越挑眉,眼底勾起薄凉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个人慢慢的失控。
江清越眼底一片猩红,他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人,爱了两辈子的人,在他眼里一步步变成一个魔鬼,他掐着祁思言脖颈的手并没用力,更像是一种吓唬,也像是一种舍不得动手。
他像是被自己的行为吓到猛然松手,认输了一般,放软了声音,带着低低的哀求哄道:“不要说了,言言,你别说了,求你了。”
祁思言置若罔闻,他冷冷地嘲讽:“你喜欢我啊?怎么就喜欢上了我呢?”
祁思言慢悠悠的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带着丝丝玩弄人心的鼓动,仿佛是斩断江清越心底最后自尊的一把利刃。
这简直是在往江清越的尊严上踩,在他心里撒盐。
他站起身,不顾江清越的哀求往前走,像是前世那些藏在心底的情绪毫无声息的占据了内心,只能用走动来消解掩饰。
他边走边道:“前世都这样了,你最后还是要捡起我写的那些信,一张一张的拼起来,你知道你把手伸进火堆里捡信的样子有多像条狗吗?”
祁思言一句一句的刨白自己当初的内心:“我当时只觉得好笑,你最后居然还觉得我和你能在一起?”
“真恶心啊。”
他打开门,轻声喃喃道:“我前世真的很晦气,连情感都在喜欢的人走了之后,才轰然觉醒,错过了一生。”
门外天光正好,空气都夹杂这丝丝缕缕的清香,正对的莲池里正好有鱼儿跳出水面,又翻越身体没入水中,溅起点点水花,宛若新生。
祁思言看着这一切,心头的郁结和可惜逐渐退散,神清气爽的回头。
看到刚刚还站着的江清越不知何时宛如一摊死水般跪倒在地上,神色恍惚,不知道飘到了何处,可能是以前不喜欢的却可以让江清越兴奋万分的虚以委蛇,也可能是他脑子不清醒喜欢江清越时候的笨拙举措,得到了却是江清越的轻视和谩骂。
多可笑。
他以前喜欢的时候,江清越不屑一顾,现在跟他说清楚了,却表现的就像天塌了一样。
他平静开口:“滚吧。”
【作者有话说】:情感上虐完了,事业上江清越自己会作,春风和越辰昭的事情放番外了,毕竟已经很后面了,副cp再占用过多主线就不合理了,这是我的一个缺点,我会更正,以后的书副cp正文会只是一点点,以后所有副线具体写在番外。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严沐尧表白
这句话让江清越可谓是丢尽了颜面,依照他以前的性子,早就跟祁思言翻脸了,但现在他居然没有,甚至为了祁思言的一个眼神就跪在地上毫无尊严的祈求。
祁思言算是见识到了江清越忏悔的深度,大受震撼地让傅裕把江清越赶出去。
傅裕礼貌的让三四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抬着半强迫的抬着江清越到了院子里,轻声告知:“神威侯千万把眼泪擦干了,让别人瞧见您哭着从东宫出去,不知道殿下又要被编排成什么样,为了殿下的名声,您可要好好出去。”
江清越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努力吸气,通红的眼眶里满是不服:“你说的有道理。”
那委屈擦泪的模样,像极了被太子无情抛弃的小媳妇,哪有宫里传遍的太子以前痴缠江清越的那样,明显是江清越苦恋他家太子已久。
祁思言赶走江清越后耳根子清净了许多,只希望江清越识相点,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弄清楚。
他也不知道许久没有处理过折子了,他想了想,现在天色已晚,只剩下一点点红色的余晖在西边的山顶。
离晚餐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他现在去,还能处理一些,晚上他就可以去好好逛逛,还可以去摸摸狐狸,带着它去国师府。
他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但想不起来。
坐在书案前才翻开一卷,便打了个哈欠。
祁思言有些奇怪。
他以前是倦怠了些,但也没有懒到这种程度,为何身体会如此疲惫,他今日活动少,也没有如何费心费力,不仅午饭才起,还睡了将近两个时辰,太阳都快落山才醒。
怎么这么缺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不疲累。
他摇了摇头,准备继续看下去。
五秒钟后。
祁思言趴在桌子上,睡的很香。
直到晚饭做好,傅裕推开门,祁思言才被叫醒。
“殿下?”傅裕关切道:“你要不回房间睡觉吧,我让小厨房先将菜热着,您醒来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