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宣景时李如诗很不舒服,孕期反应极大。且那段时间本该是她在王爷面前固宠的时候,却因为意外怀有身孕不便伺候王爷而让魏侧妃钻了空子,重得王爷的喜爱。这就让李如诗有些迁怒还未出世的宣景。
而小小的宣旭却十分懂事,不吵不闹,对她很是贴心,这一对比就难免更加偏心。
后来宣景出生,却又是那样“克父克母”的命格,就让李如诗更加不喜欢起来,深深觉得这孩子就是投胎来找自己要账的,是她前世的孽债,巴不得赶紧将其送走,最好永远不要回来王府。每年年关宣景回来时她就觉得胸口闷闷的不舒服,便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对宣景也越发不待见。
当然这些不能让王爷知道。
作为厉王的枕边人,李如诗当然知道对于宣景“克父克母”的命格厉王看得越来越淡,相反,甚至因为宣景在边关屡建功勋而对这个儿子有了几分另眼相看的意味。况且李如诗觉得宣景惯会做戏,在旁人面前总是表现的天衣无缝十分孝顺懂事的模样,她要是做得太过也会让王爷不喜,觉得她为母不慈,便也只能在有王爷在场时与宣景虚与委蛇,私下里却从不给宣景好脸色。
一想到宣景这次回来应该会长留京中,李如诗就觉得胸口又疼了。
另外一头,宣景离开海棠苑后就回去自己的院子,不意外地看到该是翻墙进来已经久等多时的荣启和陆潇、胡靖。
宣景常年征战在外,这院子却还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用想也知道该是面面俱到的高满的功劳,李如诗是不用想的。
荣启摇晃着折扇笑得一脸狐狸相:“让我猜猜,厉王没少对你说教吧?不过既然陛下都不罚你了,他最多也就叮嘱你两句,让你日后行为谨慎些,不要意气用事,对不对?”
宣景笑了一声,“你倒是了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儿子。”
“嘿,不一定得是父子才能了解啊!咱俩也算是互相了解,谁是谁爹?”
噗!
一旁的陆潇和胡靖忍不住笑喷,在宣景看过来后又立即恢复正色。荣公子敢这么跟将军开玩笑,他们可不敢。
宣景转头对荣启道:“说正事,我让陆潇协助你去调查进城时混在百姓中的那些假称卢鸿关的人是怎么回事,尽早给我答复。”
陆潇一愣:“假称?难道他们不是卢鸿关的百姓?”
宣景:“之前却有卢鸿关百姓跟随,但我已经让人送他们回去,而且这些人的口音根本不对,你们没注意到?”
陆潇和胡靖低头,他们是听出来有点不太对劲儿,但当时太高兴终于有人为将军说话了,就也没多怀疑。
第十四章 不后悔
宣景:“你们就是觉得这些人是在为我说话,就该是”自己人”,便不多想了是不是?可你们就没想过他们有可能另有所图?若是面上为我说话但实则包藏祸心又该如何?须知兵不厌诈。冲锋陷阵你们都是好手,怎么平日里就是不爱动脑子?”
陆潇和胡靖头垂得更低了,也真心觉得将军教训的对,这是京城,不是边关战场,他们就一时放松了警惕,当真不可取。荣公子还曾特意告诫过他们,京城的“战场”并不比边关简单,是他们疏忽了。
荣启收起折扇戳了戳宣景的胸口:“你啊你,疑心还是这么重。不过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得,我就受受累,去帮你查查。”
陆潇抬头看了一眼荣启,以他对荣公子的了解,需要“受累”的活计肯定会落在他头上。
扑棱扑棱,墙头上落了三只小鸟,站成一排时不时地歪着头看着四人。
荣启:“你们厉王府的家雀可真肥,瞧瞧那小肚子,那叫一个圆滚,不过还是怪可爱的,让我都想养两只玩玩儿。”说着又转头看向陆潇和胡靖,“你们将军这块木头就不指望他能好好养小动物了,你们俩要是有心改日我送你们几只毛色好看的观赏鸟养着。”
陆潇摇头,他对这些小动物最大的感觉就是在边关粮草不足的时候去打野味儿回来烤着吃。
胡靖目光向往,但还是遗憾着拒绝了,又不无羡慕地说:“我小时候看邻居家养了只灰色的小狗就特别羡慕,也想养些猫狗或者鸟儿,但我娘说她不许家里同时有两个畜生。”
荣启、陆潇:……这该是亲娘无疑了。
入夜,之前落在厉王府宣景院中的那几只麻雀飞到了谢府谢恒的院子里。
谢恒在现代里也养了不少动物,花鸟虫鱼什么都有,年纪轻轻就已经经验丰富,能自己配制出独一无二备受各类小动物喜欢的吃食,不少经常在花鸟市场遛弯儿的大爷甚至是一些商户每回见他来还都要特意跟他打听这些事,想学学他是怎么配饲料的。
穿回到古代,为了拓展自己的业务范围,谢恒自然也要配制出这些美味独到的饲料才能招揽到更多的“员工”。且因为这个年代的原材料更加天然绿色,搭配出来的饲料味道也更好,在这十里八街深受欢迎。
这会,谢恒手里就拿着铜盒装的饲料,跟这些从厉王府过来的家雀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吃饱了的家雀们开始跟谢恒汇报情况。
听到宣景要调查混在人群中的那些假装卢鸿关百姓的人,谢恒有一瞬间的紧张,但转念一想,宣景每年只回京一次,这次回来虽然可能会常住,但也毕竟刚刚进城,一个常年戍守边关的将军,就算是王爷之子,这手上又能有多少可动用的力量?况且自己做得也还算隐秘,哪那么容易就被查到?应该不用多担心。
不过就算最后被查到谢恒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的将军一心为国为民,不该因为合情合理地杀了俘虏就遭受非议、背负恶名。
谢恒完全相信宣景,在得知宣景杀俘虏的第一时间,他便肯定这其中必有内情,虽然花费了不少心力财力去调查并作出相关部署,事实也证明他没信错人。
只是他有些好奇和宣景在一起的三人都是什么人,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宣景对这三人该是极为信任重视。他知道陆潇和胡靖是宣景手下大将,不过另外一个人是谁?也是跟随宣景一道入京的边关将士?但那日进城时明明宣景身后只有两个人,应该就是陆潇和胡靖,并未见到第三人。
罢了,左右是宣景信任的人,应该就没问题。
科举在即,谢恒大多数时间都得放在考试上,但他还有另外一件事仍在部署中,这两日也该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第十五章 环环相扣
自昭武将军回京,几日下来,不少平日里就生意红火的酒楼茶馆内,说书先生讲的基本都是北境的情况。
大夏的铁骑如何攻城略地,夏兵如何猖狂残忍,百姓如何水深火热,深陷战争中的城池如何血流成河。
怎一个“惨”字了得?!
在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述下,作为听众的京城百姓们不说感同身受也都十分愤慨,对大夏越发厌恶,而对数次击退大夏敌军的宣景亦更加推崇,现在根本不会再有人拿宣景屠杀俘虏的事说事,百姓们想起这一茬来也只会喊一声“杀得好”!
又过了几日,荣启来厉王府找宣景,他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谢恒?”宣景微微蹙眉,“就是之前我们见过的那个谢恒?”
荣启刷得一收折扇,“可不就是他!好小子!还真有本事!先是安排人冒充卢鸿关百姓在人群中给你洗名声,之后又在不少酒楼客栈找了许多说书先生讲述边关百姓疾苦。”
“说书先生?”
“嗯,这几日你没出门自然不知道,现在大街小巷聊得最多的就是北境的情况,都要归功于那些酒楼客栈的说书先生一天三趟地说。偏偏他们并不直接说战事如何,毕竟事关朝廷,话题敏感,也不直接对你歌功颂德,不然还得有那好事的会怀疑是你刻意安排。就只讲北境百姓在大夏铁骑之下如何挣扎求生,如何苦不堪言,就这样让京中百姓们都关注起了边境之事,对你也越加称颂,现在要是还有人敢在街上说你一句杀俘虏不对,烂菜叶子臭鸡蛋都得往他身上招呼!”荣启越说越高兴语气中难掩欣赏之意,“不错不错,真是不错!这环环相扣,算是彻底帮你洗脱了噬杀之名!厉害啊!”
宣景也笑起来,他之前就隐隐觉得谢恒还能给他惊喜,却没想到是这样大的惊喜。
“说话你跟谢恒认识?有私交?”
宣景没说话,只轻飘飘看了一眼荣启。
荣启摇头失笑,“也是,你要在京中认识什么人我能不知道?不过既然你们过去毫无交集,他又怎么会这样大费周章地帮你?我也更好奇他才十六岁,父亲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他还是个不受宠的庶子,无权无势的,怎么就能做到这种地步?我之前也为你想了几个对策,但最好的效果也就是这样了。他是如何做到的?而且之所以我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到他身上,也是因为他的部署有些仓促,留下了蛛丝马迹,应该是很赶时间。要是给他充足的时间,我可不一定能查得这样顺利。”
宣景看向窗外,“明日就是秋闱,他确实赶时间。”
“那你就不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说实话,我现在都觉得你之前的怀疑不无道理。”荣启眼中添上了些许郑重之色,“这个谢恒太诡异了,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该是以他的能力能做到的,我担心他背后会不会有别人,就算目前看来他是站在你这一边,但将来可保不齐会如何。”
一想到谢恒背后可能还有个有权有势的高人坐镇,而自己一直在京中却没有丝毫察觉,荣启就觉得一阵心悸,背上立时浮出一层冷汗。
“我还顺道查了查,谢恒从小到大都没有特别出彩之处,一直缩在自己的小院中毫无存在感,甚至都没有进学,家中只为他请过启蒙先生,识得些字罢了,但就是在你回来之际才突然转变,有了一系类惊人之举,以十分强势却又自然的姿态转变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谢府的那些人还并未因此生疑,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也是他的能耐。只是我始终觉得以他的成长经历不应该有这般本事,若他真是一直在藏拙,那这心机也未免太可怕了些。”
荣启很少遇到心机深沉到让他觉得可怕的人,毕竟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可现在的谢恒却让他有种危险之感。
宣景思索了片刻:“你派人多留心他就是,一定不要让他察觉。”
之前遇到谢恒,宣景还只当对方是个有些头脑又口才出众的普通公子,不过短短这些日子,竟然就成了他需要提防的人了。
生平第一次,宣景对一个还未有过只言片语交集的人起了好奇之心。
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的谢恒现在全心准备明日的秋闱。
这几日,因为秋闱将近,整个谢府上下都一片紧张凝重的气氛。那些丫鬟下人比平日更加谨慎小心,做什么事情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就怕扰了五少爷温书。
周氏虽然看不惯全府都要这样捧着谢宏,但也知道科举是大事,要是自己这时候还给谢宏和万姨娘找麻烦,老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不过心高气傲的周氏还是看不得那母子俩小人得志的样子,不能明着找他们那麻烦,那就暗着恶心恶心他们。
于是周氏这些天格外关注谢恒,吩咐下人们一定要照顾周全,还特意叮嘱厨房,五少爷那边是什么伙食,四少爷这边就得一模一样。周氏还自掏腰包给谢恒买了不少好的笔墨纸砚。
都是一府公子,凭什么差别对待?周氏这样做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万氏,你生的儿子再得老爷喜欢也就只是个庶子,跟谢恒一样,永远都越不过她的斌儿去!
万氏气得咬牙切齿,却偏偏挑不出周氏的错来。明面上来看,周氏作为老爷的正妻,当家主母,关怀庶子也是应当的,毕竟谢恒有个不管事的娘,周氏多操心些也无可厚非,而且同样要参加科举,也没什么理由差别对待。
但万氏就是不服气,谢恒算什么东西?也能跟她的宏儿相比?且谁不知道谢恒也就是在这一个月才开始准备科举,根本不可能考上,照顾地再细致吃得再好也没用,不过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把这些都给她的宏儿!她又岂会不知周氏这样做完全是在恶心她?
晚上,万氏过来给谢宏送宵夜,她前脚刚有动作,后脚周氏就让厨房做了同样的宵夜给谢恒送过去,万氏听到丫鬟回禀后帕子都要扯烂。
“你听听,周氏那个贱人就这样作践我们母子!”
谢宏安慰万氏,“母亲宽心,周氏也不过是明面上不能拿我们如何才做的这些小动作。待我金榜题名后周氏得有的难受!”
本来谢宏该称呼万氏为姨娘,他能称为“母亲”的人就只有嫡母周氏,但私下里他总是叫万姨娘做母亲,这也是万氏从小教导的结果。
万氏深吸一口气,“我儿说的对!周氏那个贱人想踩着我们母子,哪有那么容易!谢斌不就中了十三名吗?你一定要比谢斌考得好,到时候看那贱人母子还如何嚣张!”
谢宏志得意满地一笑:“母亲放心,我的才学并不比谢斌差,上次秋闱谢斌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只要我稳定发挥,定能在他之上!”
“好!为娘就等着你高中!明年你就会跟谢斌一起参加春闱,到时候更要把他给比下去!”
“母亲就放心吧!儿子什么时候让母亲失望过?”
万氏想想也是,儿子从小就聪慧,很多事情比她这个当娘的想的要长远多了,自然差不了。
母子俩都只想着要超过谢斌,对于谢恒却只字未提,就连周氏的行为也没让他们多迁怒谢恒,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对谢恒宽和,不过是根本没把谢恒放在眼中罢了。
就算谢宏觉得谢恒有些心机,但科举可不是靠心机就能成事,得有真才实学,连进学都不曾有过的谢恒又怎么被他放在眼中视作对手?
在谢宏眼里,这次谢恒参加科举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衬托他的聪明才学,有谢恒做对照,只会让他显得更加出众,他还挺乐意被这么衬托。
第二天一大早,谢宏先出门,谢恒稍晚了一些。
谢恒本来以为自己出来的已经算够早的了,可到贡院门口时还是排了老长的队伍。
石竹无奈道:“都说了公子应该早些出来。”
谢恒甩锅:“谁让你不叫我?”
石竹睁大眼睛:“我叫了呀,叫了好几次呢!公子就是不起来。”
“你那种叫算什么,就是在门外喊,有什么用?”
石竹:……他能怎么样,进去掀公子的被子吗?
谢恒逗够了石竹,才笑着说:“行了,你赶紧回去吧。”
“这怎么成?我得陪公子啊!”
“陪我排队吗?有什么好陪的?我自己排着清静,你赶紧回去吧!”
石竹往四周看着,大多数参考的秀才除了特别穷的之外,身边大都跟着书童或者小厮,会一直陪着直到进门口搜身,怎么他家公子就这么独特?自己这个小厮当得好没存在感。
眼看着谢恒的眼神都在赶人了,石竹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谢宏就在谢恒前面大概十来个人的位置,他看到了谢恒,但没打算打招呼,今天是为了科举而来,容不得一点分心,谢宏也没心思在今天跟谢恒演出兄友弟恭的模样。
第十六章 插队
石竹走后没多久,一个晚来的秀才见队伍排得太长,便有心插队,好巧不巧,正好站到了谢恒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