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看着前面的白衣男子若无其事地插队到自己前头,眨眨眼,一时有些佩服这人的厚脸皮,读书人也有厚脸皮的,但这样明目张胆地厚脸皮的还是不多。
在原来的世界谢恒就不会惯着插队的,在这个世界就更不会。
他拍拍前面人的肩膀,待白衣男子回头后语气还算温和地说:“这位兄台,你应该到后面去排队,插队可不道德。”
白衣男子脸色微红,但还是仗着自己比谢恒要高大一些,故作硬气地到:“谁看见我插队了?我本来就站在这,有人给你作证吗?”
周围排队的秀才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有些人是看到白衣男子插队了,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又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谁也不愿意站出来说话,免得惹麻烦影响到考试。
前面谢宏也看到了,但却故意往边上挪了挪,藏起自己的身形,生怕谢恒会在这时候叫他,点明他们兄弟的关系让自己帮他证明。他看那白衣男子身形要比自己高大,动起手来自己可能会吃亏,万一伤着了哪影响了发挥可就遭了。
谢恒笑了,周围人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指望别人帮自己作证,凭着他在原本世界刚遍了京都东西南北四个高铁站插队者的战斗力,这么个一看就外强中干的货色还真不被他放在眼里。
“看在大家都是读书人的份上,我也算好言好语地跟你说了,但奈何你给脸不要脸,那我也不用再积口德。你插我的队我自己知道就成,用不着别人也看见。好歹也是个读过圣贤书的,如何能这般理直气壮地缺德?还是你就喜欢插队?那要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想必二更就得悬梁自尽吧?就是要插队啊!我也不知你姓甚名谁,但建议你改名叫”不插队会死”,以后在任何需要排队的场合只要有认识你的人喊你一声周围的人就会立刻让你插队了!岂不是很方便?”
“你、你……”
白衣男子气得要翻白眼,他原本就是笃定大家都是读书人,只要自己稍微硬气一些,被插队的人也不会一直抓着不放,以前他也这么干过,都没出过事,怎么也没想到这回就碰到了这么个硬茬子。眼看着这边动静越来越大,都引得前面在门口搜身的官差注意,那白衣男子只能灰溜溜地跑到后面去排队。
周围的人见识到了谢恒的厉害,都稍稍拉开了点距离,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对方就被嘴炮攻击。有几个原本在聊天的都不敢说话了。
谢恒却在这时和善地对周围人笑着说:“大家不要紧张,遇上这种人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我对待明礼之人可不会如此。”
周围人立刻笑着称是,都心道这样应该算是很明礼了吧?
前头的谢宏见到谢恒这般轻易解决了插队之人,放松之余又有几分不忿,心想先前那白衣人果然是中看不中用,要是直接跟谢恒动起手来肯定能让谢恒挂彩,等回去之后他还能把这件事告诉父亲,添油加醋两句说不定还能牵连到周氏,真是可惜。
谢恒一转头正好瞧见谢宏脸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遗憾之色,微微眯了眯眼。
众考生经过搜身之后纷纷进入贡院。
谢恒注意到之前插自己对的白衣男子竟然就走在谢宏身边不远处,他当即语气颇为亲近地对谢宏喊道:“五弟!”
谢宏回头,就看到谢恒一张灿烂到不行的笑脸,对着自己无比亲热地说:“好好考试,为兄看好你啊!”
谢宏心中咯噔一声,本能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对着谢恒假笑了一下就赶紧往给自己分配的考间走去。
而那个白衣男子瞧见谢恒与其弟弟感情这般好,当即起了报复之意,在谢宏快要进去考间从其身后经过,故意绊了一脚,让谢宏直接扑了进去。虽说也没有大碍,但谢宏手掌撑地时稍微擦破了皮,即便不大影响拿笔也影响心情。
偏偏等谢宏站起来想看看是什么人绊了他时却连可疑的身影都没瞧见一个。
第十七章 臭号
这么坑了一把谢宏,谢恒心情大好,然而在看到自己的考间时,这心情就又不美丽了。
在他的考间边上就是茅房,在这间房间里考试绝对不耽误他闻到茅房的味道。虽说考试主要看真才实学,但很多时候一些客观条件多多少少也会造成一定影响。
边上带路的人见谢恒不愿意进去,心知谢恒是嫌弃边上挨着茅厕,当即就要呵斥谢恒挑三拣四,一位巡场的监考却在这时走了过来。
那位监考也没看谢恒,只是指着那间考间说:“把这间臭号封了,边上挨着茅房怎么能做考间?这不是影响考生发挥?”
带路的小差役连忙点头应下,又给谢恒换了间考间,心中还想着这个考生真是运气好,往年虽说这挨着茅房的臭号不一定会安排得上,但也有分配到考生的时候。真要是倒霉被分到了臭号也只能咬着牙认了,要不就得另外掏一笔不小的银子换一间,这还是头一回赶上巡场的大人要求不能安排这间考间。
谢恒也挺高兴,还想着回头要打听打听刚刚那位巡场大人姓甚名谁,将来有机会可得报答一二,就算人家这只是例行公事,到底帮了他一把,他可不喜欢欠人情。
三天三夜的乡试结束,谢恒最后一天考完从考场出来时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这科举考试在体力上果然要比现代的中高考累的多,也幸好他穿过来这段时间有注意身体素质的提高,要还是原主的身体情况,这三天根本不可能坚持下来。
瞧着这一个个从考场出来的秀才们,面色大多数都不太好,都跟营养不良的小鸡崽子似的,感觉这时候稍微刮大点风就能送上天一大片。
“谢兄!”
“谢老四!”
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叫喊,谢恒一回头,见是寇越、阮信等人,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寇越一把搭上谢恒肩膀:“我之前还在想都没见着你,还以为你没来呢!”
谢恒:“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耽搁?你们考得怎么样?”
阮信和柳巡笑了笑,看来考得是不错。
冯凯挠挠脑袋:“我觉得还成吧,我不爱看书,一看就脑袋疼,之前就只看了谢兄给圈的重点,感觉大部分都用上了,反正我自己考肯定不成,现在还有那么点希望。”
寇越抖着眉毛有几分得意:“我觉得问题不大,名次多靠前不可能,但上榜应该还可以。”
“呦!”柳巡调侃,“这么有信心?那要是真上榜了可得请我们吃顿好的去。”
寇越哼了一声,“你们别都盯着我,要是我都能上,你跟阮信肯定更没问题,到时候咱们可都得好好感谢谢老四!”
阮信:“这还用你说!谢兄的功劳我们都记着。”
谢恒慌忙摆手,“别别别,这还没放榜呢,你们这么说我可心虚,再说你们若是上榜了那也是自身努力的结果,我不过是给你们提供了些资料,要是你们不看不学不背那也没用。”
寇越又拍了拍肩膀,“没事,我们本来都是打算混的,能上榜就算赚了,上不了也无妨,反正现在考试结束了,先休息两日,等放榜之后怎么着都得出去潇洒一圈,到时你可不能不来啊!”
谢恒笑着:“一定。”
第十八章 效力
几人各奔东西各回府中,谢恒没走两步就看到在不远处等他的石竹。
石竹一见自家公子就噔噔噔小跑着过来,瞧见谢恒精神不济的样子立即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水和吃食,“公子先垫垫肚子。”
谢恒只接过水喝了两口,那点心实在没有胃口。回去路上倒是买了点话梅之类的蜜饯。
回到谢府,门口也没人迎着,门房看到他就跟没看到一样。
经过谢宏的院子,瞧见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谢恒还奇怪,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挂这么两个比人脑袋还大的红灯笼是不是有点太突兀了?
石竹说:“那是万姨娘特意给五少爷买的,说是图个好意头,保佑放榜时候能榜上有名。”
谢恒摇头失笑,果然是封建迷信啊,这能否榜上有名若是看挂不挂红灯笼,那就用不着十年寒窗苦读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万姨娘的做法,这也算求一个心里安慰,在现代每回期末考试前大家也都要想尽办法凑一些好意头,除了拜学校的名人雕像之外,宿舍里还要挂上科比的海报,绝对不能挂柯南的海报,意为“挂科比不挂柯南(挂科比不挂科难)”。反正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而等走到自己院子门口,看见门前挂着的两个还没有孩童拳头大小的迷你红灯笼,滑稽又好笑,谢恒的心情就有些微妙了。
他的小灯笼是谢宏的大灯笼生出来的吗?这是还没满月就出来打工了?
谢恒转头看向石竹等个解释。
石竹气得攥拳头,“还不都是万姨娘!万姨娘给五少爷买了灯笼,然后说买二送二,送了两个小的,就挂到咱们院子来了,还说什么大小都是心意,一定让我挂上。这不就是在故意埋汰公子嘛!”
偏偏那灯笼是万姨娘自己出钱买的,不走中馈,就算她不一视同仁,石竹也不好直说万姨娘的不是。
谢恒轻哼,这个万氏也就只有在这些小事上能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好了,你也知道万姨娘是什么人,不搭理就好。”
石竹还是不高兴,“万姨娘就是不敢明着忤逆夫人,才故意这样给公子难堪。”
“好了,”谢恒神色稍显严肃,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说,“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不该宣之于口。隔墙有耳,就算是在咱们自己的院子也不该什么都往外说。这还在院子门口你就口无遮拦,是生怕别人拿不到我们的错处?”
石竹的脸瞬间褪去血色,赶紧小碎步跟了上去,满脸慌张后怕:“对、对不起公子,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公子别生气!”
回到房中,谢恒看石竹仍旧脸色苍白,这才微微缓和了神色,“你别怪我严厉,咱们在府中的情形如何你清楚,本就该谨慎着些,不能因为这段时日有所好转就掉以轻心,你也不想再回到从前那种日子吧?”
石竹的脑袋摇晃得像个拨浪鼓,现在的日子很好,吃喝都不愁了,月钱不会被克扣,能按时发放,他以前都不敢想。
“公子放心,以后我一定更加小心,绝对管住嘴,一定不给公子添麻烦。”
谢恒点头:“行了,我休息会,你先出去吧。”
“是。”
石竹退出去关上房门,回去自己屋子后还轻轻打了两下嘴巴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另外一头,厉王府宣景的书房内,陆潇正在跟宣景说科举考试的情况。
“林大人说总算没有辜负将军所托。”
宣景点头,“林池是个守信之人。”
“林大人起止守信,我看他至今仍然十分感念将军当年对他儿子出手相救,还让我转告将军,日后若是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尽管找他。而且这次将军找他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让他注意一下谢恒,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就帮一把。换一个考间而已,也不违反规定,这种事要说也是他身为巡考官应尽职责,林大人有心,不想以此来还将军人情,日后有机会仍想为将军效力。”
宣景:“我当初会救他儿子也是我身为主帅对手下兵将的责任,本来也未打算要他报恩。”
陆潇满眼赤城:“将军待兵士如手足,我们都知道。不过这也不妨碍有多的是人愿意报答将军。”
宣景没再就这件事跟陆潇讨论,他之前正在练字,现在正好写满一张,收笔。
“胡靖还没回来?”
“是,那边还有两家铺子的账没有清点完。”说到这个陆潇就特别庆幸将军把去找林大人的事交给了他,不然就得是他去对账了。清点账目什么的最是麻烦,每年他都要想尽办法躲过去,所以每年这种算账的活计就都会落到胡靖身上。
只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战场上可以拼死相互,但清算账目这种事就别怪兄弟我不仁不义了。
宣景:“这些年京中的铺子亏损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何情况,如今我们要长留京中,你有时间就和胡靖一起去各个铺面看看。”
“是。”
陆潇也慎重起来,在边关作战这些年常常粮草不济,也让他更加明白钱财的重要性,将军自己都不知道补贴进去了多少。这次归京,虽然将军什么都没跟他和胡靖说,但他们也隐隐猜到将军有一番大事要做,这用银钱的地方肯定少不了,自然希望这些铺子能多赚些。哪怕少赚点,也不能年年亏损!
次日,养回了些许精神的谢恒打算出府去。
考试前他联系了牙行说买店铺的事,说好等秋闱之后就去看,让牙行那边多准备几套供他选择。
他之前了解过各种各种类型铺面的一般价格,虽然目前他的存款还没达到他的预计,但不妨碍先看看,再讲讲价,说不定真能给他磨下来,实在不成先副歌定金也行,反正过户的手续繁琐,差的钱也不多,这期间怎么也能把钱赚够了。
还没出门,就碰巧在门口遇到了红光满面的万氏。万氏似乎正在吩咐下人们做什么事,整个人看起来都喜气洋洋的。
原本谢恒想像往常一样装作没看见,以往万氏也不会主动搭理他,没成想今天万氏却不按常理出牌,笑眯眯地就把谢恒给拦下了,“哎呦,四少爷这是要出门啊!”
谢恒挑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万氏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也没吊脸子,还笑着说:“是是是,瞧瞧我,竟是高兴过了头,这都没看出来。”
谢恒没打算接万氏的话茬,却不曾想万氏还能那般自然地自说自话:“四少爷肯定好奇我高兴什么吧!呵呵呵,当然是五少爷说这场科举他是十拿九稳了,定然考得比当年的大少爷还要好!我这一辈子要说有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事,那就是生了宏儿!这不,宏儿要榜上有名了,我就给一些好姐妹下了帖子,明日宴请她们入府,也让大家瞧瞧我那出息的宏儿!”
谢恒皮笑肉不笑,“这还只是乡试,而且尚未放榜,万姨娘这就宴请好友是不是早了些?”
万氏的脸拉了下来,“乡试怎么了?当年大少爷乡试中了十三名府上不也宴请了不少人,我儿考得会更好,明日只是我这当娘的宴请自己的小姐妹,来日府上肯定还要大办一场。日后宏儿过了会试、殿试金榜题名,那是能去参加琼林宴的,一般人想见可都见不到,你小家子摆事的没见识,懂个什么?”
谢恒冷笑,他懂得再少也知道在未知结果之前不该高兴太早,以免乐极生悲。
万氏平时也是个聪明人,不然如何能以那微末的家世跟周氏抗衡许久还不怎么落下乘?能蛊惑着谢长青多年来对她宠爱有加?如今却在这时候犯下了这种不着调的错事,着实是这么些年跟周氏相斗被压得太狠了,谢宏一跟她说感觉自己考的不错,在名次上能压过当年的谢斌,她就高兴得失了理智,只想赶紧在周氏面前扬眉吐气一回,这才等不及放榜就先想着宴请闺中密友。
谢恒猜测,万氏设宴这事谢老夫人和谢宏应该都还不知道,不然绝对不会由得万氏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