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时谢恒很喜欢看些刑侦类的电视剧和小说,多少懂些常识,知道对于破案的警务人员来说,无差别的案件是最难办的。随机杀人,就没有动机可查,也难以从被害人的人际关系网找到突破口,甚至都不一定有特定的受害群体,嫌疑人心理不好琢磨,调查起来全无头绪。且无差别案件容易发展为连环案件,社会影响也会非常恶劣。
阮信叹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做出这种事,又出于什么目的。下了毒又不要人命,只是让人出现幻觉,难不成就为了整人好玩儿吗?”
寇越拍拍阮信肩膀,“行了,也别想这些了,想再多咱们也解决不了,还得看人家京兆尹,走,咱们也别光在这喝酒,去锦屏馆。”
谢恒好奇地问:“什么地方?”
这下轮到寇越惊奇:“你没去过锦屏馆?听都没听说过?”
阮信笑着戳了一下寇越:“谢兄可不跟你一样不正经!”
寇越撇嘴:“去锦屏馆怎么了?你又不是没去过,要说不正经那你也算!”
谢恒看着阮信神色暧昧,心中一突:“这锦屏馆不会是青楼吧?”
阮信:“不完全算是,也有青楼里的营生,但不是所有姑娘都卖身,有相当一部分只卖艺,还有些只陪吃陪喝。卖艺的姑娘们大都有一技之长,琴棋书画跳舞唱曲儿,总有拿得出手的,而且姑娘们各个貌美如花,就是打杂的小伙计都清秀养眼。酒菜也很有特色,他们经常研制新酒、新菜品限量推出。比起青楼妓馆,锦屏馆不会那么乌烟瘴气,环境相对清幽,格调更高,时不时地还会组织茶会诗会,所谓风流才子俏佳人,也是京城一景。纯粹去消遣欣赏的公子哥不在少数。”
“比如我们!”寇越迫不及待地补充,“我们就是纯粹去喝酒欣赏曲乐以做消遣,甚至都没点里面的姑娘作陪过。至少我和阮信没有。”
“锦屏馆……”谢恒一笑,“惊梦断,锦屏深,两乡明月心。这名字起得倒也雅致。”
寇越点头,“可不是嘛,我以前读书少都不知道这锦屏馆什么意思,还觉得不如百花楼、丽春院这样的名字通俗易懂。”
谢恒:……
阮信起身:“反正今日有空闲,不如就去锦屏馆看看,谢兄从未去过,不妨去瞧瞧。你放心,这锦屏馆绝对不跟那些青楼妓馆之流一样,不会才到门口就杀出来不少姑娘架着你让你走都走不了!”
这话就纯粹是在调侃谢恒了。
谢恒面上还真闪过一丝窘迫,母胎单身至今,两辈子加起来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上一世从初中到大学也算是校草级别,跟他表白的女生倒是不少,不过他从来没起过那方面的心思。这辈子倒好,同样还没谈情说爱,居然就要直接逛妓院了。
呸,人家那不叫妓院,应该算是高级会所。
“那就去看看。”
瞧见谢恒也点了头,寇越可高兴了,拉着谢恒就往外走,嘴里直嚷嚷着“兄弟带你去见见世面”。
路上寇越还问谢恒家里有没有给他安排通房丫头。
谢恒摇头,“不曾。我也不想弄这些。”
说到这他还得感谢从前谢府中人对原主的不闻不问,不然按照他现在的年岁,差不多也就是该安排通房丫头的时候。
在这方面他的思想还比较偏向于现代化,通房丫头这些他肯定不会弄,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妻妾,甚至他压根就没想过成家之事,一心一意只有“立业”,助宣景避开暴君污名成就丰功伟业。
寇越:“我和阮信也没有,都觉得现在弄这些早了点,不过柳巡和冯凯都有一个通房丫头了,每回他们俩去锦屏馆也总要点个姑娘亲热,还笑我和阮信不知其中美妙滋味,等以后知道了也会跟他们一样。”
说着这些寇越隐隐有些嫌弃,他倒不是对那些卖身的姑娘有所成见,只是真不太喜欢那么浓重的脂粉味,还好锦屏馆的脂粉味不重,青楼妓馆业务的那部分有单独划分的区域。不然他的鼻子是真受不了。
说完寇越又嘱咐谢恒:“你到了锦屏馆可别把持不住,这种事晚些也没什么,太早反而对身体不好。”
边上阮信直翻白眼:“你管好自己就是了,谢兄洁身自好,可用不着你嘱咐。”
“哎我说你是不是话里有话?合着在你看来我就不洁身自好是不是?你给我说清楚!”
……
从有家酒馆到锦屏馆,这一路上谢恒的耳边就没消停过,这两人没完没了地打嘴炮。谢恒都有些同情寇越,说又说不过阮信,还总自己送上门被怼,这也是真兄弟情了。
锦屏馆不在闹市区,而是南面城郊,三面竹林环绕,溪水潺潺,颇有意境。锦屏馆占地不小,分主楼和副楼。副楼就是侧面紧挨着的一处竹楼,清净雅致,搭配着外头竹林摇曳,溪流叮咚,有几分林间竹舍隐世之风。寇越说副楼就是专门举办茶会、诗会之所,也难怪不少读书人都愿意涉足此处。
谢恒一边欣赏周边美景一边跟在寇越和阮信身后进门。
一进来便有跑堂伙计上前招呼,笑容得体,那股热情劲儿也恰到好处。
还不等谢恒好好观摩一番这里面的装潢摆设,一个转头就跟一双锋利深邃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哦吼!千想万想,谢恒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和宣景的第一次传统意义上的“初见”会是在这种地方。
一时间谢恒甚至怀疑这莫非是他挖了偶像墓的报应?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四十章 让我死吧!
此前谢恒在脑海中已经模拟过无数遍自己和宣景初见的场景,无论哪种场景,他都会极尽可能地给宣景留下足够好的印象,尽可能地展现自己的优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有能力且十分稳重并值得信赖的人。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是真的,眼前的情况实在犹如脱缰野马,让谢恒不知该如何应对。
慌张和乍见偶像的紧张感几乎在同一时间达到顶峰,两种感觉的相互碰撞让谢恒整个人愣在原地,平日那股子随机应变的激灵劲儿这会是一点也发挥不出来。那呆傻的表情跟宣景的冷冽形成鲜明对比,两人站在一起那就是酷炫偶像和他的脑瘫粉丝。
谢恒和宣景就这样相视无言,这要是在玄幻世界大概会以为他们是在用意识交流。
荣启看到谢恒十分惊喜,主动上前打招呼:“谢四公子,终于见面了。”
终于?
谢恒缓过神来,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对方,这谁啊?
“我们见过?”
荣启轻咳一声,赶紧找了个说辞圆话:“之前有幸目睹谢四公子在街上以汤包智擒小贼,只是当时不知四公子身份,直到”汤包四少”的名头出来之后才知晓。”
谢恒的脸色顿时发黑,心头的怀疑瞬间淡了下去,转头阴气森森地看了一眼寇越,把寇越看得不自觉地往阮信身后躲了两步。
荣启继续自我介绍:“在下荣启。”
谢恒在脑海里搜罗了一下目前掌握的一些重要人物的资料,“荣”这个姓并不多见,还能跟宣景走在一起瞧着关系不错,那身份应该也不低。
“原来是都察院的荣大人,幸会。”
荣启勾起嘴角,谢恒的话让他心生满意,比起当他报出名讳而别人首先想到的他的身份是嘉南候嫡子,他更喜欢别人以官场上的身份称呼他。
这个谢恒果然很上道。
“今天可真是巧了,居然能在这里碰到。原本昭武将军还想找个机会见见谢四公子,以感激谢四公子之前帮他看出的那些账目问题,是吧宣景?”
宣景被荣启撞了一下肩膀,身形未晃动半分,点头道:“不错,我之前还在想有机会见见四公子,毕竟四公子让我体验了一把天降横财的感觉。”
可不是天降横财么!原本以为年年亏损,结果却是赚得满盆满钵!
谢恒表示理解,这感觉肯定比在许久没穿的衣服里摸出不少钱还要爽!
谢恒:“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而且我也受到了将军的照顾。”
荣启立刻眯着眼看向好友:“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照顾谢四公子了?这是私相授受!”
宣景&谢恒:……
你一个三元及第的朝廷重臣说话时可以不要乱用成语吗?还不如“暗通款曲”好听!
谢恒觉得自己的底线被狗吃了。
边上一直没什么机会开口的寇越和阮信都惊呆了。
他们一早就认出了宣景和荣启,只是没想到这两位大佬会主动走过来说话。
一开始看着两位大佬朝他们走过来时,两人想着就算知道以他们的身份应该招不来两位大佬,一定是身后其他人与两位大佬认识,可还是忍不住紧张。结果这两位大佬就在他们面前站定了,那一瞬间阮信手脚僵硬,寇越甚至差点昏过去。再瞧见两位大佬似乎是和谢恒有所交集,于是在这一刻他们对谢恒的敬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宣景看向谢恒:“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语气中的熟稔让宣景自己都有些意外。虽然他们已经知道彼此的存在许久,也有了一些间接接触,但到底今天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宣景本来以为就算自己欣赏这人也会按部就班地来,却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般自然,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不过话都说出来了,也未觉得有何不对,宣景也不会欲盖弥彰地找补。
倒是荣启有些诧异地暗暗看了一眼宣景,心中意外就好友这看似端重实则清冷的性子居然能一开口就这般自然地拉近与谢恒的距离。
谢恒没注意到宣景的语气有何不妥,实际上能被偶像问话他还兴奋着呢!谢恒正要回答,边上吓傻了的寇越却先忙不迭开口了。
本就是他要带谢恒来这的,一时心慌寇越就觉得昭武将军是在质问他,不敢有丝毫犹豫耽搁,甚至说话都没经过大脑:“我们带谢四来开荤!”
谢恒:……让我死吧!
宣景挑眉未言。
荣启噗嗤一笑:“真巧,我也是带宣将军来开开荤。”
宣景飘着冰渣子的眼光扫过来,荣启立即一脸正色:“咳咳,开个玩笑,你们不要胡乱往外说啊!不然小心我们公报私仇!”
咬了舌头的寇越表情扭曲,阮信笑容僵硬。
经过这一会儿的缓冲,谢恒也终于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中缓过来,还算镇定地解释道:“秋闱之前就跟阮兄和寇兄约好等考试结束后便抽个时间出来聚聚,不过后来一直事忙,拖到现在才有时间。啊,还未介绍,这两位是阮信和寇越,都是我的好友。”
阮信、寇越脸上持续尴尬微笑,心道大可不必为他们做介绍,他们一点也不想在荣大人和昭武将军那挂上名号!
谢恒:“本来今日还有两位好友该一起过来,但前段时间他们也不知是中毒还是生病,一直出现幻觉,精神也不大好,故而未能一同前来。”
荣启一听,顿时正色:“你那两位朋友是……”
谢恒微怔,没想到荣启会特意问到另外两人,心下生疑,猜测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情况,便更慎重回答:“一个是护军参领冯大人家的冯凯,另一个是太常寺少卿柳大人家的柳巡。”
荣启记性不错,记得在宣景让他扩大调查范围的人中就有这两个人,就是没想到他们是谢恒的朋友。
谢恒看了看荣启,又看向宣景:“荣大人莫非是在调查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中毒事件?”
荣启看了一眼宣景:你家小举人可真敏锐!
宣景:“调查说不上,只是稍微了解情况。”
谢恒明白了,宣景和荣启就是在调查,不过不是在明面上。这事明面上还是京兆府尹的活儿,但可能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也要弄清楚这件事,但不方便让别人知晓。看来他们会来锦屏馆也十有八九跟调查有关。是锦屏馆中有线索?
谢恒对寇越和阮信说道:“你们先去开个包间叫上好酒好菜,我跟二位大人说一会话再去找你们。”
两人求之不得,匆匆行礼后就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荣启会意一笑,“看来咱们也需要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宣景打了个响指,立即有跑堂伙计过来带领他们去最高层的雅间。
谢恒看向宣景的目光一言难尽。
宣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说道:“我跟这里的老板认识。”
荣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贱兮兮地笑着说:“哎我说你解释什么啊?人家谢公子又没说什么。”
谢恒嘴角也弯了起来。
来到宣景专用的包房,荣启叫伙计端上来一壶茶,叮嘱之后不叫他就不要再上来。
荣启:“谢四公子曾帮宣将军看账,又搜罗了不少治疗旧疾的方子,请问是何缘由?”
谢恒没想到连方子的事情荣启也知道,这人果然很得宣景信任。
一时间谢恒心里有些酸酸的,心道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偶像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