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谢老夫人一锤定音,谢元馨也就免去了被送到庙里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的命运。
谢老夫人让谢元馨和谢元柔将谢元霞送回房间休息,周氏也紧跟其后出去。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谢元霞的脸上露出带着劫后余生庆幸感的胜利微笑,甚至没控制住笑出了两声。
她终究还是做到了!就算一波三折,她还是成了三皇子的女人,还让家里同意她嫁给三皇子,现如今只要等着三皇子上门提亲即可。她终于不用嫁去蓬户寒门蝇营狗苟一生!高贵的皇子妃,那才是她谢元霞该有的身份!
回到房间后,周氏就将谢元馨和谢元柔给赶了出去,她自己陪着女儿,哭花了妆的脸上满是笑容,一边帮女儿擦脸一边做着成为皇子丈母娘的美梦。
果然呐,她的霞儿最最争气了,往后她能不能过上老封君一般的日子就指望她的霞儿了。
被赶出去的谢元馨和谢元柔一言不发,直到走到岔路口,谢元柔要往万姨娘的院子过去,谢元馨才将其叫住。
“日后姐姐真嫁入了三皇子府,她便是我们家里最尊贵的小姐,父亲、母亲甚至祖母眼中也都只有姐姐,就更没我们什么事。”
谢元柔转头温柔一笑,“难道现在不是这样吗?”
谢元馨彻底愣住。
是,莫说日后谢元霞嫁给三皇子,就是现在,爹娘不都是围着谢元霞转?她做出这种丢进谢家脸面的无耻之事,依旧能被不痛不痒地揭过去,什么惩罚都没有,母亲还是将全副的关爱都放在姐姐身上。
她早该看开了,即便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在母亲眼中,姐姐就是天上的皎月,自己就是地上的砂砾。从母亲为了姐姐要将自己推去做尼姑开始,她就不该再有任何幻想期待。那不是她的母亲和姐姐,是不顾她生死的仇人!
谢元柔素手托起花圃里伸出来的一根掉光了叶子的枝杈,眉眼淡然地说:“二姐姐要嫁给皇子,这嫁妆肯定少不了,咱们谢家总共才多少家底?只怕把你我的嫁妆都填进去还不够。我也就罢了,万姨娘本来就没给我准备什么,但六姐姐作为嫡女本不该比二姐姐差多少,可这下都补给了二姐姐,等来日六姐姐出嫁,这嫁妆单子估计比这枯枝都要干净。”
谢元馨恍然醒悟过来!是啊!嫁妆!
嫁给皇子不比旁人,再怎么样这嫁妆也不可能按照寻常规格,特别是父亲爱面子,母亲又那样溺爱姐姐,谢元馨都不用怀疑也能肯定到时候自己的嫁妆肯定会被添进去,等到了自己成婚时还指不定多寒酸!
不行!不能这样!
谢元柔看着沉默下来但眼睛却无比黑沉的谢元馨,轻轻勾起粉色的薄唇,转身离去。
另外一头,谢老夫人房中。
谢长青还在听着老夫人絮叨,细数着将来谢元霞嫁给三皇子后的诸多好处,让他万万不可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一定要抓紧时间操办起来,要请教养嬷嬷多教导谢元霞礼数,免得将来进了三皇子府上不知道规矩闹笑话,让人看低了去。又叮嘱这嫁妆绝对不能太寒酸,实在不够的她也能添点。
一旁谢恒越听越想笑。
瞧瞧这蜜汁自信,三皇子那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呢他们这就张罗上了!俗话说上赶着不叫买卖,即便没有他从中作梗,就让谢元霞顺利嫁给三皇子,就凭着谢家这般上赶着的态度,也头一个会被三皇子嫌弃。
嘱咐完了一堆,谢老夫人仿佛才想起来谢恒还在,接过刘妈妈端来的茶润了润嗓子后又对谢恒说:“我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不过你母亲的为人你也知晓,就是这么不着四六的,你二姐姐又是她的眼珠子,这才对你没了分寸,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二姐姐误会你也是她心眼小,不过女儿家嘛,就是爱自己胡乱猜测,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当不会真生你二姐姐的气。”
啧,这人还没入三皇子府呢,谢老夫人就忙不迭替人家敲打他了,这是怕他记仇,暗中给谢元霞使绊子,连带着周氏都要保下来。
之前还对着他又是安抚又是宽慰,把周氏给骂得狗血淋头,这转头发现谢元霞的价值更大了,自己这点“价值”在谢老夫人眼里就不那么够分量了。
他就知道,在谢老夫人眼中什么亲情都是假的,只要是能给谢家带来利益的人、能光耀谢家门楣的人才是她亲的热的。
好在从一开始谢恒就明白这个道理,从不曾沉浸在老夫人做出来的种种慈爱假想中,现在即便看清老夫人的嘴脸他也没半点伤心,只从容地点点头:“祖母说的是。谢家人本就该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都懂,二姐姐要是真能嫁给三皇子,于我也有益,这是好事。”
谢老夫人立刻笑起来,拉过谢恒的手拍了拍:“我就知道小四最是明白事理!”说着又让刘妈妈取了十两银子给谢恒,“让你那小厮出去买点治疗外伤的药,手上的抓痕留着不好看,若是让外人瞧见了还当咱们家宅不宁。”
“是。”
谢恒淡定地接过银子,想着回头让石竹拿着银子多去买点小鱼干。他还得靠着夜鸦监视三皇子那边的动静,下一环也该安排上了。
第六十六章 早啊将军
谢恒回去自己房间没多久,白雪就扑棱扑棱飞了进来。在谢老夫人那里装了半天哑巴,一到谢恒这就碎嘴了起来。
“介绍费!介绍费!介绍费!”
谢恒嘴角一扯,从书架上的格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还裹着一层防潮的牛皮纸,将牛皮纸打开才看到里面放的满满的颗粒饱满的瓜子。
白雪这厮嘴越来越刁了,寻常的瓜子都不吃,得是奶香味或者焦糖味的炒瓜子,而且必须得是永昌街王婆瓜子铺的瓜子。那可是家几十年的老店,老品牌,就是王公贵族都常到那里去买炒货。他们用来炒的葵花籽据说都是自己种的,之后还要精挑细选,确保没有空的臭的,个头又大又饱满,各种味道的炒瓜子都是祖传秘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还限量供应,这价格自然便宜不了。
为了给宣景准备新年礼物的谢恒已经大出血,这么好的瓜子他自己都舍不得买来吃,就是为了满足白雪这张馋嘴。
一把瓜子给出去,谢恒轻轻点了两下白雪的脑袋,“介绍费给了,回头再帮我找两只夜鸦,现在都不够用。不是夜鸦别的鸟也成,至少得聪明好驯化。我这事情还多着呢!你给我抓紧点!”
白雪忽扇着翅膀,“只要好处给到位,凤凰也来赚小费!”
谢恒噗的一声笑出来,这货是越来越贫嘴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鸡都还没叫,荣启就带着一篮子水晶甜橙翻墙来到宣景的院子。
看到宣景已经在院中练剑,荣启十分失望地趿拉下肩膀。
宣景看见了,但无动于衷。
荣启走过去,将水晶甜橙放在石桌上坐下,状似无奈地说:“我说你就不关心关心我在失落什么?我们的友谊呢?”
宣景:“你这么早过来不过是打着搅我清梦的想法,以报复我让你拿水晶甜橙。见我已经起来你计划未能得逞,自然失落。”
荣启:……算你狠!
“不开玩笑了,你之前安排的送去北境的物资都已经到了,不过北境送来的消息中还有一件特别有趣的事儿,要不要听听?”
宣景咻的一声一剑破空:“说。”
荣启坐在石桌边上翘起了二郎腿,“早在你筹备的物资运过去之前,北境已经收到了一批物资,只是没有署名。送物资的是被雇佣的商队,在北境一带颇有信誉,只不过他们也不知道雇主是谁,只是拿钱办事,按照要求将那些位置送去北境军区。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足足有一百车,这可是绝对的大手笔!再加上你准备的那些物资,这次北境将士们可过上了一个好年!”
宣景动作一顿,转头扫出一道剑气,“查到了什么?”
“这么相信我能查到啊?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咱们的友谊很稳定嘛!”荣启得意地挥了挥扇子,“得亏我能力卓越,要是什么都没查到还不得被你嫌弃办事不利?不过背后的人也算是很小心了,物资和雇佣金转了几道手,中间还经历了两个信息交易所。这要换做一般人还真未必查得到,就是我也只是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不过这种事有点痕迹就够了,又不是当堂断案,还讲究人证物证俱全。”
“说重点。”
“这位有钱的大善人咱们都认识。”
宣景收剑,手腕一转将长剑背在身后,“谢恒?”
荣启无趣地啧了一声,“你这样很没意思,好歹装作猜错给我个发挥的机会啊!”
宣景皱眉:“他如何弄来这么多钱?”
“谁知道呢!管他是偷是抢,反正现在是用到正途上了。你一会不是要去给他送水晶甜橙?真想知道你问他不就成了?”
宣景摇头:“他未提及此事,便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
荣启两边嘴角一扯:“那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可多了去了,你家这位小举人浑身上下都是秘密,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他似乎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其实有些事情不必非得弄个清楚明白,谁没有自己的秘密呢?你知道他不会对你不利不就行了?别什么事都刨根问底,就算是夫妻之间全知的状态也未必就是好的。不同的人之间自然有不同的相处方式,你看看你我之间,我什么时候对你的各种剥削虐待真的反抗过?”
宣景什么都没说,对于最后荣启的控诉也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探知谢恒的秘密,只是担心谢恒能一次拿出这么大笔的物资会不会是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换来的。他不能旁敲侧击地让谢恒不要冒险,这样谢恒就会知道他已经查到物资的事,看来也只能让陆潇多留心谢恒的情况,真要遇到麻烦自己也能尽早知道并帮忙。
打发走了荣启,宣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吃过早饭后才提着篮子去谢家。
这时候天刚刚亮,冬日的早晨大部分人一睁开眼就要面对一个艰难的挑战€€€€离开温暖的被窝拥抱寒冷。
谢恒也不想这么早起,但是他现如今坚持每天锻炼强身健体,这也是为了日后朝堂厮杀身体硬件能跟得上。所以每天早上就坚持早早起床运动。在第一天早起看到石竹那几乎随时都能倒地的状态后,他便不让石竹跟着他一起起来了,反正他又不是真正的病弱少爷,锻炼还要人在边上伺候着。
做了大概不到半个时辰运动,谢恒身上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手脚都是热的。正要休息一会,一番黑影翻墙而入。
坐在石桌边的谢恒动都没动,淡定地喝着白开水,看着宣景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放下一个篮子,之后便抬头对来人扬起一抹微笑:“早啊将军!”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宣景的心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早。”
谢恒喝了水就迫不及待地揭开篮子上的盖子,瞧见满满的一篮子水晶甜橙,少说也都有十几个,当即“哇”了一声,随即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宣景:“这么多的水晶甜橙?都是给我的?”
宣景被谢恒的语气和眼神逗笑:“这里还有别人?”
谢恒:……哈!还好石竹赖床,他可以吃独食了!
“多谢将军。”
“该是我谢谢你。”
“什么?”刚刚宣景的声音太小,谢恒的注意力又都在甜橙上,没有听清宣景说了什么。
“没什么。”宣景看着谢恒满脸真诚的笑,再次觉得自己做对了。
这样好看的笑容,是这一篮子橙子的福气。
【橙子: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一会有什么计划?”
“啊?”谢恒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将军这样问是想约他出去喝酒吗?不过他今天确实还有正事,这不忙着去给宣旭下套嘛!“嗯……要在家里温书。”
宣景点头,沉默半晌后说了句:“要注意劳逸结合。”
这话一出教导主任的即视感就出来了,谢恒就觉得自己瞬间回到高中时代被严肃的地中海教导主任支配的可怕时光,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点点头。
宣景一怔,反思着是自己刚刚的语气太严厉了?不自觉地把在军中对待士兵们的严肃带到了谢恒身上?
一时间宣景有些过意不去,“我先走了。”
谢恒又点点头。
宣景:……
看着宣景的身影消失在墙头上,谢恒松口气之余又开始唾弃自己。
刚刚他那是什么反应,把将军当成了洪水猛兽?将军会不会误会自己对他有意见?亏得将军记得他爱吃水晶甜橙就一大早送了这么多过来,他那是什么态度?忘记了“有奶便是娘”的美好品德了吗?看来等下次见到将军时他务必要殷勤一些。
偷偷将水晶甜橙收好,谢恒想着这些都是将军送过来的,就觉得比别的甜橙都好看,心情美丽的简直想吹口哨。
中午,锦屏馆。
荣邵坐在大堂角落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
这是他的习惯,每个月都有固定两日到锦屏馆来喝酒,除了之前因为发生毒蘑菇事件而整顿停业了一个月外,荣邵从来没有缺席过。这是他独有的放松方式。
他虽然得父亲嘉南候的宠爱,但到底是个庶子,也就是在府中所有人都顺着他,出了府门,他便时时刻刻被“庶子”的这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
若是嫡子是个废柴也就罢了,偏偏荣启的能力有目共睹,又是三元及第又是位极人臣,更是将他衬托的一文不值。他已经不止一次听人在背后说道嘉南候眼瞎心盲不着调,宠着一个无所作为的庶子而惹得能力出众的嫡子与之离心。
荣邵投靠三皇子,除了想搏个功名富贵之外,也是想让证明自己,让人知道他并不比荣启差。然而在三皇子那他也没得到多少重视,三皇子会招揽他也不过是因为看重身为嘉南候的父亲罢了,至少在三皇子眼中,他的分量远远不及总能为其出谋划策的宣旭。
第六十七章 李代桃僵
压力日复一日的积累,荣邵要不是知道自我调节,心态早就绷了,来这锦屏馆就是为了放松。
锦屏馆最热闹的时候虽然是晚上,但现在也是饭点,大堂里也坐了不少人,三分之二的位置都坐满了。
荣邵一个人坐在角落不引人注目,而他边上被柱子挡着的那一桌两个男子正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距离比较近,即便掺杂着乐声和周围其他人的声音,荣邵也能听清楚两人说话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