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峦无奈:“好吧好吧,我承认之前是我狭隘了,不该那么片面地去看待女子,这位贵女确实给我上了一课,亦让我刮目相看。”
谢恒觉得有趣,这位贵女确实魅力不小,竟然能让“小古板”韩峦都改变了自己一贯的认知看法。
不过对方也确实优秀。
谢恒转头问阮信,“不知她是哪家千金?”
阮信:“这般风姿出众自然是殷庭老将军的孙女殷九思。”
谢恒微微一愣,“就是五年前在东岭关一战中战死的殷庭老将军?”
阮信点点头,其他人也神色沉重下来。
五年前谢恒还没有穿越过来,但是史书上对大瑾国东岭关一战的记载却是相当浓郁的一笔。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彩头
敌人是在大瑾国东境外集结起来的一股势力,毫无预兆来势汹汹。
这股势力原本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部落群体,这些部落之间不断战争,互相蚕食,就是在这种接连不断的战争和吞并之中,他们的作战经验不断丰富,军事实力越发强大,地盘不断扩张,也就越发兵强马壮,甚至开始自立为王,先是将东境之外的无主之地化作自己的地盘,之后野心得不到满足,又将战争的铁蹄踏入东境。
惠承帝一开始瞧不上这个由诸多部落整合而成的新势力,也不想浪费军需在上面,再加上那些看不得武将立功的部分文臣跟着上蹿下跳,最后便驳回了殷老将军的作战请求,主张议和,像打发叫花子似的准备给他们些赏赐,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退兵。
敌人狡猾,表面上答应议和,可背地里却还是暗暗准备发动战争。
他们挟持了惠承帝派去和谈的主要官员,那又是位颇有些权势还很得惠承帝喜欢的官员,于是惠承帝接连下旨催促殷庭出战,其他在边境的和谈官员也各种指手画脚。
作战本就需要制定详细的计划,但殷庭被惠承帝的七道加急圣旨催促,还有那些和谈官员仗着自己受皇帝倚重信赖不断施压,逼得殷庭将军在还没有准备玉衍。。万全的时候率兵出征,最后虽然照样赢了,但自己也身负重伤。可恨那些官员还觉得先前就是殷庭故意拖沓,回京之后还集体上书参奏殷庭,令殷老将军不但没受到惠承帝嘉奖宽慰,反而被斥责一番。
不到一个月,殷老将军便因为伤势恶化撒手人寰,现如今接手东境的是殷老将军的儿子殷稷。
冯凯的父亲年轻时曾跟在殷庭麾下一段时间,故而对此事颇为感慨,那段时间是冯凯听到父亲叹气最多的一段时间。
冯凯:“这事我听父亲说过,的确令人唏嘘。因为殷老将军身故,殷稷将军十分痛恨文官,已经痛恨到了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程度,对所有的文官都十分厌恶,每年一次回京述职看见文官都是横眉冷对。甚至有一次一个素来媚上嚣张的文官因为不满殷稷将军的态度而当面说了几句,就直接被殷稷将军一拳打得满脸血,两颗门牙尽数掉落。陛下数落了殷稷将军的不是,将军也认了,却扬言下次还敢。谁愿意冒着失去门牙的风险得罪殷稷将军?在那之后就再没有人敢招惹他。但同时也导致殷稷将军唯一的女儿,也就是留在京中的殷九思,被不少豪门贵女疏远,也就是一些同为武将之后的女子才愿意跟殷九思打交道。”
寇越也连连点头:“我们就见到过好几次殷小姐被那些贵女疏远排斥,在我们没看到时还不知道有多少次!”
韩峦咬牙:“这些千金也未免太过分!”亏他还觉得京城之中大部分千金都是好教养,竟是他知人知面不知心,以为的那些柔弱知礼的贵女们背后竟是这番做派。也是,若是他眼神真好,又如何会被谢元柔表现出来的假象蒙骗?
柳巡:“不过我们也从没见过殷小姐吃亏就是。殷小姐性情豁达,从来不与那些鼓励排斥她的人计较。那些人看不上殷小姐,殷小姐又何尝将他们放在眼中?你们且看她如何伶牙俐齿对付那蛮国公主,就该知道那些连逞口舌之快都不利落的贵女们不可能在殷小姐身上占到好处。”
谢恒也是因为这样才稍稍心安,瞧着那殷九思不仅口才出众,应该也会些功夫,性子也不是会闷不吭声吃亏的人,这样就好,如此殷庭老将军在天有灵也能稍感欣慰。
这时候蛮国公主和贵女那边的争执仍在继续。
那些贵府千金们也还算拎得清,就算平日里跟殷九思关系不睦,却也知道这种时候就该一致对外,没有人扯殷九思的后腿,还都顺着殷九思的话反驳舞草公主。
舞草公主见自己辩驳不过,最后竟然提出要跟这些千金们比一场骑射。
话赶话到这了,要是不应下的话倒显得她们心虚似的。
殷九思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用我们都跟你比,不然好像我们人多势众欺负你一个远道而来的公主,就直接我来吧。当然要是公主觉得我看起来比你厉害得多你怕输,那由公主挑个人也行。”
舞草公主咬牙切齿:“你少在这里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在你们大瑾国叫欲纵故擒,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选你了?想得美!今日本公主就要跟你一较高下!”
殷九思嘴角微微上扬,“那我就与公主切磋一番。”
舞草公主哼了一声:“光切磋没意思,还得有个彩头!”
殷九思眸光深沉,“公主想要什么彩头?”
舞草公主不怀好意地笑着,眼里都是阴鸷:“如果你输了,你就要给我做一个月的侍女,伺候我端茶喝水、洗脚穿鞋,让你往东不能往西!”
“不行!这太过分了!”
不等殷九思说话,就有跟她平日里交好的贵女先愤愤不平起来。
其他千金贵妇们不管跟殷九思交情好的还是不好的这会也都纷纷站出来为殷九思说话。有的是被殷九思的大义之举所感动,有的则是觉得如果殷九思真输了去给蛮国公主当侍女,会连累她们也跟着丢脸。
唯一没说话就是站在最后面的谢元柔。
谢元柔哄着谢斌带自己过来,来了之后自然是跟女眷们在一起。但她身份低微,从始至终都没人搭理她,这会她一个人站在人群最后,那看向殷九思的眼底竟隐隐透着嫉妒和幸灾乐祸。
舞草公主早就想到这些人会这样反驳自己,认定是殷九思只会说大话没有真本事,刚要出言讽刺,殷九思却淡定地说:“可以,那么如果是公主输了呢?”
“你说如何?”
殷九思淡淡一笑:“公主日后要成为陛下的妃子,让公主做我的侍女总是不太合适。不如就这样吧,若是公主输了,就以皇帐为中心,两公里为半径,骑马绕圈一整日,并且每半圈口中至少要喊上六句”大瑾国威武!”同时在春猎结束之前,公主都要身着我大瑾国女子服饰,不能再穿蛮国服饰,也要按照我大瑾国的规矩行事行礼。”
“你放肆!”
光是听着这要求舞草公主便已经觉得是奇耻大辱!
殷九思却不紧不慢地说:“怎么?公主这是玩不起啊!”
其他人也立即跟着符合,之前舞草公主想要讽刺殷九思却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那些话尽数被用到了她身上。
舞草公主气急败坏,最后扬着高傲的头颅说:“可以!”
殷九思微微一笑,坐下来迅速写了一张字据,并大大方方印上了自己的拇指印。
“口说无凭,还是立字据比较好,万一舞草公主到时候不愿意认账,即便我有这么多人作证,你也可以说是我们仗着人多势众污蔑于你。我们可没有公主这样好的口才和颠倒是非的本事,到时候再被陛下怪罪就不好了。我这也是出于谨慎起见,公主不会不答应吧?真正有实力的人是不会介意这种保障的。”
舞草公主还能说什么?什么话都被殷九思说了!
谢恒他们远远听着殷九思用这样玩笑的语调戏弄舞草公主,也忍不住发笑。
最后舞草公主也只能气急败坏地在字据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比试内容很简单,就看一个时辰之内两人谁的猎物多分量重。
殷九思本就是一身劲装不用再去换衣服,舞草公主的衣服也比较轻便,两人直接找禁军侍卫要了马和弓箭,准备一较高低。
而两人的比试也因为要马和弓箭的举动被不少人知晓,没一会过来看热闹的人就多了,不少下午没去狩猎的文臣武将听说情况后都过来看,还有些是正在狩猎但听到了风声也过来瞧热闹的。
如此谢恒他们也就都能站出来混在人群中光明正大地看。
寇越等人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为了不让人误会是殷九思争强好胜,便不厌其烦地跟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人解释事实情况。
人传人之下,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是蛮国公主挑衅在先,而殷将军之女只是在维护大瑾国千金乃至整个大瑾国的尊严而已。顿时殷九思受到一众肯定好评,都在说这殷家小姐不愧是殷庭老将军的孙女,不愧是殷稷将军的女儿!这将门之女就是巾帼不让须眉!
很快,一个时辰结束,最先回来的是殷九思,舞草公主比殷九思还晚了将近一刻钟。
众人纷纷说着这蛮国公主真是空有一副美艳皮囊,行事竟然这般不要脸,拖了一刻钟才回来!
舞草公主听到周围小声议论,面上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晚一刻钟就晚了,她未来可是惠承帝的宠妃,难道还真有人会因为这晚来的一刻钟就数落她不成?能赢不就好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脸皮来凑
然而舞草公主刚生出这番念头,韩峦就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说:“明明是一同出发,舞草公主却比约定时间晚回来足足一刻钟,难不成是蛮国计算时间的概念跟我们大瑾国不一样?”
舞草公主咬牙:“你又是何人!”
韩峦不惧舞草公主的威势,继续说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是不是打算众目睽睽之下赖掉这一刻钟?若真是如此那我自然也不能说什么,顶多就是让大瑾国官员都见识到了蛮国公主耍赖使诈的本事。”
谢恒言简意赅做总结:“实力不够,脸皮来凑。”
顿时周围爆发一阵哄堂大笑。
舞草公主转头凶狠地瞪了一眼谢恒,谢恒却依旧保持着微笑得体的模样,看的舞草公主气得牙根痒痒。
“不算这只兔子总行了吧!”
舞草公主从自己的猎物中挑拣出一只瘦得皮包骨的野兔拎了出来,表示这只可以不算数。
一刻钟的时间,就这么一只小小野兔,对于懂得骑射之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边殷九思看了一眼舞草公主不情不愿的样子,转头对着韩峦和谢恒点头示意,算是感激他们刚刚仗义执言,随即便让侍卫开始清点两人的猎物。
其结果就是即使算上那只野兔,不管是在数量还是在重量上,都是殷九思赢了。
舞草公主不敢相信,自己带着两个侍女又检查了一番,最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自己这边少了。
她本来还想耍赖殷九思作弊,但又立刻想到为了公平起见,她这边跟了两个大瑾国侍卫随行,殷九思那边跟了两个护送使团的蛮国侍卫,都没有机会作弊。她能硬生生拖出那一刻钟都是使了些极不光彩的手段。
一个跟殷九思交好的千金小姐道:“既然胜负已分,那公主殿下可别忘了之前说好的彩头,这字据上的手印儿可还新鲜着呢!”
舞草咬牙,在众人的目光下一动没动,忽而脸上神色一变,露出几分脆弱委屈的模样,像极了被刁蛮千金给欺负了的小家碧玉,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着转,我见犹怜!
那些豪门贵女们自然不吃舞草这一套,还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倒是有几个爱好美色又立场不坚的男子显出几分心疼的神色。
一个身着草灰色华服的男子站出来,故作大义凛然地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人家远道而来的公主很光彩吗?如果不是你们一开始咄咄逼人,公主又怎会被激地主动要求比试?现在既然已经分出胜负也就够了,何必非要抓着那不合理的彩头不放?”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皱了眉头。谢恒眉头皱得尤其深。
这是哪家地主的傻儿子放出来了?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事关本国颜面,这时候就是一些太子党和三皇子党都还能拎得清,知道此时该向着谁,这货就是脑子被驴连环踢了也不该能说出这种话吧?
跟殷九思交好的那位千金霎时怒了:“阙献!你是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九思是你的未婚妻,你这时候不帮着就是居然还胳膊肘往外拐!”
谢恒刚想说这名字起得很合适,可能这货就是智力和人品上的双重缺陷,可后面就震惊了!这玩意儿竟然是殷九思的未婚夫?他连殷九思的一根头发丝儿都配不上好吗?
就连韩峦也十分震惊,甚至眼中有明晃晃地为殷九思感到不值。
阮信立即给谢恒“科普”,那阙献是京中守备军火器营翼长阙胜德的儿子。
这个阙胜德从前也在殷庭手下待过,是殷庭的副手,而且跟殷稷的关系也还不错,那时候的表现那是可圈可点,怎么看都是一个心思耿直、重情重义之人。小时候的阙献也常去殷家玩耍,甜甜地叫着殷庭“爷爷”,于是两家就定了娃娃亲,当时的殷九思不过五岁。
可后来阙胜德步步高升,成了京中守备军火器营翼长,正三品的武职京官,整个人就变了,原本只是瞧着有些追名逐利,但对殷庭和殷稷还和从前一样,殷家父子虽有所不满,但也不能因为人家追求高官厚禄就断了往来不是?人往高处走,想要富贵权势本身也没错。
随着殷庭战死,殷稷与朝臣交恶,殷家出现颓败之势,阙家父子的面孔就变了。
殷稷少在京中不知情形,但殷九思玲珑心思,如何能感觉不出阙家已经不满意这门婚事,甚至阙献对她从来都是看不上的。从前就嫌弃她一个女子舞刀弄枪,只是碍于祖父和父亲才不曾表示出来,现在却是丝毫不加遮掩。
这时候的阙献还腆着脸说:“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就算殷九思是我未婚妻我也还是站在公理和正义这边,你们就是不能欺负舞草公主。”说着还对着舞草公主露出自以为颇有魅力的一笑,“公主莫要担心,有我在她们不敢为难于你。”
卧槽老子快忍不住了!
谢恒这会只觉得这种纯天然的傻逼在有时候真是比三皇子和荣旭之流更加气人!他们是怎么做到能傻逼得如此纯粹的?
“啊呸!还公理和正义,说着这些四六不着、是非不分的话还标榜公理和正义,我看你就是一时色迷心窍连自己是哪儿的种都忘了!不过是红粉骷髅就能让你把祖宗八辈儿都给抛在脑后,你家先祖要是知道后辈出了你这么个混不吝的犟驴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个仙人板板的什么东西!”
一番震惊四座的发言就这样被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
众人看去,那敢“口出狂言”的不正是前段时间风头正盛的朝中新贵谢恒吗?
不愧是当年被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这张嘴可真够厉害的!
谢恒那还没说完,他心里实在气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