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殷庭死后,殷稷又不管不顾地得罪大批文臣,殷家逐渐走向没落。阙献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满意这门婚事,而父亲那边即使没说什么,阙献也能感觉到父亲的想法跟自己一致,对于他逐渐冷落殷九思的行为父亲也是默许的。
但现在一切都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报复
春猎上被殷九思当众解除婚约,阙献觉得丢尽脸面,但好歹还能以终于摆脱了这门拖后腿的亲事来安慰自己,往后自己就算是真正的自由身,可谁成想刚跟自己解除婚约的殷九思转眼就被封了县主。
当时阙献就后悔了,就算殷家不行了,但殷九思这个县主的身份配自己还是很合适的。父亲也暗示他可以将殷九思追回来,两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有多年的情分在,这一点旁人比不得。他这才多次去殷府找殷九思,但可惜前两次还能见到人,但等他表明来意之后,后面再去就连门槛都进不去了。
他以为殷九思只是跟自己闹闹脾气,就想让自己多哄两句,女人嘛,总是喜欢多听些好话,日子一久殷九思肯定会回到他身边,他甚至提前放出风声让别人以为他们已经重归于好,好绝了其他人对殷九思的心思,免得自己多些对手,也让殷九思更飘。
可没想到殷九思不声不响地就跟别人好上了,还争得了殷稷的同意,甚至让陛下都能下赐婚圣旨。
若对方是个侯门显贵也就罢了,阙献多少还能认,可偏偏就是个寒门出身的小官。
是,他是秀才,对方已经是正六品朝职在身的官员,可那又有什么用,能跟他爹比得了吗?家世能跟他比吗?殷九思拒绝了他却选择了这么一个小官,便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羞辱!
阙胜德听着外头敲锣打鼓也烦得慌,便来到儿子院中,瞧见儿子那愤愤不已却也只能拔拔盆里的花草以泄愤的模样,更是恨铁不成钢。
“你现在生气有何用?当初要不是你一时冲动,被美色迷了心窍,替那什么劳什子舞草公主出头顶撞殷九思,她如何会跟你当众解除婚约?现在好了,本来该是你的县主妻子成了别人的,你也就只能在这里拿这些花草出气!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
阙献也被磨叨出了火气,“这是我一人之错?爹之前不也默认我想跟殷九思解除婚约的念头?您看不上现在的殷家,不过是碍于从前在殷老将军手下得其提拔,不想被人说是忘恩负义才没有直白地表示出来罢了,实际上不也盼着殷九思能在我的冷待之下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现在倒成了我一个人的责任了!”
说教儿子不成反被说了一通的阙胜德恼羞成怒,一巴掌呼在阙献脑袋上,“这就是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
阙献被打得更激发了逆反心理,梗着脖子说:“甭说什么态度不态度的,反正殷九思已经嫁人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就是打死我也没办法,这个县主儿媳妇终究不是你的!”
“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阙献红着眼睛:“是殷九思要气死我!那个贱人就是故意的,不选择我却选择一个出身卑微的男子,这分明就是故意做给我看!以为这样就能羞辱我!哼!她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到时候看看到底是谁羞辱谁!”
说完阙献就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逆子!你要去哪!”
不管阙胜德在后面怎么喊,阙献就是一口气儿往外冲,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阙胜德回想起阙献冲出去之前那红着眼的骇人模样,担心这个儿子真一气之下做出不利于阙府的事,赶紧派几个护院追出去找人。
从家里冲出来的阙献没去别处,而是直奔谢家。
他先前已经打听到那日春猎安慰自己的“仙女”就是谢家七小姐。
得知对方的父亲只是翰林院的一个小小编纂,她的两个兄长虽然厉害,但也未曾听说这兄妹之间感情有多和睦,尤其是最有前途的谢恒,跟谢七小姐似乎甚少有交集,都不知道两人是不是有所不和。而且这个谢七小姐还只是个庶女,生母是个通房,现在也还是养在一个已经失宠的妾室膝下。
得知了谢元柔的身份,阙献当时就打消了想要迎娶对方为妻的念头,虽然觉得惋惜,但这身份确实太过悬殊,娶了谢元柔为正妻只会让他被旁人笑话,他也就只能永远在心中为谢七小姐保留一个位置。又或者是等将来他娶了正妻之后,若是谢七小姐还未婚配,自己可以给她一个贵妾的身份。
可现在情形又不一样,殷九思那个贱人能为了羞辱他嫁给一个寒门小官,自己也可以为了羞辱殷九思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为正妻!
他看不上殷九思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试想他瞧不上殷九思解除了婚约,但转头就娶了一个从六品小官家的庶女,那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在他眼中殷九思还不如一个庶女吗?这是多大的羞辱?比殷九思给他的羞辱只多不少!
一想到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狠狠打殷九思的脸,阙献就十分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将谢元柔娶进门。虽然出身不成,但这恰恰是他羞辱殷九思最强力的理由。而且怎么说也是他藏在心底的女人,是他的白月光,就谢元柔本身而言除了出身之外无可挑剔,他也不算太吃亏。
不一会,阙献就风风火火来到了谢家。
今日沐休,谢恒和谢斌去应邀参加婚礼,谢长青在家,正在谢老夫人房里说话。这也是谢长青表现自己孝顺的时候。
门房来报说一位自称是守备军火器营翼长阙胜德之子的公子前来拜访。
谢长青还反应了一下,他是知道阙胜德,但自己跟阙胜德平日并无往来啊!官职等级相差太多,又是文武之别,平时都很少见到,跟阙胜德的儿子就更没有交集,他甚至见都没见过阙胜德的儿子。
不过好端端的应该也不会有人冒充他人,还是要先让人进来问问什么情况。
管家将人引进谢老夫人院中。
阙献进来之前已经跟管家了解到自己即将见到的人是谁,一进来就对谢长青和谢老夫人行了晚辈礼。
虽说阙献的为人是个混不吝的,但长相也算人模狗样,装模作样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晚辈阙献,见过谢大人和谢老夫人。”
谢长青赶紧虚扶起阙献,让管家看座。
“我虽与阙大人同朝为官,但往日并无交集,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阙公子,不知阙公子来我谢家有何贵干?”
阙献本来想直接拿出那一日谢元柔留给自己包扎手指的手帕,但想起当天晚上自己被不知道什么人袭击,手帕也丢了,只能作罢,便直言道:“我是代表我自己来向谢七小姐提亲,我要迎娶谢七小姐为正妻!”
谢长青哑然,与同样震惊的谢老夫人面面相觑。
谢老夫人:“阙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
刚刚在阙献进来之前谢老夫人已经跟儿子了解了那个什么京中守备军火器营翼长是个什么官职,正三品啊!虽然现在小四是正四品,但这谁不知道越往后面越难升官,就像自己的儿子,这都一辈子快熬到头了不还是从六品?小四能不能升到正三品那还不一定呢!
现在却有个正三品大员的儿子来对自家姑娘提亲,谢老夫人就是睡觉都能笑醒。不过也着实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他到底是不是真是那什么阙胜德的儿子。
谢老夫人和谢长青的反应在阙献的意料之中,也无形之中让他得意了一把!
看到没有!这就是他这个身份地位该得的待遇,要是来的是那个寒门小官,保不齐还得被谢家嫌弃!
“老夫人放心,我所言句句真心!我与谢七小姐是在春猎猎场上相识,若是老夫人和谢大人有所怀疑,可以请谢七小姐出来见上一面。”
提起春猎,谢老夫人和谢长青才想起来之前谢元柔的确作为谢斌的家属也去参加了。
他们知道的一点也不比谢恒早,同样是早上出发了才看到谢元柔居然也一起同行。谢老夫人当时就不同意,但谢斌说只当是带妹妹出去散散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都已经出发在即,老夫人也是怕耽搁谢斌,便也没有一再阻拦,还是等回来之后才叫上谢长青一起好生数落了一顿谢元柔,直说她心大了,竟然敢跟着谢斌出去参加春猎,还瞒着他们,当即就关了谢元柔的禁闭,直到前两日才放出来。
谢元柔倒是一声不吭,认骂认罚,但谢老夫人可没觉得解气,更没想到春猎里面谢元柔还跟阙家公子有了牵扯。
谢长青脸色可见地难看下来,立马就想到是不是谢元柔做出了勾搭世家公子的轻浮之举。
有谢元霞这个原本最让他骄傲的女儿的前车之鉴,哪怕是素来乖巧的谢元柔也不能让他完全放心。
“元柔今日出门去了,”谢长青说,“不知道小女在春猎时与阙公子有何牵扯?”
阙献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我春猎时不甚受了点小伤,正巧遇上了谢七小姐,是谢七小姐拿出手帕为我包扎。只是当时谢七小姐并未留下名讳,想来是顾忌男女有别,我是回京之后凭着手帕才好不容易打听到谢七小姐的身份。”
第一百六十九章 门第之差
听谢元柔当时并没有直接自报名讳,谢长青稍微放了心,这应该就是女儿一时心善,并没有攀附高枝儿的意思,若是换了霞丫头,估计还没帮人就得先自报家门。
然而谢老夫人却不这么想,这女人的小心思小算计,谢长青一个大男人看不明白,但同样身为女人的老夫人却多少能看透一些。
谢元柔当时不留下姓名,估计就是为了让这位阙家公子以为她天真善良,不是为了攀附权贵。但既然留下了手帕,那如果手帕上有什么特殊的图案字样,一样可以凭借此把人找到。瞧瞧这位阙公子不就是凭着手帕找到他们谢家来了吗?
谢长青:“小女帮助阙公子只是一时心善,并没有其他意思,阙公子能登门拜访已经算是表达了感谢,至于这结亲之事就没有必要了。”
现在谢长青不仅仅是不想透过儿女婚事攀附权贵,更是对这种事都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一想到谢元霞的事给整个谢家带来的污水骂名,更弄臭了自己经营多年的好名声,谢长青还恨得咬后槽牙。
所以说他们清贵人家通过这种事与权贵扯上关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阙献意外,没想到这谢家还有几分风骨,竟然会拒绝,可他之前明明还打听到谢家的大女儿那些糟心事,难道其中有什么内情不成?还是谢家在欲擒故纵?
“谢七小姐可有婚配?”
谢长青刚想说之前有过,这些权贵人家对这种事情也比较在意,他觉得只要自己说出谢元柔从前有过两次婚约之事这位阙公子就该放弃了。
但谢老夫人却拦住了谢长青的话头,赶忙笑着说道:“不算婚配,只是有过议亲。柔丫头的年纪也早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只是之前被她二姐姐给耽误了。”
谢元霞的事不是秘密,京城那些稍微有身份背景的人基本都知道,所以谢老夫人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瞒着,但谢元柔两次婚约之事却没人知道,这能不说就不说了。
不论如何,谢老夫人对于谢元柔能嫁进高门还有些期望。而且谢元柔性子软弱好拿捏,真要嫁入高门,让她多帮衬家里她肯定不敢不从。且现在就谢老夫人观察,谢元柔还算有些心机,尽管出身不高,但既然能哄的这位阙公子上门以正妻之礼求亲,那说不定婚后也有本事将这个男人的心给握住。
如今斌儿和小四是前程似锦,但谁会介意锦上添花呢?
阙献点头,对谢老夫人的直言坦白很是满意,谢家没有就那位已故大小姐的事遮遮掩掩,也还算得上坦荡。
原本他还有点担心谢家会不会是那种心思多的,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当年那位谢家二小姐的事只怕其中多有误会,又或者就是那位二小姐是个另类。
“既然还未婚配,那我前来求娶有何不可?况且我是以正妻之礼求娶,三媒六聘都不会少,绝对不会唐突了谢七小姐。”
谢长青顿时急了:“可是这、这……”
阙献眉头一下子拧起:“谢大人是对我有何不满?”
“那自然没有,”谢老夫人立即说道,“阙公子一表人才,出身高贵,哪里有我们可挑拣的地方?相反,正是因为阙公子太过优秀,柔儿她爹才会有所顾忌。我们谢家比不得阙公子家,虽然有三人在朝为官,但官职与阙公子的父亲都比不了,算不得门当户对,柔儿又是庶出,这样的身份匹配阙公子,还是正妻,实在是委屈了阙公子,我们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阙献越听心里越舒坦,也想着不愧是一门双一甲的人家,就算起点是低了点,但是人家这家教、家风是真不错。
“老夫人和谢大人都过虑了,我若真那么介意门户之别,此刻也就不会在这里。娶妻娶贤,在我看来谢七小姐温柔贤惠,是我见过的女子之最,这也正说明了谢家的家教之好。能娶贤妻如此,往后我也只会越来越好。而且我阙家门户不低,也就用不着靠着结亲的方式水涨船高,成亲也只要考虑娶得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妻子便足够了。老夫人和谢大人若是没有其他意见,我想在今日就将事情敲定下来,回头就让媒人提礼上门。”
谢长青急得都要掉头发,“可、可今天柔丫头不在……”
“不在也没关系,”谢老夫人暗暗瞪了一眼谢长青,转头又笑着对阙公子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自然都是由长辈做主。说实在的,老太婆我活了这么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阙公子这样明礼又重情之人,便也只能厚着脸皮高攀了!”
谢老夫人越是这样说,阙献就越是觉得谢家至情至性,感觉有这样一门令人省心的亲家那也是不错的。更何况谢家现在有谢斌和谢恒,两人在朝为官且年轻有为,日后谢家就是有什么麻烦有这两人在也不至于轻易找到他头上。
“老夫人说的是,那这事就定下了,明日就会有媒婆上门,我就先回去打点了,待谢七小姐回来之后还烦请老夫人代我转到谢意,让她等我娶她进门!”
谢老夫人那叫一个高兴,一边连连应着一边催促着谢长青去送送。
过一会谢长青回来,哭丧着一张脸,看得谢老夫人心头一阵窝火。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谢家是要办丧事不是喜事,你是不是嫌我活得太久了?”
“母亲这话说不得!”谢长青脸色大变,“这不是戳儿子的心窝子!”
谢老夫人哼了一声:“可你总是戳我的心窝子!斌儿和小四官途顺畅没见你多高兴,柔儿如今即将得门好亲事你也丧着脸,你就那么看不得咱们谢家好?你到底还是不是谢家儿孙?”
谢长青着急道:“自然是!咱们谢家的第一份荣耀不就是儿子金榜题名得来的?”
“这确实是,谁也没想抹了你的功劳去,可谢家不能就守着你带来的这点荣耀世世代代混下去!趁着现在斌儿和小四前途大好,咱们谢家在那些勋贵那挂了名号,给柔丫头寻么一门好亲事锦上添花,这不好?”
谢长青:“可母亲忘了霞儿的事儿了?当初母亲也是兴高采烈霞儿能攀上三皇子,可之后就由三皇子变成了厉王庶子,最后又是什么下场?我们谢家跟着招了多少骂名还无法澄清?母亲就不怕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回?”
“呸呸呸!”谢老夫人连连呸了好几声,那吐沫星子都差点落到谢长青脸上,“你就不能盼点儿好?这种倒霉事碰上一回还不够?这得多衰的运道才能一而再地遇上?再说当初谢元霞的事如何能跟今日柔儿的情况相提并论?都是周氏没教好女儿,千娇万宠给宠出来一个爬床的货色,这才连累了谢家!柔丫头性子如何你不是不知道,最是本分不过!更何况这还是人家阙家公子自己寻来的,足见其诚心!也是柔丫头的造化!”
“可是这门第之差终究是大了些!”
“小四都是正四品了,跟正三品的差距也不是天上地下!斌儿和小四又还年轻,日后谁指望谁还不一定呢!不过以柔丫头的身份,当下是不会再有比阙家更好的对象。”谢老夫人一阵感慨,“从前我还觉得柔丫头两次婚约都没成,于婚嫁一事上怕是个坎坷的,但现在看来分明是有后福!真要是在前面就嫁出去了,如何还能当得上阙家公子的正妻!就算当初的嘉南候府,所能给出来的也只是个贵妾之位,和能做当家主母的正妻终究比不了!”
谢长青还是有些不情愿,“那人到底是不是阙胜德的儿子还不一定呢!”
谢老夫人没好气,合着她刚刚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那你就给我打听打听去!确认了再回来!”
等把谢长青赶了出去,谢老夫人又叫来刘妈妈,“你去留意一下,等柔丫头回来让她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