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不仅有消灭蝗虫的办法,还有不少关于灾后建设的建议,甚至罗列出了具体的实施方法,并进行了大概银两和人力的估算。除了拨放赈灾银两之外,还建议安排当地受灾群众们以劳动力来换取除了朝廷拨放的基础赈灾粮款之外更多的粮食和银两,如此不仅能妥善安置大批灾民,不至于让灾民无事可做以至于影响地方安定,还能节约相当一部分人力。
惠承帝十分满意,立即就按照韩峦提出来的方法颁布指令。
不过这次惠承帝谨慎了,没着急赏赐,怕像之前太子那次那样被打脸,而是等出了效果之后在酌情奖赏。
就在这期间,谢元柔和阙献的大婚如期举行。
本想大办一场婚礼让全城都知道自己娶亲了的阙献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蝗灾打乱了阵脚。
婚礼前才广发请帖,结果阙胜德就直接被上头约谈,说现在有两州一都都在闹蝗灾,他们这喜事也不适合大肆操办,若是让陛下知道可免不了要受挂落!就算请帖发出去了,现在陛下正为蝗灾的事情头疼着,能有多少高官显贵愿意在这时候顶着被陛下迁怒的风险来参加婚礼?弄得太过铺张到时候反而不好看。
阙胜德没有办法,只得跟儿子说减小婚礼的规模。
阙献自然不乐意,他这是娶妻,又不是纳妾,这都不能风风光光的,日后还不得被笑话?他还怎么在人前立足?就是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可即便阙献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因为一场婚事就搭上父亲的官途。
最后婚礼就简简单单地办了,就是迎亲队伍游街时那锣鼓奏乐都没什么声音。按照阙胜德上头直属长官的要求,有些锣鼓做做样子就好,不用真的敲上去,或者少敲几个,大多数摆个敲锣打鼓的姿势就成。
于是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画面€€€€明明队伍还算壮观,吹拉弹唱那么多人,可这声音怎么就这么小呢?
围观看热闹的人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再问旁边的人都是这样,那问题就不是出在自己身上了,是这支迎亲队伍就不像来自阳间的呀!
坐在大红喜轿中的谢元柔那叫一个憋屈!
她筹谋这么多年,这就是她比较来比较去最后用心谋划到的正妻之礼的大婚!简直比纳妾还要尴尬!
这到底是怎么选的黄道吉日,怎么就那么巧合跟爆发蝗灾闹到了一起,弄的一场大婚不上不下的,让人看尽了笑话!
而阙夫人那边也相当不满意,哪个显贵之家正经娶亲会弄成这样?这也太不吉利了!
大婚之事几乎是阙夫人一手操办,谢家那边没什么话语权,谢斌和谢恒更是问都没有问过。但阙夫人绝对不会认为问题出现在自己身上,只会觉得是这个儿媳妇不行,命不好。
大婚当天都没有多少宾客,阙胜德和阙夫人勉力维持面上的笑,却还是怎么看都不自然。
殷九思和韩峦的大婚就在一个多月前,两相时间离得这么近,就难免被拿出来对比。这一比较就更加显得阙府这次的婚事办得实在不怎么样,就算大家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也总要议论。
只不过几乎没有人像之前阙献期待的那样,是议论兰心县主不好,说她被一个小官之女给踩了下去,所有不好的言论几乎都是针对阙府的。
说当初阙献没有好好对人家兰心县主,被兰心县主退婚,又亏又丢了脸面,最后娶了一个小门户的女儿,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婚事还办得这般简陋到诡异,还真不如当初好生道歉求得兰心县主的原谅,或者是从一开始就对人家好些,那么一个多月前风光无限的应该就是阙府了!
这些传言在大婚当日就传到了阙献的耳朵里,气得阙献在新房中好一通打砸。
谢元柔叹气,让喜娘和打杂的丫鬟先都出去。
“夫君。你该给我掀盖头了,总不好让我一晚上就顶着盖头待着吧?”
温柔的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传来,顿时像一股清泉淋在阙献的心头的怒火上,不说让阙献怒火全消,但好在是平静了些。
阙献走过去挑开盖头,动作算不上多有耐心。
谢元柔没生气,只是伸出纤纤素手拉住阙献的手腕,“是妾身出身低微,连累夫君了。”
听着这柔柔的嗓音,对上谢元柔水一般的眼眸,即便阙献心中是这样想,也确实有些埋怨,也不能真在此时说出来。
“不怪你。”
“夫君宽厚,自然是不怪我的,但是我却不能不怪我自己。看到夫君气愤,我更是自责难当。成亲乃是人生大事,我们却不能办得随心畅快已是十分遗憾。”
说着谢元柔就要掉下泪来。
美人梨花带雨,终究是令人怜惜的。阙献见谢元柔如此,想着这种事对于女人来说打击更大,当下便心疼起来,更加不忍苛责。
阙献攥着袖子给谢元柔擦了擦眼泪:“是我不对,不该发脾气让你伤心了!”
不管怎么说谢元柔也是在他最失意的时候唯一安慰了他的女子,是他心中的白月光,他到底不舍得她这样难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得必有失
谢元柔轻轻吸了下鼻子,在阙献的安慰中破涕为笑。
“其实在我看来夫君也不必太过沮丧,听说朝廷那边已经有了有效的章程,治灾的新方案很快就要推广下去,相信用不了太久这蝗灾就能解决了。”
阙献叹气,显然并没有因为这句安慰而心情好转:“这又不是我解决的,就算蝗灾解决了论功行赏也赏不到我头上,咱们这大婚也不能重办一回。”
谢元柔巧笑,眨眨眼睛十分可爱地说:“可夫君关心受灾地区的百姓,是做出了牺牲的呀!自己的婚礼办得十分简陋,将省下来的银钱捐给了受灾的两州一都帮扶灾民,虽然知道是杯水车薪,但到底是一份心意!”
阙献一开始还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后就是眼前一亮,抱住谢元柔又亲又啃!
“柔儿!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显然是得了谢元柔的点拨后就赶紧去找阙胜德商量具体该怎么做了。
谢元柔目送阙献离去,脸上的笑容微微变淡。
虽然她给阙献出了主意,应当可以让阙献或者阙胜德赚个好名声,甚至可能在陛下那里都挂上名,到时候阙家上下对出了这个主意的她自然会更好,阙夫人也就不会明里暗里挤兑她命不好,成个亲都赶上这种晦气的时候。
只是今晚到底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却跑出去跟公爹商议事情,留自己独守空房。哪个女人不期待自己的新婚之夜?不对此抱有美好的向往?如果所嫁之人是个自己有本事且有担当的,也就不用她在新婚夜还得各种安慰外带费尽心思出谋划策。
不过如果对方真太有本事,大概也就没有什么能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她也就未必能拿到正妻之位,更不容易在夫君心中谋得分量。
大概凡事都是如此,有得必有失。她嫁给一个空有身份但文不成武不就的公子哥儿为正妻,就要多费些心思头脑。
新婚第二日,阙胜德和阙献就在阙府门口大张旗鼓地张罗马车。
有过往的邻居和同僚经过问是什么情况,阙胜德和阙献就扯着大嗓门说这些就是原本打算用在婚礼之上但因为两州一都发生蝗灾之后简办婚礼省下来的钱财,换成粮食准备送往灾区救济灾民。
那声音大得恨不得把询问情况的人的耳朵都给喊聋。
于是阙府的“善举”很快就被传开来,就连昨日那诡异的不似是阳间的大婚也被披上了一层“仁义”色彩。
阙府高义啊!大婚这种事都能从简,还是嫡子娶正妻,就是为了能省下银钱支持受灾的地区!这多令人钦佩!多高风亮节!
言官御史们平日里都是参这个不对那个不好,反正一开口基本就没什么好事,现在终于有好事给他们说,他们当然也想让陛下高兴高兴,于是就把阙府的事情给说了。
惠承帝很满意阙府的做法,当即大加褒奖,赏了一些金银器物,同时还直接赏了阙献一个六品官职。
整个阙府上下大喜过望!阙献和阙胜德对谢元柔也更加看重。
阙胜德对自己儿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心知肚明,真要是老老实实考取功名,最多就是能上个二甲,还得是吊尾巴的成绩,有自己举荐的话不用去翰林院学习考核再等三年,但也顶多就是从七品官做起。
现在不但不用参加科举,还直接能从六品官做起,他如何能不高兴?自己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多混几年,致仕之前应该能让儿子坐到正五品或者正四品,儿子要是自己再争气些,还有谢元柔这个贤内助,说不定还能更好。
阙夫人虽然高兴自己的儿子终于有了官职,但对于那父子俩对谢元柔的重视还是有些不得劲儿。听着丈夫不断叮嘱让自己日后对儿媳妇好些,不要总摆婆婆的谱儿,她就是原本心里对谢元柔有感激之意,被丈夫总这么说也淡了。
凭什么别人家都是婆婆顶事儿,儿媳妇要到婆婆这来立规矩,被婆婆死死拿捏,得到了她这她就得好言好语地哄着儿媳妇?
纵然阙夫人心有不甘,但在丈夫和儿子面前还是对谢元柔十分和善,只是背地里总找谢元柔的麻烦。
谢元柔现在忙着笼络丈夫和公爹,对阙夫人的那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等她彻底在阙府站稳脚跟,便是阙夫人真正开始倒霉的时候!
从新的治灾方案开始实行之后,蝗灾的确一步步得到了控制。
韩峦的方法见效很快,而为了配合逐渐变化改善的情况,韩峦还拟出了更多的条陈,几乎是没两天就能出个治灾的新花样,让蝗灾的治理进度堪称一日千里!
两州一都受灾百姓们的生活也逐渐有了保障,大家都有事情做,有钱赚,有粮食吃,解决了生计问题,自然也就不会闹事。
即便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想要趁着蝗灾搞事,但没有绝大部分民众的配合支持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终于到了七月初,蝗灾已经基本消除,两州一都也开始了灾后的各种安顿事宜。
这些在韩峦整理的资料之中也都已经有详细的条陈安排,地方官府只要按照现成的方针政策实施即可,着实给他们省了不少事。
韩峦的名字很快响彻大江南北,感激他的不光是两州一都的官员和百姓,整个大瑾国的老百姓都高兴朝廷中能有这样的人才。以后再发生蝗灾就可以按照这一套方法来执行,也就不用担心再像从前那样,一旦发生蝗灾那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灭顶的灾难!对于地方官府来说就是被罢官的前奏!
韩峦注定将名留青史!
另外韩峦还提出了一系列对蝗灾防患于未然的政策,并提出设置“捕蝗吏”这一官职,来管控全国的蝗虫防范和治理工作。将防范蝗虫也作为朝廷的一向重要举措来对待。
惠承帝一口气都答应了!他现在看韩峦就像在看一个香饽饽!本来基本都要持续一个季的蝗灾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就控制住了,钱财人力的花费还比从前治理蝗灾的时候都少,惠承帝甚至觉得之前派去治理蝗灾的官员都是吃屎的!
这么一个人才怎么就被埋没了那么久?要不是有宣景的推荐,恐怕到现在他还在为蝗灾而发愁掉头发!
惠承帝甚至想着这一次成功地治理蝗灾会被记入史册,而自己也算是知人善任,这下也能在史书上留下个好名声!
惠承帝简直爱死了韩峦,自然同意韩峦的所有提议,同时不但赏了大笔钱财,还给韩峦一下升迁到了从四品,并从大理寺调至工部。等年底考核定品时这一次蝗灾的成功治理也会是韩峦政绩上一笔靓丽的色彩,来年升官那也是妥妥当当的!
这时候惠承帝也不禁感慨殷九思好眼光啊!本以为殷九思会想嫁给韩峦主要是因为猎场之上得韩峦相助,有点以身相许的意思,但身份上还是差距太大了些。
可现在不一样了,惠承帝只觉得殷九思慧眼识珠,在韩峦还只是个小小的大理寺评事时就已经看出了人家的潜力!又或者本没看出来,真只是以身相许报答恩情,那也是殷九思好运气,这样都能碰到一个有本事的!
这么想来,在跟阙家那小子解除婚约之后,殷九思好像都时来运转了,看来这两人果然八字不合。
阙献在得了正六品的官职之后原本还很高兴自己唯一不如那个韩峦的地方都已经追平了,就等着看殷九思后悔不跌的模样!
可他万万没想到朝廷新颁发的一系列治灾政策都是韩峦拟定的,而且还出其有效!现在蝗灾治理工作已经接近尾声,韩峦竟然凭此一跃升到从四品,结结实实压在他的头上!
才持续了不久的升官的喜悦荡然无存,阙献又是整日一副谁都欠了他八百万的模样。
这一回就是谢元柔都没有那个心情继续安慰阙献。
当初看阙献能跟韩峦平级之时,谢元柔的心中也有一些隐秘的高兴,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没错,是,她是在证明给自己看,她接受不了自己可能选错的事实。
可没高兴多久,就又传来韩峦高升的消息。
韩峦才多大,这就已经是从四品,都快赶上谢恒那个妖孽了!
就算当初的六品是陛下看在救兰心县主有功的份上给韩峦升的,但这一次大升迁靠的却是韩峦自己的本事。即便没有救下兰心县主,韩峦也会因为这一次的事而平步青云!
如果当初婚约没有作废,那么嫁给韩峦的就是自己!
被那个鲜衣怒马的新郎官接亲的是自己,如今与夫君共享荣耀美名的是自己!她不需要费心为夫君前程谋划,只需安安静静待在家中,操持着当家主母的事宜,她的夫君便会将浓烈的爱意和光明的前途捧到她的面前!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祥之人
谢元柔闭了下眼,警告自己不可再想,这种事情就是越想越悔。她现在已经是正经的阙家少夫人,这已经是她几番谋划的结果,没什么好不满意的,而且她也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蝗灾已经逐渐过去,生活开始逐渐平稳的百姓们则开始有精力思考为何会发生蝗灾。
古时候的人还是迷信居多,对于那些造成蝗灾的客观条件常常视而不见,多数时候反而会归结为鬼神之力。历史上就是一些颇有声望的学问大儒也会将蝗灾归结为上天对统治者的警告或者惩罚,甚至认为蝗虫是“神虫”,是带着上天降罚的旨意来的,不能伤害消灭。
虽然到了大瑾国已经没有这种“神虫”的理论,但百姓们还是难免往怪力乱神去想,毕竟淮都一向太平,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于是百姓们想到,这蝗灾可不就是在三皇子巡视淮都之后没几天就爆发了吗?所以这问题还是出在三皇子身上吧?三皇子该不会是个不祥之人,所以第一次来淮都巡视就把蝗灾给带来了。往年其他官员巡视,别说蝗灾,就是一个蝗虫都看不见,怎么就偏偏三皇子来了就出事了?
类似的说法一传十十传百,有关于“三皇子是灾星,身负厄运”的说法便逐渐流传开。
一开始只是在淮都小范围地流传,后来拓展到两州一都都是这样的传言,再之后传言喧嚣至上直逼京城!
到传到惠承帝和三皇子耳中的时候,就连大街小巷的孩童都会唱两句有关三皇子是灾星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