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客人,是家人。”阮时衡高兴地走到女子身边,抓住女子的手臂,竟然难得地撒起娇来,“姑姑,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怕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侄子了。”
女子被逗笑,优美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阮时衡鼻尖上:“就你天天胡说。姑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这不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蜂蜜凉糕和红豆山药酥。”女子微微抬了抬手上的食盒,看的阮时衡眼睛都要黏在食盒上。
目睹这一幕的谢恒心想这一对姑侄的感情真好,年少稳重的阮时衡是将自己唯一撒娇的一面都留给他的姑姑了,可见他姑姑真的很疼她。
“你来的正好,”阮同甫说道,“给你介绍个人。”
女子将食盒交给阮时衡后走过去对阮同甫行礼,“父亲。”又对阮展鸿颔首,“兄长。”
阮展鸿点头。
阮同甫:“这是你姐姐阮展玉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外甥。”
“原来是展玉姐姐的儿子,姐姐可有消息?”女子眼中的欣喜清晰可见。
阮同甫沉默。
阮展鸿道:“妹妹已经香消玉殒了,谢恒是妹妹唯一的骨血。但出于某些原因还暂时不能公开谢恒的身份,不过自家人还是该知道。”
“竟然……”笑容僵在女子脸上,眼底逐渐浮现蒙蒙水汽,“当年父亲收养我便告知我关于展玉姐姐的事,若不是为了寻找展玉姐姐,我也不会有机会被义父和义兄从人贩子手中救下。当时我便想着日后等展玉姐姐回来,我定要好好报答,可没想到姐姐竟这般福薄。”
原来是收养的,谢恒恍然大悟,难怪之前调查阮家信息时没听说过阮家还有一个女儿,看来这个被收养的女儿并不住在阮家,但与阮家的关系应当很好。而且女子并未梳妇人髻,应该是还未出嫁。
阮展鸿给谢恒介绍:“阿恒,这是你展玫小姨。当年你母亲失踪后被你外祖父收养,你就当她是亲小姨便是。”
谢恒乖巧叫人:“小姨。”
“哎!”阮展玫应声,再也控制不住,抱着谢恒哭起来,“好孩子!”
一瞬间被抱住的谢恒都懵了,他是没想到阮展玫会直接抱住他,早知道他可能还会躲一下。
如此充沛的情感让谢恒有点不太适应,他想来不太对会应付他人真情流露的时候。
但不论如何,他能感受到女子的真心,能接收到那份长辈对子侄的爱。
阮同甫和阮展鸿也微微红了眼眶,大概是想到如果女儿(妹妹)还活着,一家人能团聚,那才是真的皆大欢喜。
阮时衡抹了把眼睛,笑着说:“表弟可得好好尝尝姑姑做的点心,姑姑最擅长做点心,还在城中开了好几家点心铺子,生意好得很。每日的点心都供不应求,就连王公贵族想吃招牌点心都要提前好长时间预定!”
谢恒意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温柔大方的小姨还是位女强人,能在京城开店,还是好几家店,生意又那般红火,赚得肯定不少。也难怪阮展玫不住在阮家,毕竟不是亲生的没有血缘关系,阮展玫又还没有婚配,住在这里多少于名声有碍。自己有本事做生意赚钱,自然能在外头买上好的宅子住着,也更加自在。
“是了,”阮展玫擦掉眼泪笑着对谢恒说,“小姨没有别的本事,也就是在吃食上能钻营一二,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有什么偏好的口味告诉小姨,小姨给你做。”
谢恒笑着:“我不挑,吃什么都行。小姨的手艺能让表哥赞不绝口,那一定是顶好的,做什么都好吃。”
阮展玫破涕为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讲话?好,我就把我拿手的都给你做一遍。”
“那你可有的吃了!”阮时衡羡慕地说道,“姑姑拿手的点心少说也得有几十样,你能吃两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阮展鸿:“现在谢恒与我们的关系还不宜公开,你做好后送到丞相府来,我再让时衡想办法掩人耳目拿给阿恒。”
阮展玫点头,也没有问为何不宜公开,“好,父亲和兄长想吃什么也告诉我,每次问你们你们都说随便,我也不知道做的东西合不合你们胃口。”
阮展鸿笑了笑:“既然说随便那自然是你做什么都好吃。”
阮同甫:“你铺子生意忙,不用总往这边跑送吃的,我们要是想吃会着人去铺子里买。”
“那哪能一样?”阮展玫十分认真地说,“铺子里的点心大都是师傅们做的,我亲手做的点心每日就那几样,一出来就没有了,不好买。而且给父亲和兄长吃的,不管什么点心我都要自己做才行,让别人做味道总会差些。而且时衡吃不惯别人做的蜂蜜凉糕,就算再忙这点时间也还是有的。”
阮展鸿轻笑:“这孩子的胃口都被你养刁了。”
阮展玫勾起嘴角:“我养得刁就能惯得住。兄长放心就是。”
阮展玫是知恩图报的人,她年幼失怙被阮同甫收养,得阮同甫教诲,被阮展鸿宠溺,心中一直谨记没有义父和义兄就没有今天的自己,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义父的帮扶教导,有兄长的疼爱维护。是他们给了她第二个家。
第一百九十七章 黑天鹅
阮展玫很少将阮家的恩请挂在嘴上念叨,她只是记在心里,表现在行为上,她真正将自己当做阮家人,将阮同甫和阮展鸿当做父兄。她没有成婚没有孩子,就一直将阮时衡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将所有好的一切都给阮时衡,故而年少丧母的阮时衡对她才会有对待母亲一般的亲昵,才会愿意在她面前撒娇。就是从未谋面的阮展玉在阮展玫的心中那也是要如珠如宝疼爱着的姐姐,只想着等姐姐被找回来之后她一定会做最好的妹妹。
现在得知阮展玉已经去世,阮展玫心中难过,更想着要代替姐姐好好孝敬义父敬爱兄长,往后也会将谢恒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一向严厉的阮同甫脸上也露出慈祥的笑。他从未将阮展玫当做阮展玉的替身,在他心里两个都是他的好女儿!
阮展玫:“我今天也不知道阿恒会过来,也没带多些点心,这样,一会我就去厨房做些点心,阿恒走的时候带上。”相府的厨房里一直备着各种做点心的材料,就是方便阮展玫每次回来时亲手给父亲、兄长和侄子做点心。
谢恒没有推辞:“有劳小姨了。”
“你这孩子,跟小姨还客气什么?”
阮展玫是越看谢恒越喜欢,彬彬有礼、清秀俊雅,又想着谢恒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这心里头就更加心疼难受,真巴不得一口气将所有好吃好喝的都端到谢恒面前。
中午阮展玫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美食。做之前还特意问过谢恒都喜欢吃什么。
阮展玫的厨艺很好,还兼顾了所有人的口味,满满当当一桌子菜足见其用心。
上午还激烈辩论的祖孙俩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谁也没耽误给对方夹菜。辩论的时候六亲不认,辩论结束后大家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嘛!
谢恒在阮府午休了一会才离开,带着阮展玫花了一中午时间赶制好的一盒子点心,只看造型就十分精致,让中午吃饱了饭到现在还没完全消化的谢恒都觉得很有食欲。
正好阮时衡下午有事要出门,就跟谢恒一起走。
两人还要同路一段,谢恒便跟阮时衡问起了阮展玫的情况。
“小姨平时住在何处?可是一个人?”
“是啊,姑姑的第一家店就开在正阳街,所以也就直接在正阳街买了一处宅子。跟你说姑姑可厉害,当初开第一家店的钱是父亲资助,但不到半年姑姑就连本带利还给父亲了。之后几乎就是一年一家分店的速度,现在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谁家没吃过软玫斋的糕点?”
谢恒惊讶:“原来软玫斋是小姨所开,真是没想到。”
谢老夫人最中意软玫斋的白雪松花糕,只不过糕点太贵,一个月也就吃一两次,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阮时衡自豪:“姑姑虽然是被收养,但祖父对姑姑的教养跟真正的阮家人没有分别。父亲说姑姑小时候家里请来教习女先生都说姑姑聪慧非常。且姑姑看起来温柔如水,但骨子里却有属于阮家人的要强倔强。姑姑十三岁时就创办了第一家软玫斋,刚开始是在店里住,后来生意好了赚到了足够的钱财就在外面买了宅子。父亲说那时候姑姑坚持离开是因为听了外头人的闲言碎语,觉得自己继续留在阮家会影响祖父和父亲的声誉,所以执意搬出去。之后姑姑虽然经常回来,但是从来不会在家中过夜,最多就是在家里用一顿饭就走。姑姑性子如此,父亲和祖父也无法。”
谢恒哼了一声,“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人自己的事情都还搞不明白弄不清楚,就整天喜欢嚼别人的舌根,说三道四,仿佛这样自己的日子就能好过了。”
阮时衡点头:“是啊,可惜只要人生在世,就不能完全不介意别人的看法。不过好在姑姑现在的日子过得也很好,也就无妨了。现在祖父最惦记的就是姑姑一直不愿意成亲,几次相看也没有中意的。祖父希望姑姑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有个能守望相处的丈夫在身边,总好过经年都是一个人。”
谢恒笑起来:“看来小姨的眼光很高。”
阮时衡摇头,“可不是这么回事。我之前问过姑姑,姑姑说不是她看不上人家,父亲和祖父介绍给姑姑的人中不乏俊杰,只是姑姑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压根就没有成家的念头,总说自己一个人就很好。习惯了这种日子,便不想生活中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也许在其他人看来,女人成亲相夫教子就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但姑姑说她不这么认为,她想将软玫斋开到大瑾国的每一座城市,让软玫斋成为大瑾国第一的糕点铺子。她还想将来有机会去游山玩水,在各个名山大川留下自己的足迹。”
谢恒越听心中对阮展玫的佩服就越深。
难得在这个时代竟然有思想如此超前的女性。
就是在现代还有不少人觉得女人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意义就是给男人生孩子,仿佛这就是身为女子唯一能实现真正自我价值的途径。更气人的是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中竟然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女人。
“小姨大概是觉得人的一生有限,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太多,成亲生子太耽误时间了吧?”
阮时衡惊讶地看着谢恒:“姑姑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谢恒笑起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不一样的人生,成亲生子并不是人生的必然。小姨聪明睿智,她会知道怎样的生活最适合自己。”
阮时衡:“你这话可别让祖父知道,不然他会连你一起教训。”
谢恒一笑:“我又不在阮府,天高皇帝远,他可管不着我。”
阮时衡:……
谢恒刚回到谢家,守在家里的石竹就说上午将军派人来过,说他昨晚托将军找的地方已经有眉目了,将军让他回来后有时间就去趟将军府。
有时间!必须有时间啊!
谢恒赶紧换了一身衣裳出门。中午在阮家吃的火锅,浑身上下都是火锅味儿,他可不想熏着将军。
来到将军府,一进门瞧见荣启也在,谢恒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嘿!你这是什么语气?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你那养殖场还是我帮你找到的地方呢!”
谢恒看向宣景。
宣景:“荣启在郊外找到个正等待转手的养殖场,我上午去看过,感觉还符合你的要求,你若有空我们现在一起去看看。”
谢恒:“好啊,那就去看看。”
三人一起来到郊外。
谢恒本来以为不算远,结果没想到还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这地方是真够偏了。
这个养殖场其实不算大,一排房屋,一个院子,不过对于谢恒养鸟来说地方已经绰绰有余。
养殖场的原主人也在,正给几人做着介绍。
这个养殖场原本是养鹅的,但因为地方比较偏,生意不是很好,再加上又是新开没有半年,养出来的鹅销路就成了问题。
场主是个年轻人,当初就是看到别人养殖大鹅挺赚钱,自己就也动了心思,但结果亏大发了,这才着急将养殖场出手,不然就要血本无归。场主还说要是谢恒要的话这些大鹅他也一并卖了,就按照市场价一半。
谢恒痛痛快快接手了,主要是想着可以利用这些大鹅来掩人耳目,不让人知道这个养殖场里真正养殖的是什么。
场主将十几只大鹅放出来给谢恒看。
这些大鹅干净漂亮,个头也都不小,谢恒只以市场价的一半收购还觉得挺过意不去。
这时一只大黑鹅朝着谢恒走过来。
远远看着谢恒就觉得这只特别的大黑鹅比其他鹅块头都要大,等到大黑鹅走到跟前他才惊讶的发现这大的不是一星半点,都快到他胸口了!
鹅可是家禽界的扛把子,更何况是这么一只体型硕大的黑鹅,往那里一站压迫感便尽显。
谢恒没往后退,他怕自己一动这大黑鹅就会冲过来。
一人一鹅对视片刻后,大黑鹅突然转头,看向边上的宣景。
宣景面色不动,淡定地与大黑鹅对视。
这次大黑鹅用了更短的时间就移开了视线,最终目光落在荣启身上。
荣启大概以为自己也会跟宣景和谢恒一样,吸引不了大黑鹅的注意力多久,还笑着跟场主聊着,结果这大黑鹅突然发难,直奔荣启冲过去。
荣启吓了一跳,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次活的大鹅,这会被这只气势汹汹又大块头的大黑鹅追着,吓得他不顾形象地满场跑。
宣景和谢恒就在边上淡定地看着。
场主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去帮个忙,看他们两人这么淡定,他也就没多管闲事,可能那位公子就是喜欢被鹅追呢?现在有钱人的爱好都挺独特的。
宣景:“那是天鹅。”
谢恒点头,他刚刚也看出来了,那分明就是一只黑天鹅。
相比较白天鹅,谢恒一直觉得黑天鹅更有魅力。将优雅和冷酷集于一身,美丽矜贵又高傲,还有一股白天鹅没有的独特的气质,一种特别的震慑感,仅仅是远远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你们这养鹅场还养天鹅啊?有几只?”
场主摇头:“没有,我这里养得都是大白鹅,不过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天鹅养殖区。那里专门培养天鹅卖给达官贵人。这不少有身份的人都喜欢在家里养只天鹅,是身份尊贵的象征,也就是这两年兴起的。这只黑天鹅就是从那个养殖区出来的,也是那里唯一一只黑色的天鹅,经常偷跑出来到我这抢我那些大白鹅的口粮,吃完了就自己回去,那边的人好像也不会知道它长出来蹭吃蹭喝。反正吃喝也不多,我也就没赶过它,它也不会欺负我这里的大白鹅,有时候甚至还会帮我看着我那些鹅,还会帮我把它们赶进圈里,可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