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丞相教不好自己的儿子呢!自己这么大官,儿子却不成。父子俩还天天吵架!”
“就是!为啥说让你上午去拜访,可不就是因为下午那韩公子在家,父子俩难有消停的时候。”
……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说韩相教不好自己的儿子,也说韩钰不孝顺顶撞父亲。
妇人们对朝政之事自然不了解,哪怕听过父子俩吵架也听不懂其中内容,不懂何为政见不同,也不知道韩钰不得重用是因为他看不惯昌河的官场,对皇室的所作所为也十分不满,也是因此导致与父亲的分歧。
反正在这些妇人眼中,能做官却不做大官,那就是没本事,可能她们好觉得韩钰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要是自己孩子托生在韩家,那一定是宠臣。
这时候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对谢恒说:“今日你还是别去相府拜访了,今天韩家公子回来得早,中午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就回来了,我亲眼瞧见的。也不知道今日父子两个有没有争执。你就明日再来吧,明日韩公子要出城去,一天都不在家。”
谢恒:“婶子如何知晓?”
那妇人有几分得意地说道:“我家跟相府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了,但凡相府有什么固定的事我都知道。东城城郊有个葛家村,大前年村子里闹了一场怪病,死了不少人,而且都是青壮年,反而是老人孩子没啥事。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这日子能好过得了?朝廷虽然拨了救济款,但也就是勉强能维持一下生计罢了。城里就有那些好心的年轻人,轮番去葛家村看望那些老弱妇孺,有什么活儿计能帮把手的地方就帮把手,在送些吃穿的。韩家公子虽然脑子不咋好使做不了高官,但这心肠还挺好,每个月都要去初十都要过去。不忙时月底也要去一趟。”
谢恒点头,“是一群人组织一起去?”
“这哪里要什么人组织?”另一个妇人说道,“还不是谁想去就去!就是韩公子总是在固定的日子去。”
谢恒:“那我晓得了,多谢几位婶子。我看几位婶子也都是心善的人,日后肯定也好人有好报!”
第三百五十六章 久别不成书
谢恒嘴巴甜,把那几个妇人给哄的笑得合不拢嘴,又跟谢恒说了不少韩相家的事,大到平日里有多少官员来相府拜访,虽然她们不认识那些官,不知官职大小,但认识衣服上的图案,数得清轿子和马车上的铜铃。昌河官员的等级区分除了官府的区别之外,就是出行时轿子和马车上的铜铃数量,不同等级的官员铜铃数量自然不一样。小到韩相家的狗今年生了几窝崽子,每窝有多少只。
谢恒一边笑着跟一众妇人们聊天,一边把有用的消息都留心记在脑子里。
后面有关韩相府的事打听得差不多了,这些妇人们又开始打听谢恒是哪里人,可有婚配,家中都有什么人在。
似乎保媒拉纤永远是这些妇人与年轻小伙聊天的最终话题,不管一开始聊得什么最后都能扯到这种事情上。做媒俨然成了许多妇人的终极爱好,这一点不管在地方都是如此。
谢恒毫不心虚地将自己身后的宁六给推了出来,笑着跟几个妇人说:“我是已经定亲了,不过我这护卫还没有,婶子们要是有合适的倒是可以给说和说和。”
能住在这附近的都不是穷苦人家,对个护卫身份多少有些看不上,可瞧着宁六长相虽没有谢恒好看,却也算得上周正,而且一身正气给人的感觉也很安全可靠。就是不知道这身板怎么样,瞧着是结实,但别是那外强中干的。
于是一众妇人们便直接上手了,反正她们的年纪小点的能当谢恒和宁六的娘,大点的都可以叫奶奶了,丝毫不用担心什么男女有别。有的摸宁六的胳膊,有的拍后背,还有掐腰的,一身结实又韧性十足的肌肉手感极佳,妇人们纷纷表示这样的好身板要找媳妇可不算难事。
宁六这一辈子就从没有被这么多女人围着过,哪怕都是可以叫婶子、阿婆的,他也局促到家。万万没想到做谢公子的守卫还有一天要面临被“揩油”的局面。
谢恒很不地道地偷笑,最后看宁六实在应付不住了才找了借口叫上宁六离开。
回去客栈路上,宁六还觉得浑身的虚汗都没干,从前哪怕是跟人切磋他都没觉得像今天这么累过。
谢恒笑了好一会:“你看你这行情还是很不错的,要是将来想要找媳妇成亲生子肯定不难,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宁六:“公子莫要取笑了。宁六从未想过娶妻。”
谢恒点头:“我在遇上将军之前跟你的想法一样。”
宁六:“……没想到那些妇人会知道那么多关于相府的事。”
谢恒笑着斜了一眼宁六,“你这话题转移得可一点也不高明。”
宁六尴尬地咳了两声。
谢恒转过头来说道:“你可不要小看了那些妇人,你以为她们只是坐在家门口无所事事地聊天?实际上人家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别说是相府,这一片的大事小情估计都没有能瞒过她们的。那些想走相府的门路办事前来行贿的,以为没人瞧见,却不想几个妇人坐着针线活不拿正眼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以后要是有打听消息的需要,但凡遇上这样的,去问她们准没差,保准详细又真实。”
宁六认真点头,学到了。
“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谢恒:“先回客栈,一会你去打听打听那个葛家村怎么走,明日我们也去献爱心去。”
宁六:“是。”
宁六护送谢恒回了客栈后就出去打听了,直到快入夜才回来。
谢恒已经用过晚膳,又给宁六叫了些吃食。
宁六已经打听到了葛家村的位置,甚至还出城去看了一趟,想着既然明日公子要过去,那他还是提前先去一趟探探路为好。也就是宁六脚程快,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能跑个来回。
跟谢恒汇报完了情况,宁六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纸条交给谢恒。
“侯爷来信。”
谢恒平静如古井的眼眸瞬间泛起波澜,如夜幕下的大海拥抱住了漫天星辰。
他早就知道将军和宁六等安暗卫之间有特别的联系方式,来万阳之前他就想着若是实在想念将军,就让宁六用他们特别的联系方式替自己传话给将军,却没想到是将军这边先来信了。
给了谢恒纸条之后,宁六就识相地转身出去。
谢恒本来坐没坐相地倚靠在软榻上,这会拿着纸条也没立即打开,而是起身到不远处放着纸墨笔砚的案几前,端坐之后才珍而重之地一点点展开纸条。
纸条不大,展开之后只有巴掌大小,且上面只有两个字€€€€安否。
靠下一些的地方有一处墨点。
仅仅两个字,谢恒的心便一团柔软,他的将军啊!
谢恒反反复复地看着,盯着纸条仿佛能盯出花来,笑得像个傻子。
既然将军能穿纸条过来,那想来宁六也有办法传回去。
谢恒拿起桌面上的一张纸,叠了几下之后沿着折痕也撕成巴掌大小。毛笔占了墨水写了一个“安”字,之后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他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将军说,可这时候竟不知该如何下笔。
毛笔在纸张上方悬置太久,一滴墨滴落到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久别不成书。
谢恒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将军在给他写信时,亦有千言万语,可在写下“安否”之后,握着笔的手久久悬置,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模样。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谢恒犹豫良久,最终还是选择将那小小的一张纸写满。他想着纸笔远远承受不住他满满的思念,那就能承受多少是多少吧!
写完之后谢恒便去隔壁找宁六,将小纸条交给他。
就在宁六伸手要接过来时,谢恒又收回了手,挑眉警告道:“可不许偷看啊!”
宁六:“……公子放心。”
把纸条给了宁六,谢恒又问:“我能不能多给将军写几张?”
宁六点头,“可以,送得过去。”
谢恒:“百八十张行吗?”
宁六:“……”
谢恒笑了两声,“开玩笑呢!这一张纸也差不多了!我可是很会精简语言的!”
后来宣景收到谢恒的回信,满怀期待地打开,读完之后却发现除了知道第一个“安”是回应自己去的信,但后面的话怎么读怎么不对劲。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宣景才看明白,原来是谢恒为了省地方好多写点话,很多话都采取了“省略”的形式,有的时候一句话里十个词,有三个词都只写了一个字,另一个字是什么全靠猜,结合语境多少能猜到一点,但读起来是真的不伦不类。宣景觉得谢恒大概还认为自己想了个聪明办法,估计正偷偷乐呢!
当然这都是后话。
谢恒那边,在客栈睡了一晚后,天还没亮,谢恒便和宁六一起前往郊外葛家村,他要争取在韩钰到之前先到。
伴随着旭日东升,谢恒披着一身晨光来到葛家村。
有在村口玩儿的小孩子看到沐浴着晨光而来的谢恒,还以为是神仙下凡了。
其中一个小孩儿胆子大,走到谢恒跟前仰着头一脸新奇地问:“你是神仙吗?”
应该只有神仙才能这么好看,一笑就好像整个人都会发光。
谢恒有心逗逗小孩子,半是严肃半是慈爱地说:“对啊,我就是神仙。”
小孩眼睛亮亮地,兴奋地问道:“那你会拉屎吗?神仙应该都是不拉屎的吧!”
谢恒:……
有大一点的小孩看着谢恒身后高大威猛的宁六有些害怕,早就躲到一边不出声了。
谢恒深吸一口气,刚要跟小朋友讲道理,村长便来了。
村长也纳闷,以往那些前来帮忙的人都是上午过了快一半才会来,还是头一次遇着一个一大清早就过来的,这人倒是实诚。
面对“实诚”的谢恒,村长立即禁止孩子们胡闹,赶紧将谢恒和宁六给引了进去。
谢恒虽然是奔着韩钰来的,但他既然了解了这里的情况,知道村子里的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就不可能完全不管。
村里的人其实也不算太少,只是年轻人少,老弱妇孺还有一大堆。
谢恒给了村长一些银子,算是他捐给这个村子的,到时候到底是用这比银子做些实事,还是直接给每一家分了,就是村长的事情了。
给了银子之后,谢恒也开是帮着做点事。
体力活儿干一会就累得气喘吁吁,谢恒转头看了一眼同样在干活儿但面不红气不喘的宁六,再次觉得等他回去之后一定再好好锻炼自己。
暂时不能继续干粗活儿的谢恒也没闲着,把所有的孩子集中到一块,教他们认字。反正之前在大瑾时,橙子园建立私塾那天他去帮忙,也是教孩子们认字,还是有经验的。
之前问谢恒会不会拉屎的孩子也在其中,虽然在村长的压制下乖乖坐下来学习认字,但还是时不时地给谢恒做鬼脸。
谢恒也不生气,但每次教完一个字都让那孩子先写,写不出来他就带头起哄,其他小孩子也跟着笑闹。几次下来那孩子也就不敢对着谢恒做鬼脸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道
韩钰来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有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先他一步来到这里,正在教小孩子们认字。
村里的小孩儿他都熟悉,之前也想过教这些孩子读书认字,但除了几个特别乖巧的小女孩儿外,其他孩子都没有耐心学习,见他来也只是伸手要好吃的,就算他用吃的利诱,这些孩子也是吃完了就不学了,压着他们学就要捣乱,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吃。
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制住这些孩子让他们老老实实学习。
谢恒余光早就看到韩钰,虽然他没见过韩钰,但昨日跟那些妇人聊天时也稍微打听了一下,在那些妇人口中的韩钰就是唇红齿白,比那唱戏的小生还要好看,只可惜空有一副皮囊,脑子却不够聪明,明明有个当丞相的爹自己却混成那样。
韩钰跟村长聊了一会,得到的消息就是有钱的外乡公子带着侍卫来都城游玩,意外知道这个地方,就老早过来看看,力所能及地帮帮忙,还捐了一百两银子以及一些谷物粮种,还都是精品种子。
这年头好的粮食种子可十分昂贵,十斤细粮换不来一两种子。韩钰之前就想给村里买些好的种子或者种苗,但奈何囊中羞涩,原本想要攒一阵子,又担心错过了最好的播种时候,现在倒是解决了这个麻烦。这时节播种正正好。
忙到中午,村长那边招呼韩钰和谢恒他们去吃饭。
村里的伙食简陋,但每回有人来村里帮忙时,村里都会尽力拿出最好的吃食招待。说是最好的吃食,其实也就是杂面的锅贴饼子,然后还有一锅泥鳅鱼炖白菜。鱼市上泥鳅鱼本就是最便宜的,大户人家都不喜欢吃泥鳅鱼,鱼贩子们都当处理的鱼来卖。
村里吃的泥鳅鱼也不是在市场上买的,是村长带着人去河滩水沟摸的,大的卖给收鱼的贩子,小的就弄来吃。
泥鳅鱼就那么几条,也就是用来炖味儿,但就这沾了泥鳅鱼的白菜对于村里人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