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寒拔出腰间长刀,如今在这场战斗中他唯一能控制的,只剩下率先进攻这一点!
“杀!”
一声用尽了全部力气的嘶吼,司徒寒驱动胯下战马,带领着身后将士攻向敌方!
宣景一言未发,抬起手臂,剑指敌军,身后的千军万马便在同一时间厮杀而出!
马蹄纷乱,尘土飞扬,刀光剑影,血染黄沙!
而在两军交战之际,陆潇让人将那“分包子”的言论宣扬出去。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从平陵关一路传回帝都,就连两地之间的其他城池也都听说了。
就在宣景攻破平陵关之时,整个大夏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因为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还是夏帝,外头百姓不知道真正的当权者已经换了人,都道那“分包子”的言论是出自夏帝之口!
虎毒不食子啊!他们陛下不但不救自己的儿子,还要让人家把用他儿子的肉做的包子分几个回来!这还是人吗?这是畜生不如!
普通的老百姓思维高度有限,他们总是习惯用最简单的为人处世的道理去衡量一个人的好坏。就好像当初昭武将军虽然战功赫赫,但就因为他杀了太多俘虏,便让天下人误会,以为他性格残暴嗜杀成性。
而如今也是一样,不管大夏朝廷是出于何种原因才没有选择救下大皇子和那些使臣,但竟然说出那种话来,便让大夏百姓都觉得他们的君主是个凶残无道的暴君!谁愿意真心侍奉这样一个君主?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这样对待,能指望他会真心爱民如子吗?不不不,您千万别爱民如子,毕竟做您的“子”下场不要太惨!
皇帝的一言一行很多时候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朝廷。皇帝让人失望,朝廷便让人失望。一个国家的统治阶级彻底失去了民心,那距离改朝换代就不远了。
如同谢恒和宣景所料那般,这件事的恶劣影响甚广,已经超出了拓跋风雪最一开始的预计。
后面宣景带兵继续攻城,那些守城士兵的抵抗都越来越敷衍,敷衍到胡靖都不好意思下手了。更有地方的百姓主动拿下了守城的官员,直接打开城门迎接大瑾军队。
这也是大瑾军队严谨的治军所致,他们即便攻下城池,也绝对不会去骚扰城中百姓,还会在战后尽全力去安抚那些因为战事而流离失所的百姓。
在大夏百姓心中,大瑾军的义举又跟他们那畜生不如的皇帝形成鲜明对比,让更多的大夏百姓觉得或许日后归顺大瑾也不错。
老百姓们往往最是不关心国君是否换了人,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有个安身之所,有安生日子过,那就够了。
渐渐的,又有一个传言在大夏坊间流传,说如今大瑾军队的领兵主将景亲王,就是未来的大瑾皇帝。景亲王的仁义他们都看到了,而且也听说了一些景亲王的事迹,知道大瑾百姓对其十分爱戴,有这样的君主不好吗?
一时间甚至连大夏王都的百姓都有些在盼着景亲王的军队能快些到来。
其实如果让百姓们知道真正下达指令的不是夏帝而是拓跋风雪,可能舆论还不至于糟糕到这种地步。
毕竟就算是普通百姓也知晓天家皇位竞争的激烈,皇室无手足,皇家的兄弟从来都是彼此最大的敌人,为了竞争帝位你死我活的还是什么新鲜事?所以即便知道是拓跋风雪不管自己的兄长,那百姓们也不会太过意外,而“分包子”的言论也就是会让百姓们对拓跋风雪畏惧,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不至于上升到整个皇家甚至是整个朝廷。
可惜拓跋风雪只想着自己没有夺取皇位,觉得这样在天下人眼中他就算不得奸佞,让夏帝继续坐在龙椅上算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计划中未来他会在适当的时候让夏帝传位给自己。
而他只顾着未来自己登基名正言顺,结果却有了这么大一个疏漏,也是他从来不把拓跋云雷放在眼中的结果。
大夏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朝廷上的气氛也一天沉重过一天。
而在这时候,宣景又“好心”地将拓跋云雷等人都给放了回来。对外说是虽然大夏没有同意将人救回,但他们大瑾军从不滥杀无辜,两国交战归两国交战,使团是之前两国还未开战时候以友好的姿态过去的,他们不能滥杀无辜,所以还是决定将人放回来。
一时间大瑾军在大夏房坊间的呼声更高,特别是宣景,那简直就是神的化身,能力强大还心地善良,这样的君主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遇上就是运气!
这时候谢恒在早期借玉怀恩的手埋在大夏的一些人手就又起到作用了€€€€大夏坊间的一些茶楼酒馆里涌现出一批专门讲有关景王的英雄事迹的说书先生,讲的那是绘声绘色,声情并茂,让更多的大夏百姓了解景王,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景王的人格魅力。每当讲完一个事迹之后,说书的还要对这件事中所反映出来的景王的各种优点做个总结,最后来一句“听懂掌声”!
第四百零七章 不属于这个时代
茶馆酒楼说书这种事,其实不难解决,只要朝廷和当地官府足够重视,白日里多多巡逻,加大双方惩处力度,总能在恶劣影响进一步扩大之前将事情解决。
但偏偏,因为宣景将拓跋云雷和一众使臣都放了回来,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的拓跋云雷能善罢甘休?特别是拓跋云雷知道他不仅被放弃,甚至在大瑾说要剁了他包包子之后,这边居然还说分几个,拓跋云雷简直愤怒又心寒到了极点,再加上这次他也知道了如今朝中真正形势,看到自己那连名字都快要记不得的病弱庶弟居然把持了朝政甚至架空了父皇,他如何能忍?
再怎么说他也是身份尊贵的嫡皇子,豁出一切跟拓跋风雪斗,就算斗不过,但多少还能给拓跋风雪造成些麻烦。朝廷上就这样乱做一团,没有及时且有效的指令应对,地方官府就更加懈怠,最后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影响。
在文化渗透和强势武力的双重加持下,大夏的颓势已经完全显露出来。
大瑾京中。
谢恒悠闲又懒散地坐在长椅上,看着雀鸟带回来的最新战况思索着,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椅子扶手。
看来用不了多久,战事就能彻底结束了。
武德帝这半年身体垮得厉害,各种名贵药材用着,也没让武德帝的脸色多好看几分。
谢恒知道,在原本历史中,这时候的将军并未出征,尚且在京城进行储位之争,武德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将军就引荐了司回生。在太医院一众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司回生凭借一己之力将武德帝的身体调理得终于有了起色。
武德帝龙心大悦,封司回生为太医院之首,同时对将军大为赞赏,也使得将军在储位之争上赢过了其他皇子一筹。
可如今,将军在前线打仗,而武德帝也算没病糊涂,知道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越不能让将士分心,若他病重的消息传到前线去,定然会动摇军心,同时令大夏士气大涨。所以武德帝将自己的身体情况隐瞒了下来,只让几个心腹重臣知道。谢恒一直安排雀鸟盯着宫里,他也是最早知道武德帝的身体出现问题的。
将军会成为未来帝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已经不需要武德帝来压制其他皇子,所以谢恒也没打算采取什么措施。更何况能救武德帝的就只有司回生,可现在前线哪里少的了司回生?
就算武德帝比历史上提前驾崩,那也是他的命数如此,又没有人害他。
将军与武德帝之间几乎没有父子亲情。自小离家又在后来长大成人的过程中遭受到来自亲生父亲的一次次不公的对待,对于宣景来说,武德帝和李贵妃并没有太大区别。
如此谢恒也就不用担心将军会因为没能见到武德帝最后一眼而太过伤心。
只是就武德帝的身体状况,未必能撑到将军回来。虽说将军继承大宝应该没有其他阻碍,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武德帝提早写下传位诏书比较好。
午后谢恒找来荣启和谢斌以及阮展鸿、阮时衡,说出自己的想法。
“陛下估计时日不多了,咱们看看什么时候让陛下写出传位诏书合适?”
谢恒翘着二郎腿,轻飘飘一句话,语气仿佛讨论今日天气一般平常,说出来的内容却叫在场的人无不心惊。
其实到如今这个时候,这个情况,大多数人心里都会划过这样的念头,哪怕是如流星一般一闪即逝,但也是有过的。只是这心里面悄咪咪囫囵个儿地想一想是一回事,真正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
即使在场的众人都不是像阮同甫那般忠君,可到底身为臣子,这种绝对算得上以下犯上甚至有些微不臣之心的话哪怕是听一听都能构成大不敬!
此时几人真是佩服谢恒能这般平静又坦然地说出这番话。
谢恒扫了几人一眼,看看地说,“行了,这大逆不道的话都让我说了,你们也发表发表意见吧!”
阮展鸿咳嗽一声,“阿恒说的是,陛下的身体状况知道的人不多,咱们既然清楚也确实该照做准备。”
谢斌:“可让陛下现在就写下传位诏书,只怕陛下不愿。”
谢恒:“若是旁人劝谏陛下肯定不愿,但如果是陛下自己想传位的,那不就没事了?就像当初陛下会同意出兵大夏一样,我们只要让陛下觉得是他自己想通的,那便不会有问题。”
阮时衡:“那看来还是要麻烦到姑姑。”
谢恒点头:“在所难免,不过相信这一回高总管也会愿意帮我们。”
“高满?”荣启皱眉,“那老家伙一向中立,不偏不倚,很会明哲保身,他怎么会帮我们?”
谢恒微笑:“高总管明哲保身是因为谨慎,在没有绝对把握谁会成为下一任皇帝之前,他那么做无可厚非。而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高满是聪明人,我相信他一定也在等一个效力新君的机会。咱们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自然会尽心竭力。”
阮展鸿:“那明日我就进宫去和你小姨说。”
谢恒:“可不能让外祖父知晓。”
阮时衡:“最近天凉,老爷子身体不大好,这几日都没上早朝,我会劝老爷子多休息段日子。”
谢恒点头,又看向荣启:“宣震和宣旭那边还是得让人盯着点,虽说他们已经不成气候,不过也要防止他们打算鱼死网破给我们找麻烦。”
荣启摇晃着扇子,“放心,我的人一直盯着。宣震是不用担心,本就烂泥扶不上墙,宣旭那边我会再加派人手。”
谢斌有些紧张,但看其他人都是沉着冷静的模样,他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阿恒多年所谋,终要成功。不过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更加小心仔细,万不可轻视大意,以免到了最后关头反而功亏一篑。
他帮不了阿恒太多,也只能在这种时候多帮阿恒注意小心一些。
商量完了正事,荣启又开始没正经:“经过这次大战,老宣可真真是名动天下。我可听说如今就是大夏也有不少人对老宣心悦诚服!甚至有不少文人都投笔从戎,想要效仿神勇威武的景王殿下,有朝一日也能上阵杀敌!所向披靡!”
谢恒轻笑,“将军都要一统天下了,他们哪里还有上阵杀敌的机会?想要造反不成!”
“是是是,”阮展鸿也笑道,“景王殿下是厉害!但能收了景王的你不是更厉害?”
“不不不,”谢恒连连谦虚摆手,又一脸向往地说,“将军杀我不用刀,勾魂夺魄全靠腰!他还是比我厉害!”
荣启嗤了一声,“出息!”
两个月后,武德帝自感身体越加不适,在阮贵妃和高满不着痕迹地劝说下,最终决定写下传位诏书,以免自己突然崩逝导致朝廷大乱。
此时武德帝已经连笔都握不稳,传位诏书便是由他口述,由阮同甫代笔,三省六部的主事官员也都在场。除了宣景不在,没能开始正式的登基流程,这跟册立新君已经没有太大差别。
半个月后,武德帝龙驭宾天。
一个月后,宣景率领大军直入大夏王都,活捉了除了拓跋风雪之外的全部皇室成员。
就在宣景攻入大夏王宫的那日,也收到了大瑾京城传过来的消息,得知父皇已经病逝,而且还在病逝之前将皇位传给了他。丧礼由阮贵妃主持,已经下葬皇陵。如今京中已经在筹备他的登基事宜,虽然具体登基的黄道吉日还没有选出来,须得等他回京之后再商议决定,但其他事情可以先筹备着,到时候就能选择一个最近的好日子。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君早些登基,天下臣民才会觉得安心。
大战已经结束,宣景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回京,不是为了登基,而是想见谢恒,很想!
不过大夏这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亲自收尾,另外最重要的是还没抓到拓跋风雪。
拓跋风雪才是所有皇室成员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的心机和手段绝非常人所能比,放着这样一个人没有抓到,就等于留下了无穷祸患。宣景从来不是骄傲自大的人,他不会过于高看自己,也不会随意轻视敌人,不将拓跋风雪抓到,他心中难安。
数日后的一个清早,陆潇过来:“找到拓跋风雪了。”
宣景放下长剑,拿起搭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汗水,“在哪找到的?”
陆潇:“他自己找上来的。”
宣景的动作一顿:“自己?”
陆潇点头:“嗯,还有他身边的一个护卫。那护卫武功很高,攻入皇城那天如果不是有那护卫护着,拓跋风雪也不可能逃得出去。他说要见你。”
宣景收剑:“那就去会会这位心思诡谲的二皇子。”
安静的偏殿内,拓跋风雪神色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清瘦身躯被裹在厚重的雪白狐裘之下。四月底的天气,他还穿着寒冬腊月的衣裳。俊美清雅的脸上泛着久病缠身的青白之色,薄唇更是如同干枯的沙漠玫瑰。头上没有束冠,仅仅是一根冰蓝色的发带便拘束了那一头黑发。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衬得他的气质更加清冷出尘,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在养神,神色平静地一点看不出是即将成为阶下囚的人。
就这样一个清俊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谁能想到他就是那个如今让人谈之色变、手段毒辣的大夏二皇子拓跋风雪?
他身后的护卫犹犹豫豫地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每次嘴都张开了,最后却又闭上,就这么开开合合,半天还是没吐出一个字。
倒是一直闭着眼睛的拓跋风雪先开了口:“你要说什么就说,别总这么吞吞吐吐的。”
护卫不知道怎么殿下闭着眼都知道他有话要说。
大概是拓跋风雪语气中的揶揄笑意给了护卫勇气,他终于说道:“属下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坚持回来,明明我们都出宫去了,属下定然会一直保护殿下,绝对不让大夏士兵抓到殿下。”
拓跋风雪睁开眼:“如今我大夏已经被灭,大瑾一统三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去?况且若真是要一辈子都躲躲藏藏的,我也受不了。”
“可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殿下这般优秀,总有一天能东山再起!”护卫攥着拳头,对他的殿下,他总是有这世上最充沛的信任。
这下拓跋风雪直接笑出了声,“天池啊,如今咱们可算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你还说这种话,也太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了。”
被唤作天池的护卫嘴唇又抿了抿,他本来就从不把除了殿下之外的任何人放在眼中。
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的宣景在此时推门进来。
天池立即一惊,他竟然都没察觉到这人是什么时候到门前的!只能说明对方的武功还远在他之上。
下一瞬天池就移到了拓跋风雪身前,手本能地想要按住腰间佩剑,触手空空才想起在他们进来时佩剑已经被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