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邬敖那厮,跟几个大阵法师合作,不声不响地在凤街布下大阵,借助魂器和巫器,生生把个凤街改造成了可以使用魂力的地域,巫力在此反倒要受到诸多限制。当初他们突然夺城,凤街连一个大巫士都没有,守得住才是怪事,而一旦失守,凤街城内随时都有十个左右的大阵法师坐阵。攻城向来就比守城困难,而且巫夷这边的大巫士不仅要面对人数上占有优势的强敌,巫力上还要受到压制,正因为如此,收复之战才会打的那般惨烈。
小朋友真真是气坏了,小胸脯给气的一起一伏:“坏蛋!大坏蛋!”
伊落连忙拍起小朋友的后背:“对,他是大坏蛋,所以他不能死,刑司和巫力司都等着提审他呢。”
阿苏南连忙又问:“那些个强盗呢?别让他们给跑掉了!”
“拢个跑的掉!十五年前的最后一战,我们这边也是做足了准备,虽然我们有三位大巫士陨落,但是,当时在凤街的所有大阵法师全军覆灭,整整九个大阵法师,一个不剩,全都死了。这下子宁阳人该是知道了,凤街,是我们巫夷的凤街,他们可以得势于一时,绝对不可能长长久久地占领,想要奴役我们夷家人,那就得做好魂飞魄散的准备!”
小家伙双眸闪闪亮,握紧小拳头,又问:“那后来呢?后来又啥个样了?”
……
后来呢?
后来,收复宁阳之后,大家才知道苦邬敖在整个“凤街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原本以为他会继续留在宁阳,万万没有料到,七年之后,他现身月街,绑走了两个小伢崽。他算计的很好,原本可以安然脱身的,却不料当中一个小伢崽的蛊虫及时示警,他很快即被找到,并且遭受重创。
但是,他却在两位大巫士的夹击之下又一次成功逃脱,刑问司一路追踪到刀莱朗阿一带,再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此人凭空消失了……
故事听到这里,阿苏南忽然想起一事:“伊落阿哥,你们到我们朗阿来就是为了找他吗?”
伊落摇头:“不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他虽然是在朗阿消失的,但不可能一直都留在朗阿,我们过来是另有差事。”
“这样啊……那个坏巫士很厉害吗,两个大巫士都没有抓住他?”
“那倒不是,当时跟他对战的两个大巫士,一个身上有伤,出手的主要是大巫。但是他手上有人质,大巫刚开始生怕杀了他就再也找不到我……喔,那两个被绑走的小伢崽,没敢下重手,没料到苦邬敖身上还带着很厉害的巫器,这才会失手。”
阿苏南眨巴眨巴眼睛,突然道:“他绑走了两个小伢崽,有一个就是伊落阿哥吧?”
伊落敲敲他脑门:“你个精明崽,啥个都瞒不住你!”
阿苏南摸着脑袋嘿嘿笑,继续发问:“另外一个呢?是不是抓我们过来的那个坏阿哥?”
伊落收起笑容,郑重道:“南仔,他不是坏阿哥,他叫雾渥凛,这次能够抓住苦邬敖,他出力最大。他和那个木阿哥先是制造机会让树蜥出逃,然后,他借着追捕树蜥的名义离开遗迹,发现我在朗阿之后,又趁混乱把信物留在了祖屋。他不敢和我相见,后来还抓走你们,这些都是不得已,因为他身上被种了命蛊,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监视……南仔,答应阿哥,不要忌恨他,好不好?”
阿苏南愣愣地点头,他不晓得背后还有弄个多的波折。
伊道看他这般懂事,想到小孩子这些天受的苦,心痛了,把小人儿抱到膝上,又道:“而且,这个凛阿哥还是伊落阿哥的生死好兄弟,就是他代替了伊落阿哥,在苦邬敖手下遭受了整整八年的折磨……”
伊落手上多出来一面木牌:“这就是那个信物,是树蜥袭寨那天在你们寨子的祖屋里面发现的,正是它让我们确定苦邬敖就在左近,刑司这才布下天罗地网,抓住了苦邬敖。”
这是一面椭圆形的木头牌子,它的正式名称叫作身份名牌,其主人便是伊落。而这面木牌的背后,还有一段不算复杂却颇让人感怀的陈年往事。
八年前,七岁的伊落遭遇绑架,跟他一同被绑架的还有他的小伙伴雾渥凛。嫌犯很快即被查实,正是大巫士苦邬敖,此人有前科是个惯犯,专挑巫血接近觉醒却未完全达标的小崽娃下手,只因他幼时际遇多舛,成年后一直痴迷于巫力觉醒研究,据说早年曾立下大志愿要让全巫夷的孩子都能觉醒巫力。
而他挑伊落下手的原因也极是荒谬:伊家人成功觉醒巫力的比例非常高,他觉得要么,是伊家人的血脉与众不同,要么,就是伊家掌握了某种很特别的觉醒秘法,绑走伊落,即是为了找寻答案。
这里必须要提一下伊落的家族背景,伊家人丁不旺,觉醒子弟的数量并不算多,只是数代之间,必然会诞生一位大巫士,而大巫士超长的寿命又保证了伊家的巫士没有出现断层,这在整个巫夷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苦邬敖老早就盯上了伊家,只是一直都不敢动手,而八年之前,他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凤街事变中,除了殒落的伊家大巫士,伊家还失去了一位半只脚已经踏入高阶的六阶巫士,他即是伊落的阿爸。时隔七年,伊家的希望之星伊堤还非常年轻,仅只是个六阶巫士,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小毛崽,在他手下都走不过两招。
只是后续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短短两天,他的藏身处即被翻出,而巫夷第一人、大巫坞重山竟然亲自出了手!
苦邬敖遭受重创,用了伊落作为人质这才成功逃脱,只他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他以为的伊落,实际上是雾渥凛,伊家护卫长的儿子。
伊落的名牌一直都在雾渥凛身上,这次故物重逢,想也知道苦邬敖必在左右,这才引发了后来的一干事情,直至三个小伢崽遭遇绑架,刑司一路追踪过来,活捉了苦邬敖。
弄明白大致经过,阿苏南对刑问司的做法倒是没有太多想法,毕竟机会难得,换他也不见得有多高尚。何况诺阿千南作为刑问司的高官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跟他一起做了诱饵,他一个小民百姓还有啥好抱怨的。
他想不通的是:“做啥他会弄错呢,绑架之前都没有见到过你吗?”
伊落耐心回答:“肯定是没有见过。我们家在月街有个很大很漂亮的园子,他进不来的,也不敢偷着进来,不要忘了他是个逃犯,逃犯都害怕暴露行踪。所以他想了一个法子,他找了一群小娃崽在我家院子外面放风筝,我和阿凛看着眼馋就偷偷跑了出去,他知道伊家只有我一个小伢崽,所以两个伢崽当中必定有一个是我。阿凛比我大也比我聪明,猜到他想绑架的是我就坚持说自己就是伊落,碰巧阿凛身上还带着我的名牌,他就信了。”
阿苏南奇道:“不是说说谎的人血流的更快吗?”
伊落苦笑:“血流的更快,不只是说谎的人,很多人在心境大起大落的时候,心跳血速都会出现异动,单凭血流心动很难确定是否在说谎。苦邬敖沉溺巫术心态偏执,不屑人情世故,一旦有了先入之见,很难更改,所以后来我被强行觉醒差点死掉,阿凛大哭着央求他,说真正的伊落是我求他放过我,他也认定阿凛是为了救我在说谎,不肯相信……”
讲到此伊落一脸疲色地闭上嘴,陷落到那一段暗无天日的记忆当中。
阿苏南呆呆地仰头看着他,难怪一直都觉着伊落有点单薄,总觉得还没有寨子里的同龄阿哥强壮,都不像有十五岁的样子,原来当中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人体实验什么的,真真是可恶之极,苦邬敖就该下地狱!
阿苏南突然间对苦邬敖生出一股浓烈的恨意,就算当初被他抓在手里都没有这般痛恨过他。
“可是这个牌子,做啥会在那个……凛阿哥的身上呢?”阿苏南收回心思,摇摇伊落的肩膀,打破沉默。
伊落默然片刻才又开口:“我们伊家每个人都有一个名牌,都是家里长辈送的。这一个是我阿爸亲手做的,我还在阿妈肚子里他就开始做,我出生的前半个月才做好,他把牌子交给我阿妈,说若是没能回来就让我阿妈交给我……结果,他当真没能回来,所以这个牌子一直都是我的宝贝……
“你凛阿哥打小跟我一起长大,我们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阿哥逗我说真正的好兄弟,要把自己最宝贝的物事送给对方当作信物才算数,我信了,就把牌子给了阿凛,只没想到……却害他担了我的名,受了整整八年的折磨,到现在身上都还带着同命蛊……”
看到伊落满身疲惫的样子,阿苏南的那颗心只觉得一抽一抽的很难受,他一把抱住伊落的手臂,嘴里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只能傻乎乎地用力抱紧他的胳膊。
伊落给他的稚气举动逗笑了,心头暖意上涌,把手上的木牌递给他。
这是一个椭圆形的黑漆木牌,其中一面竖排刻着“伊落”两个字,另外一面,则雕刻着一只鸟,小眼睛竖着,鸟头上还耸着一簇呆毛,很是喜感的样子,跟前世那只愤怒的小鸟颇有些神似。
突然间阿苏南更加心酸:弄个好的阿爸,可伊落阿哥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又在弄个小的年纪惨遭毒手,他阿爸的在天之灵该有多难过……
不喜欢心里的这种感受,更加不想看到伊落难过,阿苏南转开话题:“伊落阿哥,这就是凤隼吗?”凤隼在巫夷可是大名鼎鼎,就连朗阿寨的小孩子都知道。
伊落点头:“对,它就是小凤隼。”
阿苏南正想问做啥凤隼会出现在伊落的名牌上,就听外面一阵喧哗,紧跟着“砰”的一声诺阿小黑踢开门冲进来,嘴里面急慌慌的直嚷嚷:“快,快,南仔快出来看大鸟,好大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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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说真真是怕了你们吗(……望天)
小南仔没有觉醒巫力,但是,他五感都有提升,可以跟巫□□流,还可以进入到“视频状态”,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识”嘛,跟魂魄有关的力量,肯定就是魂力啦!而且,巫夷是魂力禁区,他却可以使用魂力,虽说用途有限,但肯定是魂力等级非常之高嘛。不过,我们家小南仔可不仅仅是高魂力,他还有其他金手指的,明天你们都还猜不出来的话,我就……我就……好吧,我就去面壁。
……
黑暗过去啦,明天会是很轻松的一章^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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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凤官驾到
果真是只大鸟,好大的鸟!
阿苏南和诺阿亚合力拖着伊落爬上小楼的楼顶天台,就见暮色之中,一个小小的黑点盘旋于苍莽树林之上,时而急升,时而俯冲,自个儿玩儿的挺高兴。片刻过后,就见它又是一个俯冲自高空疾速降下,直扑小楼而来,小黑点速度极快,不及眨眼,已经出现在几人面前……
我的个朗玛神哟,这到底是个啥怪物哟!
阿苏南转身就想逃,却给伊落一把抓住:“你刚刚不是还问到它吗,跑啥个跑?”
阿苏南呆呆望着又一次急速拉升的大鸟,难以置信:“它……它……它就是凤隼?”
当真是说凤隼、凤隼到!
可是,凤隼长的有弄个凶恶吗?
阿苏南傻眼了,旁边伊落却是坚定的点头:“对,它的大名叫作凤羽雕。”
诺阿小黑蹦起来:“凤羽雕?……哇,我知道,我知道,阿妈说它是鸟中之王!”
看诺阿小黑兴高采烈的样子,阿苏小南为自己的胆小小小羞愧了一下,面子上终于镇定下来,不过私底下却是在不住声的腹诽:倘若凤凰泉下有知,必定会被它气死!
明明是岩鹰充了气的体型,却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顶了一簇呆毛,就想冒充凤凰的脑袋!个头倒是不小,翘膀打开肯定都有五六米长,通身羽毛也是五彩缤纷,却找不到凤凰的半分优雅……
哇,不好,它又冲过来啦,看它那双铁爪儿,把个小娃崽撕成碎片肯定都不带眨眼的!
是个夷家人就知道,外表越是光鲜的活物毒性越大,阿苏南下意识地又往伊落身后钻,只探了半个脑袋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猛冲过来的怪鸟──那啥凤羽雕背上还站着两个“骑士”,飞到近前才看清是曲英沽索明两个,大鸟尚未落地两个人就一跃而下,就跟正在被恶鬼猛追一般,一沾地就作鸟兽散,逃之夭夭。
怪鸟没搭理他们,直端端飞过来,像只直升机一样停在他们面前,小小叫了一声。
听见这一声明显是未尽全力的“小叫”,阿苏南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这鸟是在问伊落要酬劳,伊落却没作声,只是摇摇头摊开双手,用姿体语言表明此事跟他不相干。
怪鸟又叫了一声,这声高了几度,明显是带了怒气,阿苏南的眉头皱的更深,前面的伊落仍旧在摇头。
再然后,怪鸟就炸毛了,失控般地猛然飞离小楼开始在半空中扑腾打滚,风头之强劲,差点没把阿苏南刮到地上。
怪鸟折腾了片刻,其后一声嘶鸣,直冲高空,重新化着薄暮中的一个小黑点……
阿苏南却一把捂住耳朵蹲到地上€€€€夭寿啊,太难听了,简直就是声化武器,他前后两辈子都没有听到过弄个难听的鸟叫声!
还不等阿苏南从怪鸟恐怖的叫声中恢复过来,那东西又回来了,但见昏暗中一个黑点急速放大,只一个转眼,已经俯冲至小楼上方,直扑伊落而来,完全就是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式!
阿苏南微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前所未有过的震憾,有心想要跑路,却无论是大脑还是身体都远远赶不上怪鸟的速度,幸好这货冲到白楼上空数米处猛地一个急刹车,下坠之势嘎然而止,就好似被人按了暂停键,像只鹰形战斗机一样定格在了几个人的脑袋顶上。
阿苏南还没能从震惊中回神,就见大鸟脖子一伸,屁股一甩,阿苏南只觉得有个物事从天而降。
伊落身手敏捷兼之经验丰富,一看不对立时一跃四五米,随手还带开了身边的小伢崽,他自是毫毛无损,不幸跳开之后才发现手上只牵了一个小黑仔……
阿苏南面无表情地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又摸摸头上的包头巾,湿湿腻腻黏黏乎乎,还冒着热气……恶心无比。
“哇”的一声,小伢崽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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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南小朋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愤怒了。
明明他弄个辛苦地想要过上好日子,明明他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大家……
凭啥大家都觉醒了,就他没有!
凭啥要给一帮熊崽子绑出寨子,凭啥他就要做诱饵,凭啥做了诱饵他都不能生气!
凭啥谁都可以欺负他,凭啥连一只破鸟都可以欺负他……
凭啥他就该挨鸟屎!
这TMD到底是个啥世道!
他不服,他就是不服!
去TMD男儿有泪不轻掸,去他TMD男儿流血不流泪……
他还是个小娃娃,不对,他还是个小崽崽,凭啥他就不可以哭,他就是要哭,就是要大哭,看谁敢来管他,谁管他他哭给谁看!
……
一刻钟后,阿苏南端坐在浴桶里,顶着两只红肿眼睛板着一张僵尸脸,任凭伊落侍候自己洗头洗澡。
伊落自知铸成大错,自动消音。
只有一旁的黑头仔一直都在念叨,这家伙也是好心,试图安慰自己这个娇气包好兄弟来着:不就是一坨鸟粪吗,又不痛,有啥了不起的。他以前也挨过,你看他就没有哭,当然他挨的没有弄个大坨,但那不是因为那些鸟都没有凤羽雕大只、没有凤羽雕威风嘛,拉的屎都不能比……
这糟心孩子,弄个想就弄个说,实诚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