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许过愿了,放多了浪费,赏月吧。”
“那这些留着做什么?”
“我答应了玉玉,等她出院回国,陪她放烟花。”
“还挺节约。”
郁南拿起老板送的仙女棒,“我们小老百姓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大老板,薅资本家的羊毛是打工人的职责。”
楚究听着他讲歪理,不屑地嗤了声。
郁南把仙女棒分给他一半,“放这个吧,这个是送的。”
楚究一脸嫌弃地看着仙女棒,没接。
郁南憋着笑,“严格说来,这仙女棒是老板送给你的,你不点一根?”
楚究梗着脖子冷冰冰道:“不点!”
郁南憋了一路的笑终于憋不住了,抓着这几根仙女棒笑得肩膀颤抖,最后憋不住放声大笑,声音断断续续道:“烟花老板,老板居然,居然觉得你,你可能是个,是个傻子。”
楚究收拾完地上的垃圾,托着脏兮兮的双手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人,咬着牙齿别过脸去笑了声。
楚究:“很好笑?”
郁南点了点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般般好笑,其实也不亏啦,换了一大把仙女棒。”
楚究嗤了声,显然在某些钱眼子眼里,他的脸面就值这么一把仙女棒。
如果他拿着仙女棒朝他挥动个爱心什么的,那倒还情有可原。
郁南那知道他那点百转千回的心思,把仙女棒全插入地里,点上火,火光噼里啪啦地往外冒。
一把仙女棒被他玩出了满地珍珠的气势。
楚究的脸更黑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仙女棒应该拿在手上挥动,一会儿比个心,一会儿画个圆,谁能想到某些人往地上一插,就把他的脸面全烧了个干净呢。
还跟他邀功,“仙女棒这么玩好不好看?”
楚究干笑两声,“好看极了。”
郁南继续笑,“要是烟花店的老板知道他认为的大傻子其实是世界第一聪明的楚大董事长,跺一跺脚就让GDP抖三抖的男人,那不得要恨死自己有眼无珠啊。”
楚究低头看了眼脏兮兮的手,抬起腿就朝郁南冲过来,郁南眼疾手快,惊呼一声跳起来,奈何周身太空旷无处可躲,腿也没楚究长,€€瑟没两秒就楚究揪住了衣服。
郁南手脚并用连挣带扭地企图逃脱,却跟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似的,始终挣脱不了楚究的掌控,而楚究轻轻一收,他整个人都卷进了楚究的怀里。
郁南觉得楚究是懂中医里的人体穴位和经脉的,不然同样是两只手两只脚直立行走的动物,凭什么是自己被捆着当提线木偶。
可事实证明,这就跟陷入泥潭一样,越不服越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最后被困在楚究的怀里无法动弹。
直到他累得浑身酸软,缴械投降,不由自主地靠在楚究的胸口大喘气时,他才意识到,他和楚究已经拥抱着纠缠了太久。
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深夜里格外清晰,他们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赛过刚才绽放的烟火。
郁南伸手掐了下楚究的胳膊,猛地推开楚究,后退两步,笑着说:“终于逃出来了。”
郁南笑得没心没肺,楚究的眼神有一瞬间空荡,保持原来的姿势跟个蜡像一样站了两秒,似乎也还没习惯这样的猝不及防。
是错觉吗?刚才郁南箍着他腰的手明明有一瞬间的收紧。
郁南低头整理衣服头发,用嫌弃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慌乱:“不玩了,手上的灰全都蹭到我身上来了,脏死了。”
楚究也退出了蜡像模式,若无其事拍了拍手,用嘲讽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无措:“笑话别人之前,先掂量自己。”
郁南:“我现在怀孕身体虚弱,不然缴械投降的人肯定是你。”
楚究干笑一声:“呵,是么。”
两人斗武完了斗嘴,这会儿都站累了,分别站在气垫床两侧喘着气,
郁南从哪方面都讨不到便宜,干脆一屁股坐到床垫上,四仰八叉地瘫着,没有让出点空间也让别人躺一躺的意思。
他得了便宜之后嘴还欠,“这床有点小,只够一个人躺。”
楚究垂眸看了眼气垫床上的大字,最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笑出了声,“你真的是不讲道理。”
郁南双手枕在脑后看月亮,一本正经胡诌:“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楚究:“你背《道德经》做什么?”
郁南:“我在讲道理啊。”
“……”
楚究坐在折叠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慵懒惬意的模样。
夜越深,温度越低,自诩不怕冷的楚究也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郁南看了眼时间,本以为难熬的夜晚时间却过得飞快,现在已经快凌晨四点了,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玉玉的手术就结束了。
郁南从气垫床上坐起来,“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楚究:“帐篷里有睡袋,到里面睡。”
郁南已经看过了,睡袋只有一个,楚究这种死要面子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冷的人,宁愿冻死都不会套睡袋睡觉的。
万一他冻坏了,那本市的GDP可怎么办?
郁南是个有大局观的人,从床垫下来,开始给床垫放气:“这儿哪有家里的床舒服,回去睡觉。”
楚究:“你还挺娇气。”
“不是娇气,是注重养生保健,养生一点准没错。”
熬夜到凌晨四点还大谈养生,估计这世界上就没有郁南不敢扯的淡。
虽然舍不得这一轮皎洁满月,楚究看着某些人一副嫌弃的模样,还是顺了他的意思拔寨回营,一上车郁南就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打精神跟楚究聊天。
楚究:“你睡,到了叫你。”
郁南食指和拇指分别搭在上下眼皮上,手动撑开已经重如千金的眼皮,意识已经接近了催眠的状态,“不行,我得和你聊天,让你开车保持清醒,我不想再死一次。”
因为他最后这句话,楚究怔了下,又看着他已经困到智商只剩下20左右的样子,无声笑笑,“我睡得少,习惯了。”
郁南一边打哈欠一边聊天,尽量多说一些让自己不那么困:“你不是才32岁么,怎么就睡得少了,老了才会睡得少,你可不要提前进入更年期。”
楚究莫名其妙又被埋汰了,“我今晚本来打算通宵工作,出来前喝了咖啡,现在一点都不困,放心了?”
郁南实在困得浑身乏力,掰着眼皮的手也支撑不住了,除了嘴硬撑着,身体上每个细胞都进入了睡眠模式。
宝马车怎么也和宾利车一样舒服呢。
他迷迷糊糊道:“你为什么要通宵工作?你不通宵工作楚氏也不会倒闭,你适当休息一下又没有罪,干嘛总是把发条上得那么紧,总是加班干什么,如果你活到八十岁,回想起来,前二十年为了继承楚氏努力学习,后五十九年为了发展楚氏努力加班,最后一年躺在ICU里靠药水续命,挣这么多钱没时间花,唯一花钱的地方是在icu的话,有什么意思。”
极度困倦时和喝醉酒是一样的,郁南努力地说话,却招架不住困意,说到后面都吐字不清,最后睡着了。
楚究看着睡着了的郁南,困成这样了还相当严谨,岁数是一点都没有算错,努力学习的前二十年,还有努力工作的五十九年,再加上icu里的最后一年,正好八十。
这人虽然用安全带绑着,但睡相还是十分难看,才睡没几分钟就扭成了奇形怪状,楚究别无他法,只好靠边临停,把座椅往后调,让他躺着。
不料,郁南睁开了眼睛,楚究双手支在座椅两侧,顿时不敢动了。
郁南的眼神没聚焦,空洞洞的像个黑漆漆的旋涡,朦朦胧胧地看着他,他和平时清醒时里三层外三层的戒备不一样,毫无防备的样子很真诚,竟有种让人窒息的脆弱,叫人移不开眼。
郁南渐渐把眼睛闭上,嘴里嘟囔一句:“谢谢你带我出来玩。”
说完就沉沉睡过去。
郁南安安静静睡着了,睡相也老实了许多。
楚究看着他。
这人满嘴跑火车,喜欢胡说八道遮掩自己的善意,偶尔坦诚说一句真话,就足以让人心软如泥,主动缴械投降。
*
郁南睡了一路,若不是被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和强烈的光线刺激,他估计不会醒。
一辆大货车强行闯黄灯,又是鸣笛又是闪灯的,把他吓得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坐起来了才发现他还在车里,他的座椅倒下来了。
他揉了把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这是睡得多死,座椅被放倒了都不知道。
楚究:“继续睡,快到了。”
郁南说什么都不好意思再躺了,一开始说自己担忧得睡不着觉,后来却睡得跟死猪一样,也不知道流没流口水打没打呼噜。
他不得不承认,在楚究身边,莫名放松。
郁南必须要说点什么来替前后矛盾的自己开脱:“这意志力再坚定,都敌不过生物钟,人不应该对抗自然,而是要顺从自然。”
楚究看破他的尴尬但不说破:“自然结现在天还没亮,你的生物钟怎么开始对抗起来了?”
“其实我每天都这么早起。”
“起这么早干什么?”
“三省吾身。”
似乎胡说八道也会传染,楚究也开始说废话,“三省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这本不该是资本家的思想境界,“当然不是,我有什么特长,我能为公司做什么贡献,我要怎么和公司一起进步。”
“那么有觉悟,老板让你当?”
郁南立刻表忠心:“那不行,虽然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现阶段我还只是想忠心耿耿地当好一个士兵,不敢谋权篡位。”
“……”
郁南很满意自己这套说辞,明了态度表了忠心,也不知道对年终奖的数额有没有提升的作用。
楚究作罢,人各有所长,胡说八道这一块,他是永远赢不了郁南的。
车子开到了教师公寓,天光微亮,小区的路灯已经灭了。
郁南刚下车,电话就响了,是张鹏打过来的越洋电话。
郁南放松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他站在原地抓着手机不敢接,但又想快点接,瞪着手机瞪得眼睛都酸了。
楚究:“快接啊。”
郁南抬眼,顶着一张着急到有点委屈的脸,连声音都带着哭腔,“你帮我接,我有点不敢,我害怕。”
郁南终于理解,在手术室外苦苦等候的家属,终于看到医生走出手术室时,一拥而上可都是干瞪眼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都是医生先开口解释。
想知道结果,但又害怕知道结果。
楚究接起来,没说话,打开扬声器递给郁南,郁南闭了闭眼,连呼吸都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