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得一头雾水:“这不就是一句诗吗?跟这天字的玩法有什么关系?”
隐玉笑而不语。
宋思凡低声念了一遍,皱眉道:“这句诗重点应该在前半句。三识故人,是哪三识?故人又是谁?”
他抬头看向齐钰,道:“你不是玩过吗?杵在原地装什么木头,快说一说。”
齐钰一脸迷茫:“实不相瞒,我上次来不是这样的。诸位,情况不同,这我也爱莫能助啊。”
“……”
一筹莫展之时,沈孟枝微微侧脸,目光对上隐玉双眼,缓缓道:“若我没记错,这位故人,说的应该是胥方一代名匠,木莲。”
众人一愣。
隐玉颔首:“没错,正是木莲。”
齐钰小声道:“名将?胥方什么时候还有这样一个将军了?”
“不是将军的将,而是匠人的匠。”
隐玉徐徐解释道,“诸位皆知,胥方以面具闻名,而正是木莲,将胥方面具推至鼎盛。”
此等历史渊源,众人皆是第一次听闻,不禁好奇。
有人问:“那三识是……?”
话音刚落,却听沈孟枝低声道:“赵氏女三识木莲。”
隐玉微微一笑:“赵氏女是目莲的妻子。这是一段少为人知的故事了。”
“木莲曾是胥方手艺最好的面具匠人,他与赵氏女恩爱多年,举案齐眉,本是一段佳话。可惜那时战事连连,时局动荡,木莲被征至军伍,夫妻一别十余年。”
“等到战事平息,卸甲归田,木莲却已容貌尽毁,双腿残疾,平日只能以面具示人。他不愿以这副样子回到赵氏女身边,便托人谎称自己身死,劝妻子再嫁。可赵氏女宁愿守寡,苦守多年。”
“直到一日,赵氏女上街买药,却在人群中听见了亡夫的声音。她循声找过去时,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身材矮小、腿脚残疾萎缩,戴着面具的男子,与木莲的样貌完全不同。赵氏女却不死心,想让男子将面具摘下。男子相貌已毁,无法辨认,赵氏女便以手描其骨,正合木莲的轮廓。”
“赵氏女认出这就是木莲,男子却矢口否认,不愿与她纠葛。”
……
赵氏女不愿放弃,她双手颤抖地拿出一张纸来,轻声恳求道:“奴认识夫君的字。这里有半副对联,奴一直求不得下联,望君为奴拟一句,好让奴辨认字迹。”
男子犹豫片刻,答应下来。他故意将字写得歪歪扭扭,好让赵氏女辨识不清。却不成想,赵氏女看着这字迹潦草的下联,竟怔怔流下泪来,笃定道:“君为木莲。”
旁人皆是奇道:“此人字迹如此丑陋,根本比不上木莲,你为何如此笃定?”
赵氏女擦干眼泪,含笑凝视着男子双眼,柔声解释道:“奴与夫君相知相守数十载,互为知己。诸位看到的是草草字迹,奴看到的却是夫君未变之心意,这副下联,唯有他能对得上,会写出这样的句子。”
木莲闻言,泪流不止,追悔不及,与赵氏女坦诚心意,夫妻终于重逢。
“这就是‘赵氏女三识木莲’的故事。”隐玉缓缓道,“世人被赵氏女的诚心感动,将此事编成一段佳话。而胥方城的面具,也因木莲和赵氏女的真情,渐渐红火起来,一直延续传承至今。”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说至尾声,仍是回味无穷,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就是今日天字的背景了。”
“三识故人莫敢忘,刻骨铭心一场真。”楚晋轻轻念了一遍,眉眼染上零星笑意,“这天字,说的是神交。”
“何为神交?”
沈孟枝道:“彼此相知,心神相通,是为神交。”
“是极。”楚晋眼底多了几分兴致,“换言之,是二人之间的默契。”
“二位公子说得不错,”隐玉笑道,“这天字,考的就是诸位之间的默契。”
齐钰问:“那是怎么个玩法?”
若是单单测试两人默契,就不必引出赵氏女与木莲的故事了。众人心中了然,这天字最后的关键,就在于那“三识”。
隐玉见众人已入正题,也不再周旋,正色道:“请诸位公子以两人为一组。若想破天字,需要效仿赵氏女,识音、识骨、识心,是为三识。如果诸位能过这三关,辨认出对方,就算破解了天字。”
闻言,众人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齐钰撩了撩头发,自信满满、故作姿态道:“既然如此,那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阵衣袂翻飞,各人已经迅疾如电地找到了搭档,转眼只剩他与宋思凡、沈孟枝、楚晋三人面面相觑。
“……”
怎么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齐钰纳闷道:“本人解天字可是经验老道,你们就这么把得力干将拱手让人?”
宋思凡满脸写着无言以对,忍了忍,终于看不下去了:“你这厚脸皮收敛点行不行?我跟你一组。”
“万万不可。”齐钰上下打量他一眼,正色道,“我与你毫无默契可言,必输无疑。”
他转而看向楚晋,眼睛一亮:“我与楚兄倒是格外投机……”
话音未落,一只手猛地拍到了他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将他后面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下一秒他就被人勾着脖子拽到了一边去,耳边传来宋思凡咬牙切齿的声音:“闭嘴!别去祸害别人!”
宋思凡将齐钰拐走后,场上瞬间静了下来。众人视线有意无意地瞄向房间中央仅剩的两个人。
“……”
沈孟枝转身,一言难尽地对上楚晋的眼睛。
后者浑然不觉其中不妥之处,理所当然道:“江师兄,看来你我要一道了。”
沈孟枝嘴角抽了抽。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能有什么默契可言?!
但他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得道:“好。”
见众人皆分好了组,隐玉环视一圈,柔声宣布道:“既然如此,诸位请进入第一关。”
她轻笑一声,朱唇轻启。
“识音。”
作者有话说:
天字神交,增进夫夫感情的小游戏罢了(笑
第17章 杂念€€你不怕我占你便宜?
沈孟枝端坐于屏风之后,沉心静气,收敛声息。
这屏风将他与旁人完全隔开,将众人分隔在一个个密不透风的小室之内,听不见彼此的声音,感知也变得迟缓。
这便是“识音”一关设置的机巧。
“请诸位选出一人识人,一人被识。在‘识音’这关,被识者以屏风相隔,互不干扰。识人者需沿屏风外的长廊一间间地问过去,不见其面,只听其音,从这诸多小室中辨认出自己的同伴,则为过关。”
这一关开始前,隐玉曾与众人这样解释。沈孟枝在这坐了几轮,外面传来的问题五花八门,有让他背诗的,有让他对对子的,还有一个约莫是齐钰,让他冲着外面骂几句听听。
沈孟枝不擅敷衍了事,于是尽心尽力地一一答复,对齐钰也骂得极为认真。
这样不知过了几轮,他还是没等到要等的人,不由怀疑起楚晋是不是之前已经来过。
莫非是没有认出来?
沈孟枝出神片刻,脑中又响起关卡开始前楚晋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那时心里没底得很,不抱希望地问楚晋:“你有胜算吗?”
对方诚实道:“没有。”
沈孟枝无言望他。虽然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但是被他如此肯定地说出来,反而出乎意料地释然了。
换做是他,要让自己在茫茫人海中仅凭声音找到楚晋,也同样没有把握。
他无奈地想,左不过是一场游戏,得失不计,也没什么好在意。
“要是真的输了,你会失望吗?”楚晋冷不丁问了句。
沈孟枝正神游天外,下意识地回道:“不会。”
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失望还能失望到哪里去。
“哦。”楚晋又问,“那如果是齐钰没认出你呢?”
“……”终于回过来神的沈孟枝看了他一眼,“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楚晋脸上的神色有些耐人寻味,与他对视了半晌,幽幽道:“师兄,从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你这人最擅长心口不一。”
沈孟枝心里一跳,一种被戳穿的慌张感瞬间遍袭全身。他强自镇定道:“没有。”
说完他就后悔了,一抬眼,果然看见了楚晋促狭的笑意。
“很多时候,你的心意都要跟你的话反着来。”楚晋坏心眼地停顿了下,“没有就是有,不会就是会。”
沈孟枝深吸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他知道楚晋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就不会轻易放过,所以做好了抵死不认的准备。
然而下一秒楚晋却毫无预兆地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活得这么累。”
沈孟枝微微张大眼睛,抬起头来。
“你不会失望。”楚晋翘起唇角,冲他眨眨眼,“我会尽我所能地找到你,师兄。”
沈孟枝一颗心慢慢定下来。
他听见走廊那头房门轻响,似乎有人进来了。
那人走得不紧不慢,每经过一间小室,都会略作停顿,以指轻叩屏风三响。沈孟枝听不见他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旁人如何作答,只是侧耳听脚步声又起,近在咫尺。
那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隔着一道屏风,呼吸声清浅。
轻叩屏风,沉响三声。
他听见一道声音,漱玉斩冰,尾音悠长,含着几分笑。
“猜猜我是谁?”
沈孟枝一怔。
明明外面才是识人的那个,他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是自己要去猜测屏风外那人的身份。
沈孟枝对这声音这语气再熟悉不过,答案呼之欲出,他张了张口,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此刻反应了过来,只觉得这番场景,怎么看怎么像孩童之间玩的游戏,一联想到楚晋一脸平静地问出如此有童趣的问题,他就忍俊不禁。
沈孟枝收了笑意,道:“楚晋?”
虽是问句,他却用了肯定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