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臣 第98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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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反噬€€旧伤发作

冷刃抵在咽喉,缓缓摩挲,刺痛时有时无。

“别这么看着我。”唐墨白轻笑,“我也没想到,那张鬼面具下,会是这样一张看起来无害的脸。”

沈孟枝像是没感觉到颈侧的刀刃,一线冷意从他紧缩的瞳孔溢出,声音微哑:“谁告诉你的?”

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又藏身于暗处,暗中给予唐墨白指引。敌暗我明,他与楚晋一开始就处在了不利的局势中。

面具、寒光剑……都是对方的试探。

但沈孟枝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为何会在一开始就暴露在唐墨白眼前,他想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原本只是猜测。”唐墨白道,“烛照山出了事,擂台后,我的探子又查到你们是从那里而来,我不得不留心,把你们的事情报了上去。随后,我便收到了消息。”

他笑了一声,扇柄向下一压,胁迫般按住了跳动的脉搏:“那个人,要我留意你。”

沈孟枝察觉到他话中的字眼:“上面的那个人?你想说什么?”

唐墨白眸底暗光一闪,面上却不显,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想让你死的明白点。”他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毕竟,你等的人,没法回来救你了。”

沈孟枝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声音冷了下去:“你做了什么?唐墨白,以下犯上,一旦事情败露,你难逃死罪!”

“死罪啊……”

唐墨白不冷不热地笑了笑:“难道放过你们,我就有路可走吗?在密道下,我藏起来的东西,你们不都看到了吗?”

“如今外面都在传,说摄政王遭暗杀而死。既然这样,他今天再在我手上死一回,也不会有人知道。”

沈孟枝忽而猛地向后一撞,后脑狠狠砸中了唐墨白的鼻梁,后者一时失察,下意识捂住剧痛的口鼻,持扇的右手被人制住,扇柄刃在冲突中贴着沈孟枝的颈侧锁骨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他眉间神色沉沉,咬牙道:“你敢!”

唐墨白与他僵持不下,突然松了语气,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缓缓开口:“有什么不敢?沈公子,你不是也敢潜伏在他身边吗?”

“你是燕陵沈家的人,与旧秦的这些王室,不也是仇人吗?”他的低语如一根尖刺,精准无比地刺破盔甲刺穿血肉,“你留在摄政王身边,难道不是为了杀他吗?”

沈孟枝一晃神,立刻被唐墨白瞅准时机,击中肩头。

他不受控地向后倒去,想要稳住身形,连日疲累不堪的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失力般撞上了廊柱。

刀尖随之抵上他眉心,唐墨白语气闲适:“被我说中了?”

沈孟枝冷漠道:“闭嘴!”

唐墨白看着他冷淡的模样,幽幽叹了口气,道:“沈公子,我不想杀你。”

“就像当年的事。”他歪了歪头,“服个软,也便罢了,却要为了一座被放弃的城池搭上自己的声誉和性命,沈家的人果然都是一样的硬骨头。”

“我欣赏有本事的人,更欣赏有气节的人才。你是这样,你父亲也是如此。”

“沈恪死后,梁王要废了寒光剑,我觉得可惜,暗中把它保了下来,留在府上。”唐墨白缓缓回忆道,“你坠下城楼后消失不见,掉落的面具,也是我捡了起来。”

“人死了才没有威胁,我欣赏的人,如果活着却要与我对立,”他微微笑了起来,“那就等他死了,我再与他做朋友。”

沈孟枝垂下眼,毫不掩饰自己厌恶的神色:“无药可救。”

“我也很欣赏你,沈公子。”唐墨白语气依旧平和,仿佛感受不到对方的抗拒,“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成为我手中的一把利刃?”

“我会帮你隐瞒身份,躲避梁王的视线。”他语速快了些,扇柄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还会帮你杀了楚晋,不会再有任何后顾之忧。”

“……怎么样?”

在他的注视下,沈孟枝轻轻仰起头,锁骨处的伤口在动作下渗出血来,在衣领处晕开一小团红色。

他眯了眯眼,漠然眸光忽而染上一抹突兀的笑意,显得讥诮至极。

柔和的伪装被一瞬间爆发的攻击性撕裂,他声音平静又讽刺,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漠不相干的事情:“让唐大人失望了,我的经脉废了,早就拿不起剑来了。”

唐墨白僵住:“你说什么?”

沈孟枝看了他一眼,语气轻松,又说了一遍:“我说,我现在是个废人了。”

唐墨白表情变化,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不可置信地试探了一番。

什么也没有。

感受不到内力,连脉搏都要比寻常人微弱许多。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唐大人,我对你已经没有用了。”沈孟枝轻飘飘道,“也担当不起你的赏识。”

“……”

唐墨白定定地盯着他,目光中闪过一丝遗憾。

“真可惜。”他微笑道,“内力全无、经脉尽废,变成一个普通人,这种事发生在你的身上,想必比死还要更难以接受吧。”

世间习武之人,筑基修行,丝毫内力的取得都来之不易,一朝散尽,可谓半生心血白费。唐墨白预料到对方面上会浮现出痛苦颓唐种种情绪,可没想到沈孟枝只是撩起眼皮,平淡地看着他。

“如果我有这么脆弱,几年前就该自戕而死了。”他神色没有一丝波动,“可我现在,不是还好好活着么。”

唐墨白眸光闪烁,轻声问:“何必呢?这般窝囊地活着,倒不如一死了之。”

沈孟枝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唐大人没有在意的人吗?”

“你的弟弟,唐肆,自幼与你相依为命。若换作是你,唐大人,你也能够毫无负担地一死了之吗?”

听到唐肆的名字,唐墨白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

“我不想和你逞口舌之快。既然你做不成我手中的刀,又要跟我对着干。”

他微微撤身,手腕翻动,扇柄刃从沈孟枝眉心撤去,随即寒光一闪,冷冷向他咽喉要害刺去!

“那我只好送你去死了。”

疾风破空,将沈孟枝拢在身后的头发吹得扬起。明澈的瞳孔映出离他颈前几厘的刀尖,他一动也未动,没有任何要躲闪的意思。

一道残影忽而自远处倏地射出,速度极快,顷刻便到了眼前。

那残影裹挟着汹涌令人不寒而栗的内力,直冲唐墨白的手腕,若是击中,必然直接便穿透血肉,挑断手筋,落得残废的下场。

唐墨白神色骤变,急步向后退去,却还是被划破皮肉,瞬间血液飞溅。

他侧头看去,那道残影已经嵌入墙中,竟然是一截树枝。

唐墨白还没站定,一道掌风便从他耳侧遽然掠过。他立刻回神,扇柄回旋,眨眼之间便过了数招。

对方的招式又狠又快,饶是唐墨白也有些招架不住。他目光一动,忽而露出破绽,毫不意外被击中胸口,巨力让他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唐墨白咬牙,半空中身体硬生生一折,带动着骨头发出咔咔脆响。他借此止住了飞出去的趋势,正好落在先前的位置,出手飞快,白刃横过,便抵上了沈孟枝的咽喉。

冰冷杀意在几步距离外骤然停滞。

唐墨白闷咳出一口血,意外道:“你竟然没死。”

楚晋面色阴森可怖,目光像凝结了一层冰,看着他就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面具断了线,被他紧攥在手里。他脸上被溅上了不知谁的血,衣袖沉甸甸地垂在身侧,从湿透的衣料上滚落下一颗颗血珠,缓慢地砸到地上。

“派了那么多人,都没能除掉你。”唐墨白难得没了从容的笑意,“摄政王大人,果然棘手啊。”

他侧过脸,看向一言不发的沈孟枝:“你刚刚跟我说那么多,就是为了等他来救你么?你这么确信他不会死?”

沈孟枝没有回答,反而平静道:“唐大人,收手吧。”

唐墨白笑了:“收什么手?这里是术平,我可以让你们悄无声息地消失。”

楚晋深色的瞳孔动了动,目光定在唐墨白拿扇的手上,忽然开口:“十几年前,当时旧秦的郎中令荀风勾结私党,被斩于午市。荀家被流放至边塞,家中两个孩子沦为罪臣之子。”

“后来有人帮荀家二子改换身份,变为彭城人士,并扶持长子入朝为臣,成长为一方大官,彻底摆脱了罪臣之身。”

“你是唐墨白,”他望着唐墨白遽然变得难看的神色,讽刺地笑了一声,“还是……荀墨白?”

“……”

唐墨白慢慢道:“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瞒得再深,也会露出马脚。就算你换再多的身份,也掩盖不了本相。”楚晋声音冷淡,“我比较好奇的是,那个帮你的人,是谁?”

种种情绪从唐墨白的脸上褪得干干净净,他面无表情地盯了楚晋许久,语气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帮我?”

一片静寂中,他的神色变得很奇怪:“知道他是谁,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楚晋道:“你藏在地下的阴阳阵,和地牢里关押的那些失踪的人,和他有没有关系?”

唐墨白忽地笑了。

“摄政王,你有没有听说过借刀杀人?”他悠悠道,“我就是磨出来的那把刀,但一把合格的刀,只负责杀人,是没法说话的。”

楚晋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问:“你在顾及唐肆?”

唐墨白的软肋似乎就是这两个字,他眸光一冷,恶狠狠地剜向了楚晋。

“据说荀家人口伶仃,到最后,只剩下了你和唐肆。”楚晋神色不变,“但你弟弟重病缠身,命悬一线,明明活不过冬天,后来不知为何,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

“你用阴阳阵,以命换命,锁住了你弟弟的命,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兴许也是谁的兄弟、家人?”

唐墨白呼吸一滞。

多年以来如影随形,却被他刻意回避的罪孽感此时骤然绞紧了他的心脏,他紧紧闭上眼,喃喃道:“那是我弟弟……我最后的家人……”

“我弟弟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啊!”他失声喊了出来,“怎么能在那个破茅屋,在他还几岁的时候,就毫无意义地死去?”

“他长大后,可以上战杀敌、保家卫国、建立功业……有价值的人才应该活下来。弱肉强食,高位者胜,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楚晋冷笑起来:“生者说什么都是对的,因为那些人已经死了,在你眼里,就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可你凭什么定义他们的人生?”

“错,就是错,”他一字一字道,“你的借口,救不了你。”

唐墨白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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