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里楚晋被沈孟枝捂着嘴,已经懒得开口解释了。
等梅诩无功而返,沈孟枝才睁开眼,长长的、秀美的羽睫扫过楚晋的下颌,紧接着,温热鼻息洒在了颈侧。
没有了深思熟虑的克制,他的情感不加掩饰,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直白炽烈,也让人无以招架。
“轻点……”沈孟枝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梅诩的话,“是什么?”
楚晋默然看着他,没说话。
“是对我吗?”沈孟枝问。
楚晋:“……嗯。”
“你下手很重吗?”
“……”
沈孟枝思考了一番,理所当然地认为梅诩说的是一种治疗手段,纠结地说:“我能忍住的。”
无意的撩拨远比红绡散更致命。楚晋喉结动了动,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冲动,在他耳边轻语道:“天色晚了,休息一下吧。”
摄政王远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并且牢记梅太傅的叮嘱。他掀开被子,默念了三遍清心诀,才站起身,就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
沈孟枝跪坐在床上,头上身上还披着被子,身形笼在宽大的被子下,显得单薄。
裸露的肌肤因缺氧泛起夕霞般的粉色,沈孟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下一秒,眼圈倏地红了。
“你不陪我吗?”他抓住楚晋的手,抬起脸。
泪珠凝在眼睫上,如将要破碎的玻璃珠,他垂下眼,珠子便断了线一般坠落下去。
“我惹你生气了吗?”
摄政王登时一败涂地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他僵在原地片刻,终于,像是认清了自己彻底输了的事实,半是无奈半是释然地叹了口气。
他一点一点擦去对方睫毛上滚动的泪珠,道:“我是个坏人,让你难过了,你也要我陪吗?”
沈孟枝的脸被他捧着,微微仰起,眨动了几下眼睛。
“不难过。”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和你在一起,不难过。”
楚晋凝视他须臾,忽地弯了弯眼睛。
“睡吧,我陪你。”
沈孟枝心满意足地缩回被子里,楚晋在他身侧躺下来,梅诩“不可同床”的警告就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响。
楚晋自动忽略了梅老太傅的念叨,抬手熄了烛火。
黑暗中,他身前的被子忽然鼓起来一角。楚晋睁开眼,低头看去,不期然看见了某人凌乱的发顶。
沈孟枝睡着了也往被子里钻,脑袋靠在他左胸前的位置,只露出一个朦胧的侧脸。
楚晋想了想,在烛照村的时候,他也喜欢这样睡,也不嫌闷。
那个位置正好是赵裕和穿心那一剑的伤处,紧邻心脏,能听见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楚晋动了动手指,把被子往下拉了些。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沈孟枝蜷缩的身体舒展了些,无意识低喃:“楚晋……”
楚晋屏息,想听他会说些什么。
但对方只是轻轻蹭了蹭他胸前的衣料,道:“你好暖和。”
楚晋静静地等他呼吸声重归于平稳,才轻笑了一声。
他将对方搂紧了一些,终于,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对怀里的人说:“你也很可爱。”
*
次日,梅太傅的声音穿透门窗,怒气汹涌€€€€
“摄政王!来管管你的人!”
楚晋拎着一盒早饭出现在门外,闻言停顿了一下,才推开了门。
梅诩站在床边,拿着一手针无从下手,看见他进来,当即不客气地开口:“他这个样子,我怎么施针?!”
楚晋看了眼床上,沈孟枝果然又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这次团成了一个球,像个汤圆。
他将食盒放下,对梅诩道:“以后不用来这么早,我不在,他不肯出来的。”
梅诩道:“那你赶紧让他出来,老夫要施针。”
楚晋还没开口,汤圆就主动剥开了皮,沈孟枝一脸郁闷地露出身形,直勾勾盯着他不说话。
楚晋发现他现在只有对自己才会话多一点,对旁人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他失笑,轻声哄他:“听话,这样恢复得快。”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陪着你。”
沈孟枝并未意识到他说的“陪”是什么意思,仍有些抗拒,慢吞吞地伸手,却见楚晋从梅诩手中抽出了一根毫针,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手。
他做这件事没跟任何人商量,梅诩都没反应过来,沈孟枝已经扑了过去,一脸担心地抓起了他的手。
“不疼。”楚晋收拢五指,鼓励道,“看。”
沈孟枝放下心,终于坐好任梅诩摆布。
梅诩给他扎一针,摄政王就循着穴位给自己也扎一针,惹得太傅频频侧目,欲言又止。
楚晋在他第不知多少次看过来的时候开了口:“您想说什么?”
梅诩停下手头的动作,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他几眼,道:“是老夫小瞧你了。你这家伙,还挺上道。”
楚晋:“……”
沈孟枝被扎了一身,犹豫着开口:“上道?”
“哼。”梅太傅冷哼一声,“他小时候可不这样,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像个没心肝的小狼。”
“指望他像今天这样,对什么人陪着哄着,老夫还以为得到下辈子!”
沈孟枝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问:“我是第一个吗?”
梅诩又哼了一声,不过这次带了点笑。
“是。”他说,“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作者有话说:
想rua枝枝
第101章 寻药€€那你亲过人吗?
封灵城郊的密林里有一间宅邸,恢宏气派,是御赐的梁王府。
一辆马车在府门外停了下来,车檐上灯笼摇晃,绣着御史的标志。
李晟缓缓下车,摆摆手拒绝了下人的搀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院外森严的守卫,随即收回目光,从容地踏步走了进去。
四方的院子里摆着一把太师椅,楚戎随意地倚坐在上面,手肘支在扶手抵住额角,听见响动,眼睛也没有睁开。
他面容布满阴霾,遑顾脚边跪倒之人战战兢兢的注视,慢慢开了口。
“说,”他语气平平,“楚晋到底有没有死?”
李晟走到他对面,站定,瞥了眼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人。
他认出来这是楚戎手下的人,先前刺杀楚晋安排的弓箭手统领,此刻却被打折了腿,狼狈不堪。
闻言,那人头压得更低,咬牙道:“梁王殿下,楚晋确实已经死了……”
楚戎皱起眉,似乎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招了招手,立刻有侍卫上前来,干脆利落地卸掉了那人的一只胳膊。
惨叫声蓦然炸响,紧接着变成痉挛般的抽气。
楚戎道:“你还有一次机会,说实话。”
对方面色惨白,完好的一只手臂捂着无力落下的手,大气也不敢喘。
“我让你把楚晋的脑袋带回来,你带回来的是什么?”楚戎忽然一伸手,打翻了手边的盒子,一颗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滚到了那人的脚边。
那人如惊弓之鸟,直勾勾盯着那颗头,猛地打了个寒战。
楚戎站起身,抬脚踩上那颗脑袋,骨头咔嚓碎裂的声音响起,令人牙酸不已。
在对方惊恐无比的注视下,他露出一个残忍的冷笑:“如有欺瞒,你的下场,就跟它一样。”
“梁、梁王殿下!”那人的声音都惊得扭曲了几分,“我说!我都说!”
两道令人胆寒的目光瞬间移到了他的头顶,他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低声道:“那日……摄政王身中数箭,坠到了江里……”
没等楚戎开口,他急忙辩解道:“那江水那么急,往日里溺毙的人不计其数,他又身负重伤,绝对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绝无可能?”李晟缓缓重复了一遍,讥嘲地看着他,“八年前那场刺杀他都活下来了,你用你的性命保证,他一定能淹死在江中吗?!”
对方一愣,急于为自己开脱,绞尽脑汁:“可是……可是如果楚晋真的活着,早该回来了!他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不就是说明他已经……”
李晟生硬地打断了他:“那是因为他一直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蠢货!”
楚戎的视线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在他震惊的脸上来来回回徘徊了几遭后,移到了李晟身上。
“御史大人。”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晟阴阴沉沉地开了口:“我怀疑,楚晋在你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秋江祭祀他是怎么逃过一劫,百日宴他又是怎么对我的安排了如指掌,以及,为何徐瑛每次都能猜透你找他的时机借口不在,摄政王府的人又是如何躲避我们的清算?梁王殿下,你仔细回忆一下,楚晋为何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楚戎脸上的神色随着他的话变得越来越难看,到最后,怒极反笑:“是谁?”
“目前还只是猜测。”李晟沉声,“但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把楚晋诈出来。”
“你有什么计策?”
李晟不答反问:“还记得那个江枕吗?”
见楚戎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他冷笑一声:“我们也被他骗了。”
这下可谓是戳中了楚戎的逆鳞,他眯起眼睛,眼底凝聚起汹涌的杀意:“你说什么?”
“他与楚晋的关系,绝不是那么简单。”身为朝廷大臣,却被一个无名小卒戏弄,可谓是奇耻大辱。李晟的声音透着狠劲:“术平出了事,唐墨白被楚晋杀了,但他的弟弟还活着。你猜我从他口中问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