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改造周先生药剂的团队成员。”凯特医生又擦了下汗,眼神中带着点说不出的恐惧,“如果是,我可能早就死了。”
“什么意思?”陆思辙皱眉,盯着凯特医生。
“我记得,大概是周庭昀继承职位后。”凯特医生说,“我的老师就叫我小心点,少和他参与这个项目。”
“他嘱咐了我很多遍,也一直不肯把药剂的核心配方交给我。一开始我还有些不满……但他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不久,他就猝死在了家里。”
“不只是他……还有整个团队的核心成员。他们都相继地,以各种各样毫无联系的理由死了。”
周庭沅心中一凛。
“我当时鬼迷了心窍,周庭昀开出的价码很丰厚,所以我就去了。”凯特医生脸色难看,“但我对这个药剂的成分、含量一点也不了解。他手下有一个全自动工作室,药物制作全部由那个全自动工作室代劳。我只知道怎么监控你的腺体,每个月定时领他送过来的针剂,评估你的腺体状态。别的,我是完全不清楚。”
他第三次擦额头,而后看着陆思辙,语气坚定:“我说得直白一点……大概在我老师他们死了以后,只有周庭昀本人知道,给你的腺体用的是什么药。”
竟然如此。
周庭沅感到了棘手。
周庭昀不知所踪,短时间内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就算抓到了,也不一定能够轻易地撬开他的嘴。
万一他用腺体这个筹码,来和陆思辙谈条件,该如何是好?
“周庭昀的工作室在哪里,你知道吗?”周庭沅开口问道,“整个工作室都由他一个人运作吗?”
“不是。”凯特医生摇头,“据我所知,这个工作室是他的助理团队帮他运行的。可能有一两个助理在帮他……我记得有一个,叫陈晔。”
但陈晔死了,死人当然开不了口。
“地点呢?”周庭沅追问。
“我不清楚。”凯特医生摇头,“但大概在首都星里。我不知道具体位置,大概……大概在比较靠前的区吧。”
周庭沅抿了抿唇,开始飞速地思考。
既然存在过,那必然就有痕迹。
要么通过郑凯林医生团队遗留下来的记录,要么通过那个神秘的工作室……总之,最好不能把筹码压在周庭昀的身上。
他正想着,陆思辙忽然拉了拉他的手。
“明白了。”陆思辙看着凯特医生,“那么,你和徐秋闫是什么关系?”
凯特医生一愣,顿了顿。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斟酌着解释道:“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待在周庭昀这个人身边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所以这几年,我都在另谋出路。实在没办法,只能找到了徐秋闫。”
“我们搭上线的时间没有很久。这次周庭昀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也只能……只能找他。”
“行。”陆思辙点了下头。
“我们暂时不能放你走,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小沅的腺体问题还没解决,我们需要你继续帮忙监控他的状态。”
“放心。”他淡淡地看着凯特医生,“不会把你和犯人一样看管。”
“那就再好不过了。”凯特医生如释重负。
他犹豫了一下,在瞅了瞅两人后,又加了一句。
“上次注射药剂的时候,我告诉过周先生。”他低声道,“那种药剂,对腺体有一定的损伤。六年前有一次注射空缺,给周先生的腺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现在周先生的腺体已经变得非常脆弱。下个周期到来时,就不能再继续注射了。”
第64章 少一些痛苦
同样的话,周庭沅记得凯特医生曾对周庭昀说过。
“不能用药,那要采取什么措施?”陆思辙问。
“现在周先生腺体的具体状况我不清楚。”凯特医生显得分外谨慎,“我需要再进行检查。如果不能用药,那就只能……”
他隐晦地顿了顿。
周庭沅哽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陆思辙。
陆思辙倒是泰然的模样。
“明白了。”他平静地说。
这样的语气,倒好像真的只是为了解决问题€€€€尽管这途径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凯特医生问。
周庭沅把话憋回肚子里,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那今天就告一段落吧。”陆思辙礼貌中带着几分强硬地对凯特医生道,“这段时间,就麻烦医生待在我们这边了。”
凯特医生勉强地笑了一下。
陆思辙叫人带走了凯特医生,将他安排在这栋楼内一个安全的房间内。当来人全部离开后,他便拉了下周庭沅,向他低声说:“我怀疑他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
“……嗯。”周庭沅点点头,“我也觉得。”
在周庭昀手下干了这么多年,能被他这样信任,曾经的老师还是骨干成员。凯特怎么可能对过往的研究记录一无所知?
“他迟不来,早不来。”陆思辙的眉头微微拧起,“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着急忙慌地找徐秋闫。这件事,本身就让人觉得奇怪。”
“是。”周庭沅表示同意,“周庭昀对手下的管束很严。”
“他宁愿这个人不聪明,也不愿意这个人不可信。他还在的时候私联徐秋闫……我总感觉不太正常。”
陆思辙很冷地笑了笑。
他抚了抚周庭沅的后颈,便转身敲响了原本徐秋然的那间房。
门缓缓推开,露出她那张漂亮的脸。
“怎么了?”她望着两人,“什么都没问出来?”
“嗯。”陆思辙应了声,“进去说?”
徐秋然这才让开位置,把两人放了进来。地上的血迹摊得更开,陆思辙拦了周庭沅一下,没让他踩到几乎蔓延至门边的血痕。
周庭沅瞥了眼徐秋闫,发现他早已没了声息。
“他说他不清楚具体情况。”陆思辙丝毫没管地上那玩意,直截了当地对徐秋然说道,“他的意思是,知道具体情况的,都被周庭昀杀了。”
“是啊。”徐秋然眨了眨眼,笑了,“但要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就太过夸张了。我记得,他负责了不少灯火集团见不得光的腺体生意。我的好哥哥还带着我见了他几次,想用我引起他的注意力,把他挖过来呢。”
陆思辙“啧”了一声。
“看来想要他开口,还得弄清楚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周庭昀这人可真讨厌。”徐秋然嗤笑了一声。
过了会,她忽然颇有些怜悯地说:“周庭沅,你还真是要比我倒霉一些。至少我€€€€”
她用脚尖碰了碰毫无反应的徐秋闫:“我这位好哥哥没那么多心思。”
地上的徐秋闫像麻袋似的滚了一圈。
周庭沅听着她颇有些奇怪的类比,又回想起方才电梯上陆思辙的话。
“所以……你不是徐秋闫的妹妹?”他轻声问,“又或者,你不是徐秋然?”
徐秋然笑了。
“你大概有所耳闻。”她说,“先前周振宇手下的人,有相当大一部分都很害怕周庭昀的手段。所以在我哥哥锲而不舍的挖墙脚下,转投了他的研发机构。”
“周庭昀改造出了一个你,他也想改造出一个能和你媲美的……”她眨了下眼,“‘工具’。”
果然是这样吗。
周庭沅想。
“所以他也……改造了你的腺体?”他斟酌着词句,问道。
“我和你不一样。”徐秋然却说,“我是‘自愿’的。”
她还是笑,但周庭沅却总觉得,她总是带着一层精致隔膜的眼神中,透出来了点明晃晃的讥诮。
“我的那个腺体啊,”她慢悠悠地说道,“从小就比较特殊。”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息素,能够自带催化效果。虽然催化效果并不明显,聊胜于无。但这就是他们实验正好需要的对象。”
“首一的学费很贵。”她说,“我拿的助学金出自徐家。如果我不答应,助学金就断了。我爸也在徐家的矿场里工作,所以,我必须答应他们。”
“你不是徐秋然。”周庭沅看着他,轻声问。
“我不是徐秋然。”徐秋然静静看着周庭沅,“我叫郑欣越。”
“我见过你。不过你大概不太记得我了。”
周庭沅却真的没忘。
尽管几年前的记忆已经趋于模糊,但反刍似的回想,让他始终记得和陆思辙剪不断理还乱那段时间里的诸多细节。
“我记得,蒋宵曾经追过你。”他说。
“你居然记得。”徐秋然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她好像对于被记得有些兴奋:“拜他所赐,那个时候陆思辙说巧不巧地给我解了几次围,就认识了。”
“原来是这样。”周庭沅点了点头。
他自顾不暇,当然从未留意过她的去向。
她好像一滴落在海里的水珠,从首一一毕业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和他当初被迫‘死亡’时一样,毫无痕迹地离开,又以一个新的身份悄无声息地回来。
从郑欣越变成了徐秋然,而他竟然一点也没认出来。
“巧就巧在,我长得确实和他们徐家人有点像。”郑欣越继续说,“于是徐秋闫就做起了春秋大梦,给我造了个‘徐秋然’的身份,想要把我改造成专属于他的信息素武器。”
她想到了什么似的轻嗤一声:“最好能把你赶跑,让我成为江轶的未婚妻。”
周庭沅眼神动了动,没说话。
“我知道你会很痛苦,但局势所迫。”郑欣越盯着周庭沅,“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周庭沅摇摇头,“不要紧。”
他犯不着这么小肚鸡肠,没必要纠结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纵使她就是故意的,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