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拾弃犬后 第66章

周庭沅一遍遍地看着别人录下的、江平海被射杀时的视频片段。映亮天穹的灯光下,旗帜飘扬,枪声沉重鸣响。那个原本充满威严的人,只剩一个无头尸体,向后重重地倒在演讲台上,话筒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

他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切。但仍忍不住重复拉动进度条,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痛快。

死了,他终于死了。

周庭沅魔怔般地看了一会,手一抖,不小心切到了另一个界面。陆思辙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穿着那套周庭沅刚刚才见过的衣服,站在屏幕前。

这似乎是截取下的一小段发言。陆思辙望着摄像头,眼瞳还是那总让人看着觉得有些凌厉的深黑,但神情却平静且坦然。

“关于先前所谓的‘间谍’萧允。”他说,“他的确参与了一些消息传递的行动,但目的并不是为了窃取北方军区的机密信息。”

“我曾与北方军区的周庭沅上校与在首都第一学院就读时相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了解到,他正受到他名义上的兄长€€€€周庭昀的控制之中。但前些年,我本人尚无能力带他脱离这样的生活。而在与萧允在我私人的请求下,间歇性地向我提供有关周庭沅现状的消息。”

在沉重庄严的氛围下,陆思辙很轻地笑了笑:“因此,我需要向大家说明。萧允先生,绝不是歪曲的事实中,那位军部的叛徒。而周庭沅上校,也不是某些别用用心人士的‘走狗’。”

他放慢语速。

“他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朋友。”

截取的片段中断在这里。周庭沅很缓慢地眨了下眼,仿佛在消化,陆思辙已经将一小部分关于他们的故事公之于众的事实。

确实应该如此。为了让萧允洗去间谍的骂名,周庭沅觉得,完全没有不值得。

他只是感觉有些奇异。

在阴暗处埋藏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却一夕之间终于能重见天日。那样莫名的、微妙的心情让周庭沅还有些焦躁冰凉的心脏里流淌过温热的气息,提醒着他,他已经可以重新活过来了。

周庭沅摩挲了一下左手缠绕着的药用纱布,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他听着不远处逐渐变小的水声,想着陆思辙大概马上要出来了。

但这时,终端却忽然响了两声,打破了公寓里弥漫着的平静气氛。

周庭沅回神,低头一看。

竟然是徐秋然。

徐秋然:[有事找陆思辙。]

周庭沅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留徐秋然联系方式的。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她便又迅速地连发了几条。

徐秋然:[你们在一块吧,他不回我消息,找你也一样。]

徐秋然:[凯特在逃跑之前被我抓到了。]

徐秋然:[现在我押着他往老地方走。]

徐秋然:[你们要是在干点什么,就停一下呗。]

凯特?

周庭沅一愣。

凯特医生,不就是长期给他注射腺体药物的那位吗?

尽管他现在短暂地脱离了周庭昀的掌控,但腺体就像悬浮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始终威胁着他的生命。

不解决这个问题,他会死。

周庭沅一下子便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周庭沅:[谢谢,我马上就来。]

他腾地站起身便往浴室走去。

水声已经停了。周庭沅站在浴室门口,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面的轮廓。

“陆思辙。”他敲了下门,“陆思辙,徐秋然找我们,她抓到了凯特医生,我可以去一趟吗?”

“徐秋然?”

陆思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周庭沅还没来得及回话,浴室门便被猛地拉开。陆思辙围着条浴巾,浑身还带着刚冲完澡后的热气。

“她说什么?”这个浑身热腾腾的人凑了过来。

“她说……”周庭沅耳根麻了麻,机械地应道,“她在老地方。”

“那走吧。”陆思辙的反应很干脆。

“换件衣服,我们一起去。”

第63章 停药

事情太突然,周庭沅只得穿了件陆思辙的衣服,和他一同往徐秋然口中的‘老地方’赶去。

陆思辙很熟悉路线,开着车在夜色间,悄悄地从E区一路拐到了G区一处偏僻的大楼里。

这栋大楼位置偏僻,但把守却森严。陆思辙经过了几个安检机,才将车停在了车库里。

周庭沅跟着他上了藏在车库角落里的一部电梯。在数字不断的上升中,陆思辙偏头告诉他:“徐秋然是我两年前认识的。”

“两年前?”周庭沅一愣。

“嗯,两年前。”陆思辙颔首,“其实,按理来说,你也认识她。”

他顿了顿:“她其实是我们的校友。”

周庭沅却是对她没有印象:“我记得,她以前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养在偏远星球吗?”

“不是。”陆思辙拍了拍他的肩,“‘徐秋然’是这个人是这样,但她不是。”

电梯‘叮’地一声停了下来。大门向两旁滑开,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她不是?

周庭沅觉出几分古怪,隐隐有了点猜测。但电梯门已经开了,他便短暂地放弃了追问。

这栋楼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走廊干净整洁,白色的灯光落在哑光墙壁上,让一切阴影都无所遁形。

没走几步,周庭沅便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惨叫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几乎扭曲失真,已经听不出熟不熟悉。

周庭沅听着,却只见陆思辙毫无意外似的在一旁的门锁上按了下指纹。

滴。

门开了。

“走。”陆思辙偏过头,对周庭沅说。

“嗯。”周庭沅点了下头。

但刚看到门内的景象,周庭沅便感到了点诧异。

那发出惨叫的人躺在地上,手脚也被粗暴地绑着。

是徐秋然的哥哥,徐秋闫。

地上淌开一摊血迹,穿着淡粉色裙子的徐秋然站在他身边,微笑着踹了他一脚。

徐秋闫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绝望地在地上扭动着,一边尖利又含糊地喊:“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你放过我!”

而那位凯特医生也被五花大绑着扔在房间的角落,此刻正颇有些瑟瑟发抖地觑着徐秋然,生怕她也像对付徐秋闫一样对付自己。

徐秋然瞥了瞥进门的两人,脚尖向凯特医生的方向指了指。

“就在这了。”她说,“你们要带走就带走,不带走在这问就行。”

说着,她脚尖一转,挂着点血迹的尖头皮鞋碰了碰徐秋闫:“不过,这玩意可能会有点吵。”

“你怎么把医生抓到的?”

陆思辙问。

他穿了身长款风衣,一手插着兜,一派惯常的冷酷模样。他低头看了看分外狼狈的徐秋闫:“抓他的时候碰到了?”

“当然。”徐秋然笑了笑,她笑时的表情幅度很明显,可眼里却并无几分笑意,“这家伙跑到了X区里躲着,被治安局的人发现了。我刚去把他抓来,路上就碰到了那医生的车。”

“刚和医生聊过天,是吧?”她又踢了徐秋闫一脚,裙摆染上点晦暗的红,“真是蛇鼠一窝啊。”

徐秋闫眼睛都快瞪得撕裂了。徐秋然没理他,话对着陆思辙说,却是抬眼看向周庭沅:“然后我就把他的车撞停了。记得找人帮我把我的违章给消掉。”

“小事。”陆思辙淡淡地应道,“这里你自己能处理?”

“放心。”徐秋然翘了翘嘴角,“死不了。”

周庭沅裹紧对他而言颇有些大的外套,听得云里雾里,但总算是弄清了事情的经过。

陆思辙绕过地上犹如死狗的徐秋闫,站在凯特医生面前,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折叠刀。

刀尖寒光烁烁,凯特医生有些惊惧地看着陆思辙,却只见他利落地几刀,直接将绑着他的弹力绳割开了。

“配合一点。”陆思辙将刀尖在他眼前晃了晃,“走。”

凯特医生似乎抖了抖,在陆思辙目光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

三人换了个房间,离开时周庭沅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徐秋然俯身凑近徐秋闫,脸上仍旧挂着那柔和得有些诡异的笑。

“现在你落在我手里了吧?”她笑眯眯的。

周庭沅听着,只觉得一股冷意渗进了骨头缝里。

但他来不及深思。来到新房间,凯特医生理了理乱七八糟的衣服,深吸一口气,警惕地看着二人:“你们是想知道那个腺体药剂的事吗?”

“当然。”陆思辙随手将折叠刀塞回口袋里,目光审视,“我知道你之前为周庭昀服务。”

“对,陆上将。”凯特医生说,“我先前是为周庭昀服务过。”

他话锋一转:“我不是不会审时度势的人……但我知道的,可能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多。”

“你旁边这位周先生应该很清楚。”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语速很快,“前些年,在周先生年纪比较小的时候,负责注射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老师,郑凯林。”

的确不是他。

周庭沅对此尚有记忆。前些年负责每月注射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年长医生。

年长医生还曾经对他的腺体做过非常仔细的检查。当时与医生对接的,是周庭昀的父亲周振宇。

但从周庭昀接下父亲的班子后,不知从哪天起,那位年长医生就消失了。

“是有这件事。”周庭沅点点头,认同了凯特医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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