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 第18章

有问题的玉壶已经拿到手了,剩下的,就是找个时机狸猫换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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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确实没有收拾过,不管是戚永贞还是李浔,甫一推开门就扬起了一堆灰,在空中飘飘扬扬了好一会儿,最后裹满了他的身,不自觉地让李重华咳嗽出声。

“公子,没事儿吧?”雁音也捂着口鼻,声音闷闷地问他,遥梦没有说话也显然被呛到了。

李重华摇了摇头,“我无事,你们在外面等我吧,过几日天晴我们来收拾一下。”

雁音看着漆黑又漫着一股尘土味的藏书阁迟疑了少许。

“把烛台给我,我自己进去找就行。”知道自己这么做或许有些怪异,也或许会让暗卫起疑,但上次跟李浔那样解释过,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往前走了几步,他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回身对遥梦说:“帮我提一壶热酒来吧,这里没有地龙,我又是有些畏寒的。”

“要昨日宴上的佳酿吧,我尝着那个是刚好的。”

他沉思少许,觉得自己这么说是没有问题的,若是李浔问起,又问得更多,他便说是自己想着那些人彘有些害怕,饮几杯酒壮壮胆。

“是。”遥梦对他的决定和吩咐向来是没有什么疑义的,他不似雁音那么活泼,话总是很少、情绪似乎也很少。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李重华站在门口等着他。

倒也没有等多久,遥梦的速度很快,玉壶送到他手上的时候壶壁上还带着灼人的烫意,像是刚刚热好的。

李重华小心接过,又吩咐他们二人在外面守着之后,便转身进了这似乎透不进半缕光的藏书阁,去触碰那些许久为见过人世的灰尘,和一个秘而不宣的谜题。

第23章 【贰拾叁】嗜血寒鸦

藏书阁很大,李重华不过是举着烛台走了一小段,就看到了不少孤本和遗本,不少拿出去都是重金难求的,想来都是重云山庄最初的主人收集留下的。

作为户部尚书的戚永贞爱钱如命,竟然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不知该说是他太不爱书,还是无所谓这点钱。

但这也刚好方便了他。

说是要来找些书,但事实上具体是哪些书,李重华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头绪,只知道地下行宫的阵法和人彘应该是某种禁术秘法,所以连带着行宫旁一切意有所指的东西都应该与此相关才对。

原先他打算去找寻些秘法的书籍,直到看到了通道出口看见的那个类似金乌的图腾,他改变了主意。

那一日李浔唤他离开,他不语应答,却在转身的时候眸光瞥见了那乱石堆砌的通道口,被一些斑驳的浅痕刻出了一个像是金乌的图腾。

这个图腾刻得很巧妙,并不在任何一块儿石头上,刻下的人将其拆分为不同的部分,每一部分都在不同的地方,只有站在特定的角度和特定的光下才能够看得清楚。

倘若石块儿被人搬走了其中之一,那这金乌的图腾也就成为一个尘封的秘密。

金乌其实并不少见,前朝十分崇尚于此,在帝王的衣袍和祭天的器具上都刻有这样的图案,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前朝对于太阳的崇敬。

然而,那些到底都是前朝的旧事了。

前朝的崇拜到了后来成为了一种不可违逆的戒律,不少的人都丧生于此,而前朝的末代皇帝又实行暴政,终究是气运走到了头,衔日的金乌也庇佑不了了。

本朝始皇于乱世当中揭竿而起,带着新的信仰推翻了前朝,与金乌有关的一切也随着前朝一同被埋葬了。

在本朝见到前朝的遗物,而且刻痕看起来也并不老旧,确实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

或许……藏着更多的秘密,远比他和李浔想象中的多。

一边想着一边找寻,他将可能相关的书都抽了出来,但当看到某个积满了灰尘的角落的某本书时,他产生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此书名为《密诡簿》。

借着烛台摇摆跳动的光,他看到了被书虫啃食过的泛黄的纸页,在这个布满尘土味的藏书阁中,散发着独有的腐朽的味道。

李重华搓了搓手指,将这本书慢慢地抽了出来,因为年岁太久又无人保养而被被书虫啃食,抽出的过程中掉了一些渣滓,也沾了他满手,但是他并没有在意。

直到整本书都躺在了他的手中,李重华才又闻到了更多。

一股似有若无的腥臭味漫了出来,混杂着淡淡的墨香,二者掺和在一起是一种直冲印堂的恶心,他觉得贴在书页上的肌肤都有些发麻了。

然而《密诡簿》展现的越是奇怪,李重华也就越觉得它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

就像李浔这个人,越是难测,便越是让他觉得强大。

李重华没有着急翻开,而是捧在掌心、拎着酒壶和烛台找了一个靠近窗口的位置,窗户紧合着也不知道多久没有被打开过了,窗台下落满了灰。

他用脚把肉眼可见的灰踢了踢,将东西都放在了地上后推开了窗子。

在无数的时日中被腐蚀成为朽木的窗被打开了,窗外薄薄的月色洒进了藏书阁里,仍旧没有人气,多添了几分凉薄。

做完这些之后,李重华靠着窗户坐在了月光最盛的地方,在月色和灯火的交映之下,能够看得更清晰了。

翻开《密诡簿》之前,他顿了顿,还是端起了原先没打算喝的那壶酒,现在已经变了有些凉了。

其实李重华的酒量实在算不上是好,常常一盏不到就会有微醺的感觉,这样的状态算是舒适但又不太会像清醒时那样完全受自己的控制。

如今寄人篱下,酒是能不喝就不喝的。

不过……他看了看手中这本书,虽说渴望着早日谜题得到解答,却难免会产生惧怕感。在阴森的冷宫中待了那么长的时日,并没有让他变得胆大更多,反而更是害怕那些藏着未知的诡谲角落。

一如同这本《密诡簿》。

拎起酒壶往嘴中倒了几口酒,仍觉不够又多喝了两口,直到感受到身体发热、手脚微微发软他才停下。

到了这样的状态,对于外界的感知就弱了许多,从窗口吹进来的风似乎都没有那么凉了,于是便有了胆子翻开这本书。

长久的遗忘让《密诡簿》的纸张变得脆弱,他需万分小心,缓慢而又轻柔的掀开到下一页。

然而纵使提前做好了准备,书写在书中第一页的内容还是险些让他把手中的书丢了出去。

上面不知是用朱砂还是什么,画了一个猩红的图案,在长久的年岁里也没有褪色。大抵是未干的时候被剐蹭到了,痕迹磨满了整张纸,线条变得模糊,宛若没有理性的血迹。

是一个不算复杂的图案,但乍然一看却像是一只不瞑目的眼睛。

在这样的惊吓之中,李重华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手都有些微微发颤了,又往嘴中灌了几口酒,才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图案陌生看不出些什么,故而往后翻了一页。

只见那再翻开的一页赫然写着: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言。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

李重华看着愣了愣,这不是《烟波钓叟歌》吗?所以《密诡簿》也与奇门遁甲有关?

此刻他心下又惊又疑,对于这本书的态度也就越发的郑重了,一边往后翻着一边独酌,可越往后翻他便越觉得可怖,字与字之间的缝隙都透露出森森的阴气。

不是因为阴阳相隔的鬼怪,而是莫测难料的人心。

与其说《密诡簿》是记录了一些奇门遁甲之术,不如说是在奇门遁甲的基础上改换过的邪术,鲜血、人皮、白骨……这些都是其中最常见的阵引,还记录了不少制作人皮傀儡、坛子人的方法。即使是用乌墨写下的字,李重华都能闻见其中腥臭腐烂的味道。

又想到了充满臭味的地下行宫,他顿感背脊发凉。

这世间腌€€的事情远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为了一己私欲便草菅人命,那些被残害的生灵又是何其无辜!

忍着这样的不适,李重华继续看了下去,却发现《密诡簿》的后半部分有不少残页,有些大抵是年岁长了变成了碎纸,有些却是被人刻意撕下的痕迹。

他抚摸着因为撕页不齐而留下的那些斑驳碎纸,脑袋有些空。

腐坏的人彘坛子、用鲜血画的阵法、诡异亮起的烛台……这些东西都和《密诡簿》中记录的东西十分相像,那股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的腥臭味又更是相似。

那残缺的几页,记录的会不会就是地下行宫的那个密阵?又是被谁拿走了?那个密阵又有什么用?幕后之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摆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而一切未知的都是应该要了解的。

李重华脑中绕着这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轻撞着他,让他变得有些头昏脑胀,而吸入身体的那些带着尘土的浑浊气体也似乎在对他步步紧逼,让他慢慢地产生着窒息感。

他伸出手握住窗沿,想要借着这样的力道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谁知那经年腐朽的木窗却应力碎了一块儿,发出了这寂静无声的夜里一阵突兀的响。

“嘎€€€€噶€€€€噶€€€€”

也不知道是惊动了藏在哪里的寒鸦,纷纷扇动墨色的翅膀凄厉厉地嘶叫飞出,朝着他的方向扑腾而来。

那鸦的喙和利爪被月光盖上了薄薄的一层,似乎发着寒光,李重华一惊,还未站稳就往后退去,玉壶被撞倒在地,已经凉了酒倾倒出来浇在了积满尘土的地上,什么也没有激起。

骨碌滚了几下,那玉壶落了一个台阶应声而碎,尖锐之处也偷了几分月色。

李重华被那台阶绊了一下,脚下步子一空便摔倒在地,手一松烛台和书都坠落在地,而烛光瞬间熄灭。玉壶的碎片刺入了他的腿股处,殷红的鲜血不过一息就打湿了衣物,而头也重重地撞在了厚重的书架上。

那一刻他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变得不清明了,原本就无光的藏书阁中更是昏暗。

恍惚了片刻,又往窗口看去时,发现那腐朽的窗台上站了一排方才被惊扰的寒鸦,此时它们已经镇定了下来,用晦暗不明的、豆大的眼珠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李重华。

他的呼吸又变得急促了起来,被刺伤、撞伤的疼痛后知后觉地来,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一阵无名的风从窗外吹进,寒鸦的落羽被卷起,而落在台阶上的《密诡簿》被翻乱,左右摇摆了片刻停在了第一页那糊成一团的、鲜红的图案上。

染上月色,也像是在沉沉地看着李重华,落泪血泪看着他。

他呼吸一滞,不敢多看,移开目光再一次看向那排寒鸦时,才发现那寒鸦脖上的那圈原应该是白色的羽翼,是赫然的猩红。

如此,他便脑袋变空,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久到他身体有些发凉发麻、久到他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久到窗台上的那一排寒鸦变得蠢蠢欲动似乎有靠近的趋势,藏书阁就骤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窗台上的寒鸦被再次被惊扰到,慌不择路地扑扇着羽翼离开。

好一会儿李重华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把门给踹开了。

“李重华,你是死了不成?”接着就是在靠近的、李浔的、带着怒气的声音。

他张了张嘴想回应,但发现自己嘴唇发干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半坐着。

对方的声音落下没多久,又是几声脚步就出现在了李重华的眼前,仍旧是一身张扬跋扈又轻浮的红衣,是与烛台上的烛火一般热烈的红。

又是一阵劲风从窗外吹进,李浔的红衣被吹得猎猎作响,浓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李重华与李浔对视上,费力地喊了一声:“李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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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贰拾肆】在意生死

“我瞧你这模样,离死也是不远了。”李浔的语气实在算不上是好,整张脸都是紧绷着的,眉头微蹙,似乎真的怕他死在这里找晦气。“不知道自己受了伤流着血吗?”

说出的话不好听,但做出的事却还是顾及着李重华身上的伤的。

他轻手轻脚地抬起了李重华压在玉壶碎片上的腿,往袖口上撕下了几条绑住了正往外汩汩流血的地方。

做完这些后手伸到李重华的脑后摸了一下,“这里撞到了?”

“嗯。”看了李浔一会儿,李重华就不愿意看了,因为很累,他昏昏沉沉实在没有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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