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滋滋戴上花环的皎皎,拿着另一个大花环向赫斯涅门招手:“爸爸快蹲下来,皎皎给你戴。”
赫斯涅门垂眸看向带着花环显得越发幼齿的皎皎,沉默了好一会后,最终还是败在了小家伙亮晶晶带着期待的眼眸中。
在周围兽人们的视线下,神灵大人无奈地蹲下身,金色的长发和白金的长袍委€€在地,低下了头让小神灵给他戴上了花花绿绿的花环。
眼前这一幕明明那么平常,却让周围的兽人们有那么一瞬间恍惚,继而内心萌发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
踮着脚给爸爸戴上花环,退后几步看清爸爸带着花环的样子后,皎皎乐呵呵地拍着小手,眼眸弯弯地道:“好看,爸爸好看。”
赫斯涅门捏了捏皎皎的鼻尖,难得起了逗弄之意:“爸爸好看还是皎皎好看?”
皎皎歪着头想了会后道:“爸爸好看。”
赫斯涅门金色的眼眸里浮现笑意,他将皎皎小小软软的身子揽进怀里,起身往回走去:“夜深了,该睡觉了。”
“可是皎皎还不困呀。”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仰头无辜地看着他。
低头对上他无辜视线的赫斯涅门无情地道:“不困也得睡。”
皎皎捏住爸爸的一缕金发缠在手上玩,乐呵呵地商量:“那爸爸讲故事哄皎皎睡。”
“好。”
“皎皎也讲故事哄爸爸睡。”
“不需要。”
“可是皎皎想讲。”
“那也可以。”
惬意的晚风将神灵大人和小神灵的对话隐隐约约地传来,身后低着头恭送神灵大人的兽人们,内心情不自禁地软下来。
在经历了今天的一切后他们原本该更加敬畏神灵大人的,可如今却多了一丝说来可笑的维护欲。
神灵大人评价那五个神明是偷窃他神力的造物的话,早已随着小兽人们回到荒城而传遍了兽族。
这句话带来的震撼力是无疑的,它将带给喀纳大陆的颠覆也是毋庸置疑的。
没有见过其他五个神明的兽族无法判断这句话的真假,可他们的内心和灵魂都不容忍他们质疑神灵的话。
质疑的念头只要刚泛起,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法抑制的罪恶感和愧疚感。
可倘若这句话是真的话,那么就表示神灵大人曾经被窃取过神力,并因此消失了数万年。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兽族背神的罪名,就确确实实的是假的。
若真如此,这数千年来兽族死不瞑目的族人们当可告慰!
塞猛赤红着双目看着眼前数十米高的巨大石碑,石碑上刻着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名字。
石碑上的名字刻得很深很深,深得可以久经风霜雨打,深得能经得住岁月的冲涮。
每一个雕刻得足够深的名字上都弥漫着惊心的不甘!
因为他们不信!
不信兽族背叛了神!
不信兽族被神厌恶!
他们将名字刻得这么深就是为了终有一天,后辈能来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他们兽族没有背神!
这样的石碑不止一座,而是数百,上千,数万座,这些触目惊心的石碑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大半个荒城的占地面积。
每一个死亡的兽人的名字都会被雕刻在上面,等待着让其瞑目的那一天!
除了近数百年来新建的石碑,其余上了年头的石碑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磕损和裂痕,那是在过往数千年的逃亡中造成的。
外人很难理解兽族四处躲藏逃命时为什么还要带着如此巨大的累赘。
只有兽人才能明白,那是他们的寄托,某一种程度上还是精神支柱!
“神灵大人。”
塞猛低头向突然出现的神灵大人行礼,完后欲言又止地张合了几次嘴,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问出口:“神灵大人,当初背叛您的种族中有兽族吗?”
这句话问出口时,塞猛那双凶狠的虎目里面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冀。
赫斯涅门看着面前密密麻麻巨大的石碑,良久,才道:“不记得了”
时间过去太久,€€并不记得当初背叛€€的造物都有哪些种族。
只知道这批造物又出了问题,€€和赫斯德泽又得重新创造,很是麻烦!
塞猛失望地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灰败的神情。
“不过或许没有兽族吧!”赫斯涅门突然开口:“至少那天没看见有着毛茸茸耳朵的造物出现在眼前过。”
在塞猛惊喜地抬起头时,赫斯涅门的身影早已消失。
藤蔓缠绕的床上,赫斯涅门收回散出去的神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开口说那句话,或许是那些石碑上弥漫的苍凉不甘太过浓烈,历经了上万年都没有一丝一毫淡去。
也或许是怀里这熟睡的小家伙的原因,毕竟每次只要想起这个小家伙,他的行为都总是会变得有点奇怪。
想着这些的赫斯涅门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皎皎。
或许是察觉到了爸爸的目光,睡得香甜的皎皎动了动,将小手放在了赫斯涅门的脸上。
看着小家伙扒拉着他嘴的小指头,赫斯涅门无奈地伸手将他作乱的小手握在手里,然后带着笑意闭上眼睡去。
天族,神明居住的神宫奢华而浩大,沿着白玉铺就的地面一路往前,在越过了数座花园假山瀑布后来到了主宫。
主宫里五位神明罕见地聚在了一起。
“我不明白,你们嘴里的神灵如此温和完美,那你们为什么要背叛甚至做出囚禁的事来?”精灵族的神明维露利雅疑惑至极地质问道。
和人族,天族,龙族的神明不同,精灵族和鲛人族的神明并不是最初的那一代。
精灵族和鲛人族的神明早在数千年前就消逝了,死之前将神力给了族里最具天赋和神性的族人,所以她们并不知道有背神这一事。
她们得知这事的时候,是前一段时间渊林发生爆炸后,才被其他三位神明一脸凝重地告知。
背叛神灵的负罪感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住的,当初背叛神灵,将神灵囚禁在永夜,窃取神灵的神力没多久后,精灵族和鲛人族神明的精神就相继崩溃。
心里的罪恶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地折磨得他们痛苦不堪,精神的崩溃也越演越烈,最终他们选择了死亡来做为解脱。
“你不懂!”天族神明眼里的情绪复杂难辨:“€€确实是一个完美的神灵,€€温和平等地对待所有种族。”
“€€是一个温和但接受不了任何瑕疵的神灵,任何种族只要做出了一丝在€€眼里视为瑕疵的事,那么这个种族就会被€€抹除……从这世间干干净净、完完全全地抹除……”
“这一幕一度成为了旁观的我们的梦魇,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连带着我们的种族,都会在某一个瞬间如此轻描淡写地被抹去……”
“就像是销毁一个捏造得并不是很满意的泥人一样……”
“€€是至高的神灵!”
“我们被€€创造而出!”
“我们是€€最虔诚的信徒!”
“我们的一切都将奉献于€€!”
“无论是性命,身体,还是灵魂!”
“只求€€垂下眼眸看我们一眼,那将是我们毕生的荣耀!”
“至高的神灵!”
“大陆因为€€而存在!”
“生命因为€€而耀眼!”
“我们为€€疯狂!”
“€€的一切都是那么夺目耀眼!”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脚下的泥土!”
“可至高的神灵,€€从不肯垂下眼帘,看一眼€€最忠心虔诚的信徒!”
天族神明的眼神恍惚而复杂:“我们当初为什么选择背叛€€……或许是因为我们想要自己的种族得以延续下去……”
“也或许是……仅仅是想要……€€看一看我们……”
第70章
主位上,神族的阿提卡斯以咏叹的语调沉浸地诉说着他们背神的理由。
他所说的这些随着天空上出现的天幕,落入了喀纳大陆上各个种族的耳里,带来了长久的安静和死寂。
天幕上神明所说的话无疑是震撼的,各个种族的血液随着这些话而凝固,无尽的寒意瞬间蔓延上四肢百骸。
短暂的死寂后引来的是翻天覆地的喧哗和骚动。
神明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刑刀,将他们的身体连同着灵魂刮得血肉模糊……让他们发出疯狂地嘶吼和咆哮……
天族的神宫里,精灵族的神明维露利雅随着阿提卡斯的话,深绿色的眼眸里逐渐浮现难以置信和厌恶。
“荒谬!”她忍不住出声将天族的神明阿提卡斯从自我沉浸中拉拽出来,她的声音冷漠又带着刺,将他们披在身上的皮毫无遮掩地刮下来。
“虚伪、傲慢、自私、贪婪,毫无疑问,你所说的理由向我生动又形象地诠释了这些词。”
维露利雅冰冷的目光看向人族,龙族,最后落在天族的神明身上:“对于你们说的想要自己的种族得以在世间得以延续,这点我相信,但我想促使你们背神的更多的是自身生出的私欲和贪婪。”
“你们恐惧€€身为造物主的力量,但除了恐惧外,更多的怕是对这力量的垂涎和觊觎吧!”
“确实。”一旁的鲛人族神明开口了,他的眉眼柔和,那一双繁复瑰丽的墨蓝色眼眸里好似泛着粼粼海水,声音柔和地剖白着那些最不堪的私欲:“掌握万物的生死,随心所欲地毁灭和给予。”
“这诱惑对任何有私欲的生物来说都不可谓不巨大。”
他微阖着双目:“窥视到神灵力量的你们初时的梦魇,确实是种族和自身无力反抗地被从世间抹去的场景,任何一个存在在旁观了那样的一幕后做这样的梦都无可厚非。”
“但是你们所谓的梦魇里的主角恐怕不是种族被抹去时无力反抗的恐怖。而是抹除他们的那股无法反抗,瀚海又毁灭的力量。”
“你们想要那股力量,想要成为万族拜服,高高至上的存在。”
“梦里的一切太过大逆不道,你们时常被吓醒,常常夜不能寐,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就怕神灵察觉到了你们梦境里的一切。可渐渐的你们发现,神灵察觉不到或者不屑于去察觉你们的梦境。”
“于是你们安下心来,不再惶恐。”
“可渐渐的不再惶恐害怕的你们,被自己梦中所梦到的掌握了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而产生的快感诱惑,然后诱惑催生了私欲,逐渐演变为贪婪。”
“直到有一天你们胆大包天地产生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可你们背弃不了血脉里地忠诚,压不下内心的罪恶,忽视不了自身灵魂的哀嚎。于是你们就穷极一切地给自己的私欲贪婪寻找理由,给自己的一切想法找一件干净漂亮的皮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