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早起时他突然记起来就吃了一颗,味道意外的不错。
想到这里他打开手帕从里面拿了颗饴糖出来含进嘴里,甜味从嘴里蔓延开,身上那剧烈的疼痛也像是没那么疼了。
赵泽熙扯了扯嘴角,扶着墙费力地向着医馆走去,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吃甜食总是会让人心情变好。
休息了有小一刻,殷峥就抱着皎皎出了城往李家村走,秦棉棉跟在他身后,走不动了也不说,就抿着唇努力的跟在殷峥身后。
全身心都在皎皎身上的殷峥一开始没注意到他,直到呦呦跑上前来叼着他的衣角往后扯,这才发现秦棉棉落下了好远。
他走回去将秦棉棉拎起来抱在怀里,待在他怀里终于安心下来的秦棉棉很快也睡了过去。
李家村很幸运的在这一次兵祸中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回到家,殷峥将皎皎放在炕上轻手轻脚地给换了衣服,出去把炕烧起后又烧了热水给皎皎擦了手和脸,收拾完皎皎后他就去看了下隔壁的秦棉棉,见他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就转身回去擦净身上的血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躺上了炕。
冬日的太阳从窗外落进来,炕上的殷峥睡了没半个时辰就从梦中惊醒,醒了后睡不着的他专注而又沉默地看着怀里的皎皎。
趴在他怀里的皎皎睡得很熟,白嫩的小脸上透着点苍白,肉乎乎的小脸因为侧趴的缘故,被挤出一个可爱的弧度,鸦黑纤长的眼睫安静的拉耸着,在眼睑下晕开小小的扇形阴影。
鲜明的光影下,睡着了的皎皎如传世工匠烧制的琉璃,罕见而又脆弱。
殷峥动了动手指,想戳一戳他的脸蛋,忽然察觉到什么的他低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这才发现皎皎白皙干净,关节处还带着淡粉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牢牢握住了他的食指。
殷峥带有许多老茧和新伤叠旧伤的手与这只白嫩的小手放在一起,被对比得更显丑陋狰狞。
他垂眸静静看着这一幕,缓慢的收拢手掌将这只肉乎乎的小手拢在了手掌里。
过了一会殷峥还是不放心的将怀里软软小小又格外脆弱的皎皎小心翼翼地往怀里又拢了拢,像是一只凶悍又沉默的巨龙笨拙又小心地守着他珍贵又易碎的宝藏。
三章~很抱歉,这段时间因为状态的原因,更新时间一直很紊乱
第165章
自那天过后就开始下起了雪,雪花不是很大,有小孩的小指甲盖那么大,细细密密地连成一片,花了两天的时间给天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加阳县,客栈里的赵泽熙喝了口酒,扭头看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雪。
“小少爷,你的伤还没好,大夫说了要少碰酒。”同样在这一场兵祸里存活下来的小厮书砚一脸不满的道。
书砚在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小少爷身边了,多年的情分让他在和小少爷说话时没那么多顾忌。
赵泽熙笑着拿了快糕点塞进他嘴里:“知道了,知道了,就喝两口解解馋,不碍事。”
嘴里含着糕点的书砚红着眼睛道:“那么大个口子这么不碍事,夫人要是知道了,指定要扒了我一层皮。”
“不会的,这事怪不得你。”
有被安慰道的书砚:“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赵泽熙喝了口酒:“早前母亲就来信催了,眼下耽搁了会,再过两天养好伤了就走。”
他明年要下场,今年初与一番好友相约游学,西陉关号称天下第一要塞,本是他们最后一站,只是没想到回程时遇上蝗灾便在此耽搁了会。
“少爷,你听说了没,孟家的三小姐死了,尸体昨天从河里打牢了起来,现在灵堂都支起了,瞧着不打算送她回江州呢。”
孟栖梧父母在江州为官,小时候因为一些原因她是跟着大伯大伯母的,此番听闻大伯母病重特意从江州赶来看望,只是没想到就这样回不去了。
赵泽熙沉默了会:“明日我们去上柱香吧!”
他们也算有过那么一番同路之情。
“好,晚些时候我去准备一下。”
赵泽熙情绪低落的扭头看向窗外,就看见了有一个和尚在下方正在为逝者念往生经超度。
那和尚穿着最普通的僧袍,眉宇间带着普通人没有的空灵,眼睑正下方有一颗鲜红的痣,此时盘腿坐在地面,面色肃然,声音清润悠远,周身散发着肃然庄严的气息。
赵泽熙的表情带上了点惊讶,驱散了眉宇间的低落,他显然认得下面的这个和尚。
空尘和尚是京城相国寺空觉大师的弟子,据说是近百年来最具有佛性的佛子,听闻京城里的达官贵族想要见其一面都很难,其亲手抄的佛经更是价值千金,赵泽熙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正想着要不要下去打招呼时,就见一眉目英气的青年走到了空尘身旁,两人正说着什么。
齐祖清在城里奔忙的同时也在打听那天北城发生的事,冬季出现雷暴本就很奇怪,更别说那天的雷暴目标十分明确地避开县里的汉人,独独将突厥人给劈死,这已经不仅仅是奇怪了,它甚至达到了光让人听就觉得荒诞的地步。
但就是这样荒诞的事,发生在了他眼前。
虽然当时他在城外,却仍旧被那声势震得气血翻涌外,这样浩荡的声势县里居然除突厥外并无一人死于雷电之下。
这让齐祖清感到空前的好奇,于是便找上了在城里给逝者念往生经超度的空尘。
他想让空尘给他算上一算,这异象究竟为何,古书上说天降异象必出异宝,他想找找看这异宝究竟是个什么宝。
自从那天雷暴劈死突厥人后,城里就出现了不少神叨叨的神婆和方士,更有人说是神鹿降世,听县里的百姓说当天晚上他们不少人看见了白鹿。
齐祖清听闻此事时还挺激动,古籍中确实有记载白鹿很是神异,不过等他问出这白鹿是被人豢养时那点激动就没了。
这简直是在胡扯,神鹿怎么可能被人豢养?能被豢养的就称不上神鹿!
念完往生经的空尘先是疑惑他找自己何事,待得知他是让自己给卜一卦看看那异宝在何处后,沉默了两息就转身离开。
被嫌弃抛下的齐祖清:“……?”
李家村
午觉醒来的皎皎坐在炕上有点发懵,殷峥从灶房出来递了张糖饼给他,就将装有糖饼的碗放在炕桌上。
皎皎抱着糖饼咬了一口,糖饼香甜的滋味从嘴里泛开才回过神来,他往前挪了挪举着手将糖饼给爸爸咬了一口后道:“爸爸,皎皎刚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哎!”
“什么梦?”殷峥一边问着,一边放轻力道将皎皎右手的袖子往上圈了圈,露出手臂上那道两寸长的伤口。
两天过去皎皎手臂上的伤虽然已经结了痂,但伤口周围的皮肤还很是红肿,殷峥每次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心颤,自责着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皎皎吞下嘴里的糖饼,仔细去想梦见什么时却发现记不起来了,他不自觉的拧着小眉头,企图将其想起来。
过了会,实在想不起来的他仰头看向爸爸,白嫩的小脸上带上了点茫然:“记得不啦,明明皎皎刚刚还记得的!”
“没事。”殷峥说着用手沾取了膏药,放起力道涂抹在皎皎的伤处,这期间时不时扭头看一眼皎皎的表情,一旦发生有什么变化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再涂抹药膏时就会将力道放得更轻一点。
一小道疤殷峥足足涂抹了有一刻钟,上好药后他用干净的纱布将皎皎的手臂包起来,才给他放下袖子。
等爸爸给自己上完药后,皎皎就将剩下的饼递给爸爸,扶着爸爸的手站起来,学着爸爸的样子给爸爸处理伤口。
皎皎在某些时候总是格外犟,比如给爸爸伤口上药这事殷峥就没犟过皎皎。在他鼓着腮帮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理他的时候,殷峥就妥协了,和皎皎交换着给互相上药。
皎皎用小手沾取炕桌上绿色的膏药,从爸爸手背上那条长长的疤开始,轻轻地将药膏给爸爸涂抹在伤口上。
一边涂抹,还一边仰头去看爸爸的表情,时不时还鼓着腮帮对着殷峥手上的伤呼气,似乎是这样就能减轻疼痛一样。
从殷峥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纤长的睫毛和鼓着的白嫩腮帮,忍了忍,殷峥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戳了下皎皎的脸。
皎皎的脸很软,轻轻一戳就是一个窝。
被戳了脸的皎皎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无奈地按住爸爸的手:“不动呀,乖乖的,皎皎轻轻的不疼。”
看着皎皎小脸上的无奈,殷峥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要不是手被按着,估摸着已经又戳了下皎皎的脸。
对于这个偶尔不乖的爸爸,皎皎总是无奈又纵容,从兜兜里掏出一颗糖喂给爸爸后商量道:“吃了糖就不能动了哦。”
殷峥含着嘴里的糖点了下头,皎皎这才放心下来继续抹药。
殷峥身上的伤有很多,尤其是后背上,光上药就花了小半个时辰,上完后皎皎累得甩了甩左手,走上前窝进爸爸怀里。
殷峥一边给他捏着酸疼的手臂,一边拿着谢殊玉寄来的历年科举考题细看,看了会后就动笔开始尝试过一遍。
皎皎安静的靠在爸爸怀里,没一会,午睡醒来练完大字的秦棉棉就跑来找皎皎,语气高兴的道:“皎皎,下大雪了。”
皎皎眼睛一亮,仰头看向爸爸。
感受到他视线的殷峥放下笔,拿过帽子给他带上,又给戴上围领,穿上棉鞋才抱着皎皎往外走去。
确实下大雪了,与前两天细小的雪不一样,大片大片的雪从天空飘下,落在人身上有微弱的砸落感。
皎皎伸手接了一片雪,那雪落在他手里时几乎快要有他小手大了。
殷峥将皎皎从怀里放下来,秦棉棉伸手牵住皎皎的手,两人高兴地围着院子里的香樟树跑,呦呦在背后追着他们。
笑声和着鹿鸣声落在朦朦大雪里,殷峥站在一旁看着,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却还是没忍住柔和下眉眼:“今天要吃什么?”
秦棉棉率先举手:“吃羊肉锅子。”
下雪天吃羊肉锅子最好了,虽然才五岁的他也没吃过几次羊肉锅子。
他们这里靠近边关,羊肉倒是不难得,殷峥点头,打算趁时间早去镇上买吃古董羹的铜锅,随便看看有没有羊肉,没有的话只能用鸡代替。
秦棉棉可能是对前两天的事还心有余悸,听说要出门立马忙不迭的摇头拒绝,自己不去就算了,还要拉着呦呦让呦呦在家里陪他。
呦呦气得顶了下他屁股,也就没再跟着皎皎和殷峥往外走了。
离开前皎皎从爸爸肩膀处探出头来认真嘱咐:“哥哥和呦呦待在家里要乖,不打架。”
等看见秦棉棉和呦呦都点头了,皎皎才放心缩回爸爸怀里。
镇上还是没灾前那么热闹,殷峥买了铜锅后就向着肉市走去,现在开铺子卖肉的没几家,但殷峥运气不错,遇见有一家肉铺摊上还剩半只羊。
大雪天的也不担心肉放不住,殷峥直接就将半头都买了回去,肉铺的娘子看皎皎可爱,还给了两根带不少肉的大棒骨给殷峥带回去熬汤。
临走时皎皎向肉铺的娘子挥了挥小爪爪,软着嗓子说:“婶婶再见。”
哄得肉铺的娘子眉开眼笑,让皎皎下次再来买肉就来她家,保证不少称。
皎皎脆生生地应好。
冬天吃羊肉锅子的确很不错,皎皎当天晚上就给吃撑了,不舒服的捂着肚子小声哼哼,殷峥将他抱在怀里轻轻的给揉着肚子才舒服了点。
夜晚下了一整晚的大雪,簌簌的声音莫名有种安宁感。
翌日,殷峥早早起来,一出门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上堆着厚厚的雪,一脚下去能迈到小腿肚。
殷峥爬上屋扫了雪,下来烧热了水才进屋将皎皎喊醒。
醒来的皎皎迷迷糊糊地趴在爸爸怀里蹭了蹭,又赖着小眯了会才清醒过来。
穿好衣服被爸爸从炕上抱下来,他自觉的站在木盆前,踮着脚将自己的小脸帕给浸湿,用力拧干后就放在小脸上搓搓搓。
皎皎洗脸时,殷峥端了热水去给隔壁的秦棉棉,秦棉棉到不需要他叫,自己就已经起来穿好衣服了。
洗漱完吃了早食,皎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爸爸,指着外面的雪道:“打雪仗。”
“嗯。”殷峥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后脑勺:“消会食再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