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 第35章

“求求掌印还妾一个清白,求求掌印!”

晏鎏锦的妾室,求李浔还她一个清白,这场面李重华看得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人世间的荒唐事,也确实太多了。

“夫人要是没做过,东厂和大理寺自是会还夫人清白的。”李浔直直地与荣兰对视了一眼,“夫人莫怕。”

荣兰的情绪莫名就被他这一句话安抚到了,渐渐地从方才那样惊恐、慌张的状态中趋为平静。

她又看了李浔一眼,李重华也跟着看了一眼。

而后她就重新跪到了厅的正中间,捋了捋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努力稳着还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妾是冤枉的。”

“冤枉?你……”晏鎏锦又准备开腔。

但再次被李浔打断,“宁寺卿,审案吧。”

李浔不开心,李重华这次能够肯定了,因为半分面子也没有给晏鎏锦留了。

按理说今日围在厅上的都是大皇子一派的,但偏偏李浔这样的做派他们也没有敢站出来说些什么的,中看不中用罢了。

怕是今日之后他们都又要承受晏鎏锦的一番怒火了。

但不开心的不仅是晏鎏锦,李重华看见司内的嘴角也抿着往下压了压,气弱了几分。

暗自将周围的人都看了一遍之后,宁渊也开始审起荣兰来了。

“按大皇子所说,你今夜不应在此的,那又为何会来此?”

“得了皇子妃的特令,想凑个热闹的,都可以来。”荣兰回答得算是不卑不亢,“许萍也是的。”

宁渊审案问话的时候面上没有表情,但和李浔不同,是个公正宽厚的长相,故而让人不会惧怕。“你认得许萍?”

“她为殿下生了个庶长子,大家都是认识的。”

“那你也认得她的母亲了?也就是今日溺死的那个。”

荣兰几乎是不暇思索地回答道:“她的母亲,那不是她的养娘吗?”

厅内沉默了一瞬。

仅仅是这一瞬,就又让情绪平复下来的荣兰变得慌张了起来,但宁渊还在面无表情,也还在问。

“所以你认识她的养娘?”

“我,我……”荣兰看向了李浔,可李浔比面无表情的宁渊更为冷淡,只是托着下巴淡淡地看着。

“听人说,你与许萍争论过几次,因为什么?”

荣兰支支吾吾回答不出。

“你曾使过些手段,让她险些滑了胎,是这样吗?”

她还是回答不出。

“你也曾威胁过,要弄死她为最在意的养娘,可有这回事儿?”

宁渊这一句一出来,荣兰便又崩溃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大家最近都在读什么书呢?

第43章 【肆拾叁】自证陷阱

“是,我是说过这些话、也做过这些事情,但这并不代表我杀了人!”荣兰说的这句话,几乎是从嗓子中挤出来的、魂魄的一半。

这一半脱离了她的肉体,被她狠狠地掷在了地上,但留存在肉体中的另一半却和摔在地上那一半一齐破碎了。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那为何会在假山石旁有你步摇的尾穗?”晏鎏锦没有展现出荣兰半分的怜悯,他只要真相,一个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真相。

又或者其实他有情绪,只是这个情绪是不满、是厌恶、是不耐,因为今夜发生的这些荒唐事情都与他相关,由此他苦心经营的颜面不再干净。

一问到这个,荣兰就又哑了火,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我是……”

“是什么?”晏鎏锦问她,面上的表情有些阴冷。

“今夜你确实去过那地,是与不是?”宁渊没让晏鎏锦继续问,他常常要比其他的人冷静和客观。

荣兰躲开了晏鎏锦的问题,也躲开了他的眼神,转而回答后者。“是……”

“为何会去到那里?”

那地方无光无景的,这样热闹的筵席和寒冷的天,去到那里确实没什么道理。

但李重华也去了,很没有道理地去了,所以他比寻常人都觉得这个问题好回答,但荣兰没有回答好。

因为荣兰确实心虚。

“妾,妾是去了……听人说小塘那边有荷花……啊,不是。“荣兰慌不择言地说了一些不应该说的话。“只是我想赏花,走着走着就到了那。”

她说话一着急,便顾不得什么自称的规矩了,但索性此时也无人在意。

“人是你杀的?”晏鎏锦又很不合时宜地开了口。

自把案件交给宁渊审以来,李浔都在扮演一个合格的旁听者,即使这个时候东厂有权越过大理寺去做些什么。

然而晏鎏锦做得很差,频繁地插话、频繁地挑弄起荣兰的情绪,仿佛对这个寻找真相的过程厌烦至极了,只想快点结束,于是草草定罪。

“我没有,我没有!”

“那你说你去那里是做了什么?谁又能证明你就真的没有杀人了?毕竟你的步摇穗在那里。“像是忽而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与平日里展现在大家面前的不太相符,晏鎏锦终于多说了几句找补的话。”你知道的,阿兰,本皇子比旁人都希望你没有,毕竟……”

“告诉本皇子,谁能证明你没有杀人?在场的各位有能证明的吗?”

听到这一句,李重华才茅塞顿开,他霎时明白了为什么晏鎏锦会如此急迫地逼荣兰认罪。将事情简单地归纳为对方好面子、怕麻烦,是他的自满也是他的无能,当初他输也确实应该。

晏鎏锦与其母妃蛰伏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是一个蠢才,从一开始,从发现许萍养娘的尸体开始,晏鎏锦就打算将李重华拉下水。

他的侍卫不知死的是谁、凶手是何人,但能证明他李重华去过那里。

晏鎏锦确实不需要真相,他要的只是达成目的。

如今看似是在给荣兰一个机会,事实上这是一个将李重华拉下水的陷阱。

但晏鎏锦为什么可以肯定荣兰见过自己?或者说,晏鎏锦哪来的底气认为对方会指认自己。

不过是下一瞬,晏鎏锦就用言行给了他答案。

“重华今夜好像是去过那里,你可见着他了?”这些话是对荣兰说的,但视线却放在了晏鎏锦的身上。“若是你见着了重华,说不定便能洗脱嫌疑了。”

一个被逼到了绝处的、即将背负上杀人凶手恶名的女人,如今给了一个洗脱嫌疑的机会,她便会疯狂地抓住,进而忽略了这是一个陷阱。

到底也做过几日夫妻,晏鎏锦却在荣兰最绝望的时候不加掩饰的利用,不知是说他心太狠,还是根本就没有对她有过什么情与爱。

此次是他没能及时察觉到晏鎏锦的手段,但反应过来之后李重华也不大慌张,这事情经不起推敲,估计对方也只是顺手推舟做的局。最多给他泼点脏水,不过现在的他,反正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而且说是泼到他身上的脏水,其实名声会更臭的还是李浔。

李重华没什么所谓。

但荣兰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她没顺着晏鎏锦的话往下说。

“妾没能见着重华公子。”她说,“妾今夜是去了小塘边,但当时什么人也没有的,妾去之前还见着许萍那个养娘了,就在园子里,和许萍一起!”

得到了这个回答,晏鎏锦脸色难看了许多,最终却又不能发作。

而那头的宁渊听到了与案件相关的,旋即开了口。“什么时辰?”

“酉时三刻左右。”

“酉时三刻……”宁渊沉吟片刻,“那又是何时走的?”

“戌时二刻左右。”

“离开了小塘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在园儿里的小桌上吃饭,殿下的侍卫和婢女也都看到了,他们都看到了!”

“后来可有再见过她的养娘?”

“没有了。”荣兰回答,但又觉得自己这个回答也许会将自己陷入不利之地,她又急急忙忙地开口道:“但我真的没有杀她,在小塘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过她!”

晏鎏锦再次揪着这个点开了口,“谁能证明?”

他偏生要将这池子水搅浑,拼了命地想要把脏水往李重华身上带。

但事实上李重华确实能够证明,可他不能说,且不说会和前头荣兰解释的矛盾,就说彼时他所看见的、听见的东西就是不合适的。

“无人可以证明?”晏鎏锦笑了一下,蹙着的眉头展开了,带着暖意。

从天牢里面出来之后,李重华尝试过去客观地评价晏鎏锦这个人。

平心而论,晏鎏锦长了一张很温和俊秀的脸,即使蹙眉发怒的时候都并不吓人,他总像是能够包容关于这个世间一切的吵闹,给予一个人最坚定不移的支持。哪怕是今日他对荣兰和许萍的不耐,也几乎没有给旁人一种他在咄咄逼人的感觉。

但假象永远是假象,精心掩盖的恶毒会从一颦一笑之间泄露。

“阿兰,你和阿萍我总不好偏爱哪一个的,所以即使是你,杀人也要偿命,知道吗?”

荣兰直起了上半身,朝着宁渊的方向跪走了几步。“宁寺卿,仵作不是可以验尸吗?他一定可以知道许萍的养娘是什么时辰死的,对不对?”

而后又想起了什么,“那个婢女呢?那个发现了浮尸的婢女呢?她一定知道什么的,她一定也是知道妾是冤枉的。”

可她的话音一落,就有小厮匆匆跑进厅中,跪在地上喊道:“殿下,殿下,出事儿了!那昏厥的婢女,昏着昏着就死了!”

“哦?”李浔终于开了腔,瞥了一眼坐在正位上的晏鎏锦。“殿下,可真是巧事一件呢!”

“怎么死的?”宁渊紧皱着眉头。

那侍卫被吓得磕了几个头。“奴才不知啊!”

“司内,带着东厂的人去请仵作,尸体都带回东安门去。”李浔终于直起了自己的身子,舒了口气之后站了起来。“一条人命接着一条人命,哈€€€€看来这件事情今日是解决不了了。”

人要被带走,等同于严查,那天下尽知他的喜宴发生了此等事,晏鎏锦自然不愿意。“掌印什么意思?”

“当然是查案的意思。”

李浔说着微微躬身,对着晏鎏锦行了个四不像的礼。“今日夜已深,浔就不叨扰了。”

话音一落,他也没等晏鎏锦同意就自顾自地转身出了这小厅,李重华再转眸看了晏鎏锦一眼,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出府的路上李浔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衬得这座宅邸更为死寂了,明明不久前还欢闹地宴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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