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饶命,剑尊饶命啊,小老头也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为了点蝇头小利被宁大姑娘几句话哄骗,这才一步错步步错,只要剑尊饶我一命,我一定知无不言。”
陆行渊会那么快地找过来,不用想古三也知道是奇玩阁出卖了他,既然他不好过,奇玩阁也别想独善其身。他故意把宁寻拉进来,就是想要分散陆行渊的注意力。
陆行渊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冷冷道:“说。”
古三一愣,陆行渊滴水不漏,什么都不透露,让他怎么说?他能仿制出那些东西靠的是特殊的手段,他甚至瞒过奇玩阁的鉴定,若非一次性拿出太多被宁寻怀疑,他也不会多长几个心眼子。
“剑尊有所不知,那些东西是来自饶河外的魔域……”古三搬出糊弄奇玩阁的那一套,可是他低估了陆行渊,话音未落,就被一股凌厉的剑意刺破眉心。
陆行渊仿佛是失去了耐性,数道剑意落下,差点将古三穿成筛子。古三惨叫不已,堆了细纹的脸皱在一起,就像是枯败的老树皮。他死死地抓着手上的红色卷轴,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狠劲。
他垂着头,一脸惊恐地求饶道:“剑尊饶命,我说,我都说,其实我手上有……”
有字话音未落,古三就忍着剧痛扑过来,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从伤口里喷涌而出,把他染成一个血人。那些血液顺着他的身体全部融入卷轴中,他飞快地把卷轴撕开一道口子,双手掐诀,狞笑道:“什么狗屁剑尊?不过是个小杂种,你给爷去死!”
红色的卷轴吸收了血液,颜色越发艳丽,古三的实力只够打开一角,犹如实质的杀意从卷轴中弹出。
天地间风云突变,林间飞沙走石,古三身上的血不断起被卷轴吸入,卷轴爆发的灵力就像是一个黑洞,撕裂空间,摧枯拉朽地摧毁着一切,卷风成刃,如同一个不断旋转的插满刀刃的龙卷风,朝着陆行渊扑去。
陆行渊并指为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涌现出一股杀意,浑厚的灵力自他的体内暴涌而出,形成最坚固的防御。
风刃奔袭,陆行渊并指向前,身后的虚空浮现无数的剑气,每一道都凝聚着惊人的剑意,是陆行渊的傲,陆行渊的狂。
剑气和风刃狠狠地碰撞在一起,一道剑刃抵消一道风刃,龙卷风的力量被不断地消减。
古三几乎要被卷轴吸成人干,他面露疯狂之色,眼看干瘪的身体突然膨胀,不断地鼓起来,全身的灵力混乱不堪,在这一刻融为一体,想要从他的身体里爆出来。
陆行渊眯了眯眼,身影飞掠而出,天地间的灵气为之一颤,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浮现在他手中。破厄发出一声尖锐的剑鸣,那些剑气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直接将面前的风刃全部绞碎。
陆行渊朝着古三的身体挥剑,仿佛没有看见对方想要自爆。
只听得噗嗤一声,古三的身体寸寸龟裂,就在剑刃抵住他的眉心时,那副膨胀到了极致的皮囊猛地瘪下去,一道血色的身影从里面钻出来,左手上青绿色的光芒一闪,眼前的虚空竟然被他划开一道口子。
身影一头扎进去,临走还不忘收回卷轴,破开的虚空迅速合上。
陆行渊剑锋一转,无视天地法则,直接穿入虚空。噗嗤一声,剑刃穿透了血肉,那头传来一声闷哼。
伴随着剑刃归鞘,一只断手从虚空中掉出来,五根手指还紧紧地抓着那张红色的卷轴,食指上,一枚青色的储物戒格外显眼。
陆行渊用剑拨弄那只断手,挑开手指,将红绳虚挂的卷轴拿起来。卷轴吸了很多血,表面却干燥光滑。古三明显还不能驾驭,只能发挥一点点力量。卷轴气息狂暴,直觉告诉陆行渊很危险。
陆行渊思忖片刻,系上红绳,又丢了几个封印阵法,将卷轴放入小世界。随后他脱下手指上的储物戒,神识一扫,发现了古三残留的意识。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抹去,把储物戒据为己有。
茫茫虚空中,身受重伤的古三察觉到意识被切断,他又喷出一口血,捂着自己的断臂,神色狰狞。在他身下,一口古朴的大钟正托着他的身体朝着出口飞去。
古三沾满鲜血的手指拍了拍身下的钟,肉疼地安慰自己:“没关系,只是损失一点东西,只要有你在,我一定还能找到数之不尽的法宝,东山再起。”
和丢失的卷轴,储物戒比起来,此物才是古三真正的命|根子,除了能无视空间法则,在虚空中稳如泰山,它还能造物。古三交给奇玩阁的法宝,全为此物仿照。
听见古三的称赞,古钟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仿佛是在回应古三的话。古三擦在上面的鲜血很快被吸收,暗沉的壁身上微光闪烁,隐约可见东皇二字。
奇玩阁,刚送走陆行渊这尊大神的宁寻刚松了口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准备美美地放松一下,就听见屋外传来咚的一声。
她条件反射地警觉起来,放在端到嘴边的茶碗,连忙开门走出去。
偌大的空旷庭院里,一具傀儡绑着一只断手落在白玉铺成的地板上,鲜血洒了一地,看上去急剧冲击性。
宁寻瞳孔骤缩,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是陆行渊送来的威胁。她其实早就发现交易的是傀儡,不说是想拖延时间,两边都不得罪。岂料那人完全不是陆行渊的对手,这只断手是血淋淋的警告。
宁寻一阵头疼,弹出一道火光,将这些东西烧的一干二净。
陆行渊此行没有探出那些东西的来历,但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他换了衣服潜回王府,屋子里静悄悄的,谢陵不在。他整理衣襟,带上面具,推门而出。
他正欲去找谢陵,却听见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不断地靠近。
“谢陵,你真的不想知道我今天在街上遇见了谁?我可是看在我们曾经有过共同秘密的份上才来告诉你,可你这反应也太冷淡了。”
脚步声在院子外面停住,月亮门外站在谢陵和凌玉尘。谢陵一脸不耐,他抬头看见陆行渊,紧绷的神色才缓和下来,眼底笑意浅浅。
凌玉尘见状,敏锐地扫向庭院。陆行渊长身玉立,脸上的恶鬼面具并没有影响他的气质。
凌玉尘顿了顿,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垂,嗤笑道:“原来如此,你是有了相好,难怪对你师尊的事毫不在意。”
第一百一十章
凌玉尘甩开无尘的第一时间就想到陆行渊会来找谢陵,所以直接入了谢遥的府邸。他和谢遥没啥交情,充其量彼此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谢遥对他多一点了解,也是关于当初他强抢陆行渊不成的绯闻。所以听见他找谢陵,谢遥没有直接放行,而是先通知了谢陵,确定谢陵和他之间有往来后,才准人入府。
凌玉尘今天心情好,没和谢遥计较,不然放在平日,不等谢遥走完这一套流程,他已经强闯而入。
谢陵的冷淡和陆行渊的在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凌玉尘有些微妙的不爽。
“早就听说你金屋藏娇,我还以为是个玩笑,没想到我真是高看你了。”凌玉尘没有犹豫地走进院子,围着陆行渊打量一番。
此刻在他眼里,陆行渊就是个问道期的小修士,他一只手就可以弄死。他头一次觉得谢陵的眼光不怎么样,好歹也是位皇子,眼界怎能局限在同级修士中?怎么也得瞧上个修为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人,不然不是丢陆行渊的脸吗?
凌玉尘开始为陆行渊打抱不平,怒其不争。他眼神越发挑剔,恨不得把人里里外外看三遍。
不过他越看越奇怪,除开修为这点不足,这人不管是体格还是临危不惧的冷静都让凌玉尘感到怪异。正常情况下,面对一个素未谋面还带有敌意的陌生人,真的可以做到如此从容?
“凌玉尘,你话也说了,门也闯了,人也看了,是不是该走了?”谢陵不喜欢凌玉尘打量陆行渊的眼神,他上前把二人隔开,将陆行渊护在身后,尾巴轻摇,面上却带着寒意:“我是什么喜好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凌玉尘的目光在恶鬼面具的角上停留片刻,觉得这对角搭配上这个身形,莫名眼熟。他稍加思索,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目光缓慢地过渡到谢陵身上。
谢陵握着陆行渊的手,把人圈在自己的地盘内,就像是护食的狼崽子。扮出凶狠的样子,露出尖尖的犬齿。
陆行渊被他护着,表现的很是平静。垂眸看他时,眼底是宠溺和纵容。
凌玉尘被那个眼神看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臂,后退两步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翘着二郎腿。一脸痞相:“你让我走我就走,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
“你不请自来时就该想到会被撵出去,现在才想起来和我谈面子,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面对外人,谢陵可没有那样好的脾气,那点戾气和凶狠冒出头来,脸上的笑容泛冷。
凌玉尘挑眉扫了他一眼,忽然道:“我刚才提起陆隐川时,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在皇朝各方探子的消息里,陆行渊此刻应该在饶河。可是当凌玉尘告诉谢陵他在这里时,谢陵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面对凌玉尘的试探,谢陵面不改色,道:“他是我师尊。”
我师尊到了什么地方,我这个当弟子的当然知道。
“哦?”凌玉尘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尾音,显然是不信谢陵所言。他遇见陆行渊时,陆行渊说的可是没有见过谢陵。
师徒二人的话对不上,凌玉尘别有深意地扫了陆行渊一眼,感慨道:“重色轻友,见利忘义,亏我真心一片,却是枉做小人。”
陆行渊目光微闪,没有说话。心安理得地站在谢陵身后,佯装自己是被人金屋藏娇的金丝雀。
凌玉尘哼了一声,似有几分不耻,叨叨道:“世风日下,啧啧啧……”
谢陵听得刺耳,不悦地皱眉:“你有完没完?”
凌玉尘抱臂不语,陆行渊在谢陵手心轻划,写了一个佛字。
谢陵顿时心领神会,道:“我听说佛宗不日前也进了皇宫,你那么想叙旧,不如我组局顺便帮你叫上无尘小师父。”
凌玉尘一听见无尘的名字,立刻条件反射地做出逃跑的姿势,他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过激后,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师徒二人,想骂又不知道从何骂起,硬生生憋了一口气,拂袖而去。
送走他这个麻烦,谢陵松开陆行渊的手,转身盯着他,靠近他的脖颈,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酒味混杂了别的气味,谢陵扭过头打了个喷嚏,不适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师尊去办事还能遇见凌玉尘?”谢陵问道,揉鼻子的动作更明显了。
“魔族的暗桩是个酒坊,碰巧他在那里买酒。我被他认出来,他帮了我一点忙,不过很快就因为无尘在找他,丢下我跑了。”陆行渊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前因后果,感慨道:“他看起来对无尘避之不及,难不成是这辈子受我影响转性了?”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谢陵抬手给陆行渊整理衣襟,抹去他身上的异样气息,见怪不怪道:“他对别的情绪感应不怎么样,对危险却永远这般敏锐。”
“危险?”陆行渊以为谢陵弄错了,轻笑道:“觉得危险的人不应该是无尘吗?一代佛宗佛子,日后要是被纵|情宗的圣子拖下神坛,少不得要沾一身污|秽,从此六根难清。”
“凌玉尘能有那本事?”谢陵不以为然,没有把陆行渊的这句话放在心上,言语间有几分轻嘲。
陆行渊不解地看着他,觉得谢陵这话怪怪的,上辈子凌玉尘不就对无尘出手了吗?他们二人共同经历了一世,可听谢陵的口气,似乎并不是那样一回事。
他沉思片刻,斟酌道:“前世我被你困在皇城,听闻凌玉尘掳走无尘囚禁,引诱他坠入魔道,无尘师尊为救他脱困,反而死在他手中,他清醒后自戕而亡,而凌玉尘也陷入疯魔,随他而去。倘若凌玉尘无意,那前世之事可是另有隐情?”
陆行渊被困那些时日,得到的消息并非尽善尽美,有些话经过层层过滤,听到他耳朵里已经是另一个版本。他自己身陷囹圄,未能替凌玉尘收敛尸骨,所谓的真相更是传递了多人之口。
纵然他有心也无力。
谢陵怔了怔,往一旁的石桌走去。陆行渊跟上他的脚步,师徒二人在院子里坐下。
谢陵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底虽有笑意,却冰冷,带着嘲讽之意。
“难怪师尊会误会,不过这也不怪你,这是佛宗为了保全他们门派的名声,编造出来的谎言,把一切过错和责任都推到凌玉尘身上。”
陆行渊面色一寒,他和凌玉尘交情在,听到他被冤枉,自然心生不悦。
谢陵继续道:“事实上是无尘生了魔心,掳走凌玉尘,他师尊前去清理门户,二人双双丧命。唔,其实这件事还有后续,不过那个时候我意识不太清楚了,依稀记得是魔情宗为了讨回公道和佛宗打起来了。“
魔情宗是邪门,而佛宗是正道,魔门的圣子提起来就像是邪门歪道,也像是敢做出离经叛道之事的人,所以佛宗才敢大言不惭,稍稍曲解一些事情的先后,就能引导旁人去猜忌。
在他们的眼里,凌玉尘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仿佛就算是无尘不出手,凌玉尘也会做出这种事一样。
陆行渊和佛宗打过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佛宗给他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可是他没想到,为了利益他们也能往受害者的身上泼脏水。
凌玉尘遭此无妄之灾,死后还要被人戳脊梁骨,对他而言,遇见无尘就已经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难怪他看见无尘就跑,一刻也坐不住。
陆行渊之前担心他拐了佛子,现在却只希望无尘离他远一点。
“佛宗也是人杰地灵之地,佛子三千年一轮回,更是受万人敬拜,怎么也会生出魔心,犯下色|欲之罪?”
无尘给人的感觉是温润平和,不急眼不红脸,说话客客气气,不紧不慢。陆行渊实在想不明白,上辈子他们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才会有这种颠倒命运的境遇。
谢陵皱了皱眉,他回忆前世种种,冷笑道:“或许我们所有人都被佛宗骗了,他们的佛子生来就有一颗魔心。”
这个大胆的猜测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陆行渊想起来之前在烟雨城,无尘说他的降生比正常的轮回提早了很多年。一个不足年的圣子,出现问题也很正常。
但很快陆行渊就推翻了这个想法,道:“佛宗不可能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佛宗是红尘之外的净土,他们很清楚一个长着魔心的佛子一旦成长起来,对这片大陆而言是何等的灾难。他们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真的为了一己之私弃天下而不顾。
“倘若佛宗有办法控制这颗魔心呢?”谢陵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道:“其实以佛宗的脾气,如果真的是自家人出了问题,他们可能会隐瞒,但不应该泼脏水,这有违出家人的道义,除非他们是想掩盖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能找一个替罪羊出来。很不幸,凌玉尘就是这个倒霉的替罪羊。”
谢陵对佛宗没什么好感,但也不会落井下石,他此刻就前世的了解就事论事。
“我翻过佛宗往年的记载,他们对佛子格外尊敬推崇,遇上任何大事都会让佛子参与,在那些典籍中,佛子的身影随处可见。唯独在无尘身上有些奇怪,他诞生在这世上,早年间却音讯寥寥,佛宗有意隐瞒,让他极少地出现在外人面前。而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他修为到了化神,化神后,佛宗对他的限制才缓缓放开。”
佛宗对无尘的态度确实值得怀疑,谢陵的猜测不无道理,这其中有些缘由甚至让人不敢深思。
陆行渊沉吟道:“佛宗为什么要这样做?”
佛宗不是小门小户,他们有权有势,也清楚魔心的危害,却还是放任自流。此等鼠目寸光,自断前程的决断,实在不是他们的风格,
谢陵摩挲手上的茶碗,看着茶碗中清澈的茶汤,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大胆猜测道:“或许是没有时间了,他们等不起下一个三千年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