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厌点点头:“足够了。”
在家里吃喝不用花钱,菜是现成的,偶尔买几块豆腐,不过如今天气转凉一点,肉也好放,于是他问道:“想不想吃肉?”
上回炒菜把最后一点猪油吃了,猪肉更是早就吃完了,顾兰时点点头,确实有点馋。
“我明天打听一下,看谁家杀猪。”裴厌又说道:“天凉,肉价应该在二十文了,这一串钱都放在外面,买五斤肉回来,再汆一回肉丸子。”
他很少点名要吃什么,顾兰时笑了笑,说:“好,买回来我就做,只是今天刚卖了点钱,就被咱们吃嘴了。”
“后边菜还能摘好几茬,丝瓜和菜瓜到时候也熟了,不打紧。”裴厌安慰他两句,站起身说:“我出去割猪草。”
“嗯,我去做饭,吃完有的忙呢。”顾兰时把其中一串钱塞进箱底藏好,也匆匆出去了。
*
菜地之前上的水肥都足,豇豆长得还挺快,一两天就有长的垂下来。
裴厌隔两三天就会翻看根底下的泥土,要是太干就得浇浇水,好在初秋的太阳没有那么炙烤,土壤干湿正好。
下午酉时初,太阳被云遮住,风一吹越发凉快。
大菜地里传来一阵笑声,苗秋莲和顾兰时大娘正在豇豆地里摘菜,妯娌两个一人一行,挑着长豇豆摘,隔着豇豆藤说笑声也不断。
“大嫂子,就摘这么些。”苗秋莲摘了一大把,足够两天吃的。
她过来一看刘彩凤的竹篮,就在这边又摘了些,说道:“还有他阿奶呢,来都来了,多带点回去。”
刘彩凤不是那种特别爱占便宜的人,更何况顾兰时和裴厌是小辈,吃了人家好几回菜,哪儿好意思摘太多,见状忙说够了够了。
顾兰时挑了两桶水进门,顺着石子路走到跟前,笑道:“大娘,多摘点,还有呢。”
刚才他娘和大娘过来,他正在给水缸挑水,就让她俩自己去摘,摘多少都行。
知道刘彩凤客气,苗秋莲上手,很快给她摘了一大把放进竹篮。
顾兰时倒了水又挑着空桶出来,站在菜地旁边和她俩说闲话,唠了几句家常,跟着他的大黑忽然冲篱笆门外叫。
一看是徐启儿来了,他连忙喝止大黑。
“兰哥哥,婶子也在。”徐启儿看见大狗心中忐忑,走路都不敢快。
知道他来做什么,顾兰时笑道:“来得正好,给你摘点豇豆。”
见徐启儿有点扭捏,苗秋莲把自己篮子里的豇豆都给他,说道:“给你就拿着,也不值什么,不过够两顿吃的。”
顾兰时回去拿了一钱碎银子给他,叮嘱道:“回去了记得同里正说一声,叫他知道。”
徐启儿重重点头,说:“嗯,我回去就说,刚才来的时候碰到隔壁婶子,她问我,我说过来拿钱。”
顾兰时笑着说:“一两二钱,拿了两回了,如今还剩一两,我记得你头一回买米面不是吃了挺久,怎么这回吃得快了些。”
徐启儿兄弟俩就指着这一两多银子过活,初秋同样有野菜能挖,他怕这两人不知轻重,把钱花光了,到冬天可怎么办。
徐启儿说道:“上回买的面还没吃完,我看天气凉了,想再买点,多蒸一屉糙馒头放着,干活累了回去就有的吃。”
原是这样,顾兰时放了心,只要别乱花钱就好。
徐启儿走之后,苗秋莲和徐彩凤又是叹息又是惊讶,他一个半大的小子竟会蒸馒头,没爹没娘可真不容易。
第81章
裴厌刚过晌午就和狗儿还有顾兰兴去山上打鸟打兔子了,顾兰时想去挑水,自己一个人的话来回都得锁院门,比较麻烦。
刚好苗秋莲把摘下来的长豇豆都给了徐启儿,他让再摘一些,趁院里有人,又挑了两趟水。
他倒完水,把扁担靠在墙上,挽起打湿的袖子往大菜地走,说道:“娘,你和我大娘怎么不进来。”
苗秋莲已经摘够豇豆了,她笑着朗声说:“不进去了,快到饭时,该回去做饭了,我和你大娘就走。”
见她俩说着就动脚,顾兰时匆匆赶上,笑道:“再过几天丝瓜菜瓜都熟了,大娘记得过来摘。”
刘彩凤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连声答应,又说:“你俩种点菜不容易,大娘跟着沾点光也足够了,哪能老过来拿菜。”
“€€,你能吃多少,孩子一点心意,受着就好。”苗秋莲嗔道,出了篱笆门,她朝落在后面一步的顾兰时说:“行了,快回去忙,我俩就走了。”
“好。”顾兰时笑着答应,见大黑往河边走,像是要去游水,他没阻拦,对狗说一句:“等会儿记得回来。”
大黑轻晃几下尾巴,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
傍晚,天际一抹柔和的紫红色异常瑰丽,顾兰时站在石子路上看了好一会儿,正打算出去看裴厌回来了没,半掩的篱笆门从外面推开。
“怎么到这会儿。”他迎上去,看见裴厌拎了只兔子和一只山鸡,惊喜道:“打到了。”
裴厌笑着说:“嗯,他俩没打中,我给一人打了只兔子让带回去,运气好,在山上转了半天,又碰见两只山鸡,本想给他俩带回去,不要,说他俩分一只就行。”
弹弓要打准,除了天赋极好的人以外,其他人都要多练练,他自己也是在外头行军,路上饿了没办法,有时又实在馋肉吃,才练了一手打弹弓的本事。
顾兰时接过兔子看了看,笑道:“他俩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子心性,贪玩,弹弓岂是一两天就能打好的。”
他又开口:“今天启儿来过了,要了一钱银子,说想多买点面回去蒸馒头,我交代他要跟里正说一声。”
裴厌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进院子之后,两人把野物放在木柴堆上,大黑看见,忍不住站在木柴上伸长脖子去闻,被骂了一声后才下去。
饭菜已经端上桌了,因摸了野兔子,顾兰时也蹲下洗手,见小竹篮的野澡珠不多了,说道:“明天得了空,该去趟山上。”
“行。”裴厌问道:“鸡和兔子怎么吃?”
顾兰时想了一下,洗干净手上的白沫子说:“明天上山,拔点细笋子,和山鸡炖了,兔子后天再吃,我回家拿点秋辣子和大料什么的,煮一锅辣味的,改改口。”
在山上转了这么久,裴厌已经饿了,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比起自己的手艺,顾兰时做饭炒菜要好吃太多。
“饿了?”顾兰时笑着问道,站起来擦手。
“嗯。”裴厌老实点头。
在饭桌前坐下后,他拿起一个馒头就大口啃。
*
又是山鸡又是兔子,连着吃了两天好的,让他俩十分满足,吃好干活才更有力气。
有几根丝瓜长得快,已经能吃了,顾兰时在菜地摘丝瓜时看见一片黄叶飘落,飘飘乎被风吹进篱笆墙内。
初秋连着夏天的余温,突然察觉到一抹秋意,让他心里有了一点迫切感。
秋时雨水多一点,地面不像夏天那样说干就晒干了,想多晒菜干和野菜干,需得抓紧时日。
他提着竹篮走到菜瓜地里看了看,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摘头茬,这些东西长起来也挺快的。
裴厌挑了水从外面进来,这几天摘的豇豆没有去卖,全都焯水晒成干,好给过冬留口粮,既要洗菜又要烧水,水用的多一点。
顾兰时走在他旁边,说:“明天菜瓜能摘了,卖不卖?”
“卖,挣一点,后头还结呢。”裴厌早打算好了。
“行,那明天起来早点,我就不去镇上了,眼瞅着入了秋,天也凉了,我出去多挖点野菜,晒干了囤着,还有猪吃的草,都得多晒一些。”
听完这话,裴厌心里有一点点失落,自己一个人赶车没什么意思,一个人卖菜也没意思,可他知道这样做才是对的,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第二天清晨,顾兰时帮着把五筐半菜瓜抬上驴车。
篱笆门一打开,外面林子有雾气翻涌,天边渐渐亮了。
还没出去,见裴厌一脸冷淡,他以为是刚睡醒,还有点困倦,于是笑道:“路上吹吹风就清醒了,添衣服没?早起赶车有点冷。”
他今天先起来,没看见裴厌穿衣裳。
“添了。”裴厌语气闷闷的。
顾兰时有点不解,歪头问道:“你怎么了?”
裴厌犹豫一下,没好意思说自己的不高兴,只开口道:“没什么,昨晚没歇好。”
原来这样,顾兰时点点头,笑着说:“卖菜时记得笑一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冷脸,可别人不知道,咱们要挣钱,就委屈委屈你。”
他说着,见裴厌兴致还是不太高,于是上前一步,踮着脚伸长胳膊揉了揉对方脸颊。
裴厌下意识低头弯腰,闻到自己夫郎身上一点野澡珠的味道后,心里才舒坦些。
顾兰时揉了几下带着青胡茬的俊脸,又用手指给他勾出唇角弧度,一番作乱胡闹后,笑道:“这下清醒了吧。”
裴厌想笑但忍住了,见人离得这么近,心底一点念头被勾动。
好一会儿后,顾兰时擦擦嘴巴,红着脸关好篱笆门转身往回走,没有目送已经出去的驴车。
风吹散林间白雾,太阳一出来,雾气很快消退。
顾兰时等天亮之后才背上竹筐往地里走,快到拔豆杆的时候了,秋稻过半个月左右就能割,每天去地里转转才放心。
庄稼快长成了,有一点草也不怕,柴豆荚挺饱满,稻谷穗子也抽了出来,暂时没有别的活,他沿着河岸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打猪草。
“兰时哥哥。”竹哥儿远远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冲着那边喊道。
顾兰时抬头去看,拎起竹筐往过走,笑道:“你怎么一个人?”
竹哥儿说道:“我和狗儿哥出来早,打了一筐子,他先背回去了,我在这里继续割,他等会儿就来。”
虽然是白天,但河岸大了,弟弟年纪小,又是个双儿,听他这样说,顾兰时才放心。
见竹哥儿突然笑眯眯的,一看就是有什么话,他顺嘴问道:“怎么了?家里有事?”
顾兰竹就等着他问呢,说道:“昨天娘和金凤婶子说闲话,让给狗儿哥找媳妇呢。”
“有看上的了?”顾兰时问道。
竹哥儿摇摇头,说:“没呢,就提了一嘴,金凤婶子说她记下了,以后给留神。”
“€€。”顾兰时白他一眼,说得这样神秘兮兮,还以为已经有看上的人家了。
他放下竹筐,使镰刀割下一把草,开口道:“你狗儿哥都十五了,是该找找,说亲相看都费工夫呢,今年要是能相中一个,估计到明年才能定亲,若是再耽搁一下,一两年工夫也过去了。”
竹哥儿嘿嘿笑了声,说:“我这不是听见了,也没个人去说,好容易才见着你,哪里能忍住。”
顾兰时见弟弟如此憨,只觉讨喜,伸手揉了揉他们竹哥儿脑袋,见他脸颊肉肉的,又摸了摸脸蛋。
“哎呀,摸什么。”竹哥儿推开他的手,抗议道:“我又不是小孩了。”
顾兰时笑着说:“才十二,小毛孩子一个,怎么就长大了。”
他俩在河边说说笑笑,没一会儿顾兰瑜过来了,兄弟三人一起在河边割草,时而玩闹一阵,倒像是他成亲之前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