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都在检查屋顶棚顶,若有疏漏处,得提前加固加固,不然要是来一场大雪,容易压塌了。
林金根和他夫郎也是如此,两个人把柴房也看了一遍,见二儿子在院里啃馒头发呆,小儿子才四岁,拿了根树枝在地上乱划。
林金根骂了一句,让二儿子,也就是林楞娃快去喂猪。
林楞娃上午挨了教训,最重的只有那一脚,倒是没受伤,只是自打回来后,一想起裴厌那个活阎王,心里就突突突打鼓,生怕找上门来,因此好半天了,一直神思不宁。
“快去快去,小心你爹打你。”林金根夫郎嘴上这么说,对儿子却从来都是护着的。
两口子都是如此,自己儿子在外头跟人打架,每每赢了回来,只觉得自家老二有本事,乡下这些半大的野小子,哪个不打架?打赢才是本事呢,孬种怂蛋以后连日子都过不好。
林楞娃刚起身,就看见门口来了人,牵着驴车,本以为是过路的,只是忽然发觉对方很高。
他心里一惊,脸色都有点变了,腿脚发软,连道都走不动,只在心里哭天抢地,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怎么就真的来了!
林金根和夫郎都看见了门口的人,一抬眼,却是裴厌,两人都一愣,发现对方在院门口停下后,眼皮突突地跳。
林金根心头狂跳,带着真真不安,脑子里乱哄哄的,平时也没什么来往,难不成,是来寻仇的?
可也没结仇啊。
随着裴厌让毛驴在门口停下,转身看向他们,也没进门,只冷冷看向林楞娃。
那目光犹如实质,林楞娃不知不觉额上起了一层冷汗,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前几年娄进的惨状。
娄进差点被砍掉一只手,当时他年纪小,混在人堆里也看见了,那天娄进浑身的血,还有手的惨状,一直深深刻在心里,这会子见裴厌盯着他,他双腿发软,垂在身侧的手也在抖。
林金根见裴厌堵在门口,一句话都没说,咽着吐沫同样有些惊惧,这煞星,自己分明没有招惹,可看神情,分明就是来寻仇的。
不过在发现裴厌盯着二儿子后,他僵硬扭头看一眼林楞娃,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有点明白了。
“我打死你!”
林金根抬手就扇了林楞娃一耳光,劈头盖脸骂道:“成天在外头惹是生非,说!这回又做什么了?”
他夫郎见儿子挨打,有心想劝,但实在畏惧裴厌,动都不敢动。
林小楞见二哥被打,吓得“哇”一声哭了。
哭声让他阿姆心头一颤,立马跑过去捂住他的嘴,直接将小儿子抱进屋里,躲着不敢出来。
林楞娃有点吓破胆了,话都说不出,腿脚直打哆嗦。
他平时在外头怎么耀武扬威,也不过是半大小子之间的打闹,而且同龄人比他更壮实的,他根本不敢欺负,也只敢拿比他小的孩子欺辱取乐,只是这样更让人恶心。
让被欺负的喊他爷爷还是轻的,朝人家吐口水撒尿这样的事,他背地里干过好几回。
见他一个字不说,林金根装出来的火气也“腾”的窜上来几分,又是一耳巴子甩过去。
儿子惹了事,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见问不出来,林金根硬着头皮看向门口。
他觉得喉咙有点发干,于是又咽咽吐沫,讪讪说道:“那什么,这小子要是惹了什么事,我、我打死他,只是他到底还小,我也得、也得知道他惹出什么祸了。”
裴厌很冷静,说:“你儿子挺出息,在外头到处给人当爷爷,这回当到我头上了。”
林金根年纪也不算大,正值壮年,常年干农活身体很好,却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气得倒仰,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他连忙用手给自己顺心口,喘过来以后,指着林楞娃的手指都在发颤。
爷爷?林楞娃是他爷爷!
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林金根气得脸都肿胀发红,抄起院里一根棍子就打。他下了狠手,打得林楞娃鬼哭狼嚎,惨叫不已。
裴厌就站在门口看,没有任何不忍。
确实像顾兰时说的,林楞娃比他小六七岁,他不屑下手,要揍只能揍林金根。
成亲以后,他心中戾气渐渐平息,知道狗儿已经教训过林楞娃,就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他这会儿过来,不过是想看看林楞娃有没有听进去,顺便,再让他记牢点儿。
一顿好打过后,林楞娃胳膊上腿上都是伤,脸颊也被他老子几个耳光甩的肿起。
哐当€€€€
林金根打得累了,丢掉手里的木棍,又转头去看裴厌,露出个讨好的神色。
裴厌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在林楞娃身上,说:“以后再欺负徐瑞儿,就没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没有多留,牵起毛驴就走了。
再看不到身影后,林金根这才擦擦头上汗水,又踢一脚地上的林楞娃,恨恨道:“装什么死,今儿不给老子说清楚了,连你皮揭掉!”
林楞娃见门口没人了,这才哭得涕泗横流,将上午的事说了出来。
他阿姆蹑手蹑脚打开窗子,见煞星走了,他实在心疼儿子,眼泪一下子淌出来,刚哭两声我的儿,就被林金根瞪了回去,一下子就把哭泣憋在嘴里,再不敢出声。
对顾兰时称爷爷,那和对着裴厌称爷爷有什么区别?
得知了前因后果,林金根抬手还想揍两下解恨,但见林楞娃瑟缩的模样,到底没下去手,只恨恨骂道:“孽种!”
这回还好,他自己动手,要是裴厌进来,估计就不是一顿打的事了,万一缺胳膊少腿儿,日子还怎么过。
第180章
林金根打儿子的动静左邻右舍都听见了,有想瞅瞅热闹的,刚走出院门就看见裴厌站在林家门口,吓得立马缩回去,在院里竖起耳朵听,但只能模糊听见几句。
发现裴厌走了之后,纵然想打听打听,可林金根已经把院门关上了,旁人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竟惹到后山的煞星。
要不是太阳被云遮住,起风了,没几个人出门说闲话,不然这热闹,早就在众人的口中传开。
顾兰时在屋里烤火,做针线一久,腿脚容易凉,笼了火盆就好多了。
房门掩着,没有关严实,忽然,房门轻响,一道灵活的黑影挤进来。
大黑用脑袋顶开屋门,进来后吐着舌头咧嘴,用脑袋蹭了蹭顾兰时后背,随后直接在火盆旁边趴下。
见它脚步轻,顾兰时没忍住笑了,够鸡贼的,自己独自进来,一点不想让灰灰和灰仔知道。
也是,平时笼了火盆,三只狗为抢位子,经常要吵架打架,肥屁股你挤我我挤你,恨不得把其他两只全挤得远远的。
能听见外头,灰灰和灰仔跑来跑去的动静,顾兰时没哟戳穿大黑,因冷风从门外灌进来,他起身过去把房门关好。
大黑很少进屋子,每次进来都很安静,趴在那里不怎么动弹。
顾兰时见没有燎着它毛的隐患,又低头做针线,一人一狗互不打搅。
等裴厌卖了蛇回来,天上云层更厚,天色都变得灰暗,夜里下雪的征兆更明显了。
在后院栓毛驴的时候,裴厌顺便看了一下牲口棚。
除了棚顶以外,棚子两边和前面都用稻草围了,只留下一个较窄的进出口,里头虽然黑一点,但不漏风不进水,还铺了很多干草,能让毛驴安安稳稳过冬。
猪圈上方也有用木头和稻草搭起来的顶棚,覆盖了猪圈的一大半,猪窝里头同样给猪塞了一堆干草,能躺也能吃。
见没有隐患,他回到前院,顾兰时已经把洗手的热水掺好了。
裴厌蹲下洗手,抬头笑道:“整十一两。”
自己算是自己算,钱到了手里才是真的,顾兰时眼睛亮晶晶,又有十两银子进账,别说明年,后年都不愁了。
裴厌手还是湿的,见他这么高兴,站起身示意他拿荷包。
顾兰时掏出荷包,先打开看一眼,这回里头都是碎银子。
即便是镇上的药铺,平时结账往来也少有大银锭,散碎银子用的最多。
这对他俩来说也挺好,毕竟只是小本生意,平时也不怎么做大宗的买卖,太大的银两一个不方便带,另一个也不方便找零兑换。
过小日子,还是碎银最实用。
听到西屋里母鸡咕咕咕叫,顾兰时把荷包勒好,揣进怀里笑眯眯说:“我去看看,是不是下蛋了。”
因鸡蛋瓮就在堂屋,他什么都没拿,直接进去,在炕上的稻草里翻找摸索,捡到了三个鸡蛋。
即便没下雪,除了夜里,白天有时候也会烧西屋炕,屋子里始终暖暖和和的,母鸡下蛋才勤。
出来后关好西屋门,顾兰时把鸡蛋放进铺了谷糠的瓮里,盖好压翁的石板,确定没有缝隙,老鼠跑不进去才放心。
见裴厌在东屋伸手烤火,这次灰灰和灰仔也进去了,蹲坐在火盆前不知嘟囔什么,喉咙里都呜呜呜的。
顾兰时看见墙角的土堆,过去从里面扒拉出四个野薯,拍拍野薯上的土,随后两手抱进屋里。
裴厌用一根木柴把盆里的火拨开,等他把野薯都放进去后,又把火和灰拨回去,覆盖在野薯上。
“下午吃什么?上次买的好酒还没开封呢。”顾兰时坐下后问道。
裴厌想了一下说:“肉还有吗?骨头是不是还没吃完?”
顾兰时满眼都是溢出来的笑,说:“都有呢,等会儿我去把骨头炖了,正好下酒,再炒一碟鸡蛋,对了,吃花生米吗?吃的话再炒碗花生米。”
“变天了,反正没什么事,喝点酒暖和暖和。”
“好。”裴厌点头,见顾兰时也伸手出来烤火,他情不自禁,捉住了夫郎一只手。
比他小的手纤细却不柔弱,一摸手掌,就知道常年干粗活,有明显的茧子。
天冷以后,又洗衣服又做饭的,尽量用了热水,但冷风一吹,哪能一直都是热的,不免变得粗糙起来,甚至有点皲裂。
去年还没这样。
裴厌眉头皱起,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顾兰时手指指背,说:“干不干?”
不等顾兰时说话,他又道:“下次再去镇上,买点擦手的脂膏,胭脂铺子就有卖的,擦了比猪油更好,既不滑腻,还更滋润。”
有时苗秋莲会带着妯娌儿媳过来串门子聊天,他在旁边添茶倒水,也听了一耳朵女人和夫郎的事。
顾兰时原本想说不用,要是太干或者裂口子了,抹点猪油润润就好,以前都这样过来的,但见裴厌一副郑重的模样,他弯了弯眉眼:“好。”
第181章
外头风大了,裴厌把外头的泥炉连同陶罐提进来,屋里火盆燃着,炕虽然没去烧,因闷了木炭,此时还留有一些余温,隔绝了寒冬冷意。
布手套说简单也没那么简单,戴着是要干活,手指若包在一起没有那么灵活,因此得把手指头分开套上去。
正好裴厌在家,顾兰时把剪好的布条一对折,在裴厌手指上比对,看看长短和手指粗细,干惯了这些活,比划一下心里大概就有了数,于是穿了针线开始缝。
裴厌用木柴拨拉了一下火盆,又给里面添两根柴,火苗聚在一起烧得挺旺,渐渐连人脸颊也烤的有些干热。
他端来两人茶碗,放在一张高凳上,都给续了热茶,自己先喝两口,放下后说:“稻草和麦草今年费得多,猪、毛驴吃一些,窝里还要铺一堆,再加上鸡窝鸭舍里塞的,隔段时间还要换一次,西屋倒还好,只给炕上铺一层,但换得勤,同样消耗快,得买一些回来。”
顾兰时停下手里的针,转头看他,说道:“我昨天去抽麦秸也发现了,比去年用得快,买的话,不如先在村里问问。”
他想了一下,开口:“家里麦草堆稻草堆垒的比咱们高,还好几堆,年年都能用到麦子打下来那时候,这样,改天回去问问,看爹卖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