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今天不对啊,”白晓逸道,“平时嘻嘻哈哈的,现在闷不吭声,吃东西还神游。”
“有点累,犯困了吧,”晏词打哈哈,说道,“我朋友有点事儿,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去吧去吧,”夏侯道。
晏词走出房间,吐着舌头扇了扇风,往酒店的楼梯口去。
许少淮打了他电话,他应该回一个。
他在楼梯上坐下,头顶的感应灯随之亮起,明亮的灯光照不进楼梯下层,铃声仿佛从底楼传来,莫名有些恍惚。
“喂,”许少淮的声音。
“许先生,”晏词道。
“我爸找过你了?”
晏词没有意外,褚卫既然是许少淮指示到他身边的人,那么褚卫一定会报告,但褚卫也没法得罪许董事长,所以肯定会在他被许董事长接走后再打电话。
他点了点头,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点头对方看不见,于是马上应了一声:“我们见过了,叔叔挺好的。”
“说什么了?”许少淮问。
晏词没有隐瞒。
许思华最后给他看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隐秘东西,而是许少淮儿时的一些玩具,喜欢的模型,获得的签名篮球等,许思华虽然把许少淮放在国外,但不是没去看过,每年都会过去一两次,也会带些礼物。
看似冷酷的父亲其实也有颗柔软的心。
那些礼物,从小喜欢的东西,许少淮都保存得相当完好,在他国外的家里,用了整整三个大房间来陈列。
他是一个喜欢上一样东西就会好好珍惜的人。
这也令许思华愧疚,把感情寄托在冰冷的物件上,不也是说明身边缺少可以寄托感情的人,比如父母。
而那些模型、玩具,不会担心他,不会叮嘱他晚上要早点回家,天气冷了要多穿衣服,因此也是导致他漠视自己的原因之一。
一个人,无所谓呗。
晏词想起许思华的话,那些话犹在耳边。
“我后悔当年的决定,把他留在身边留在国内,照样可以培养,何必送他去国外,哪怕去,我们全家人也可以一同住在那边,但是后悔也没用了,他现在玩什么拉力赛啊,潜海啊,我看呐都是拿命玩,我和他妈就想有个人管着他,也想多为他做点什么在感情上多弥补些,所以我们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那个要求,就是他如果和许少淮谈恋爱,他就不能做先离开的那个。
若有不和,只能许少淮先提。
这种要求单拎出来非常无理,然而站在许董事长的角度,他可以理解,父亲在亲情上给予的太少,所以想让儿子的其他感情顺畅些,最起码不受到伤害,做永远不被抛弃的那个。
但是理解不代表做得到。
“你的想法呢?”
“许先生,您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在给我发好人卡?”许少淮沉声。
“不是的,”晏词解释,“我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从认识您到现在,我一直觉得您很好,没有为难我,将恶人绳之于法,工作上给予帮助,为这份恩情我也会特别努力把公司安排的工作做好,但是.....”
一咬牙,晏词实话实说:“叔叔的要求,我做不到。”
“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很多道理我懂,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多多少少都会有摩擦,会有意见不和,三观出现分歧的时候,以后几十年谁能保证一直相爱,许先生,我保证不了,您也保证不了。”
尽管许少淮真的特别好,可谁保证得了。
“有些恋人一谈十几年,临到结婚却换了对象,有的人遇到喜欢的,却发生变故最终走不到一起,很多事太难预料,如果哪天我们不合拍,我觉得不合适,却还要硬绑在一起,对我来说肯定比死还难受。”
“所以对不起,许先生,我做不到。”
晏词一口气把话说完。
电话那头是许久的沉默。
久到晏词差点以为已经结束通话,他又试着喊了声:“许先生?”
“你知道我爸的权利快被我架空了吗?”许少淮忽然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晏词攥了下手,掌心微微出汗。
许思华言谈间毫不避讳表明自己老了,说该退休,便是承认许少淮的能力,而礼遇于他,也是有所忌惮,他有看出来。
许少淮道:“有我保驾护航,对于他的要求,你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你也知道他干涉不了我的事,却还要明确来告诉我你做不到,你是正好借这件事给我打预防针,及早通知我,将来有一天若是不合拍,你会提出分手,提醒我恋人之间分分合合很正常,想要好聚好散,是吗?”
晏词哑口无言,他潜意识的想法竟被许少淮剖析得清清楚楚。
“你的想法很合理,没有错,我也不会对你做无理要求,但是,”电话的那端声线平静,冷漠,莫名让人心口凉了一截,“感情还没开始就为以后找退路,晏词,你这次真的惹到我了。”
像第一次见面,晏词绷紧了后背。
有道屏障,拉开距离。
电话挂了。
头顶的感应灯早已灭,好半晌他才感觉到空气里的闷热,黑暗中轻轻吐息。
谁让他没办法呢,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并不平等,他可以投入感情,但也怕将来发生分歧后自己会成为极弱势的一方,所以得提前说好,合不到一起可以完好抽身。
况且,人心是会变的。
哎。
晏词叹了口气。
此刻回想,还是许董事长可怕,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许董事长必定是观察过他一段时间才来找他,了解透了他的性格,不会对这次谈话置之不理,所以要么是答应,要么以他的耿直一定会实话实说,然后把许少淮惹不高兴,弄不好就是一拍两散。
总之他落套了!
“啊!!!”晏词抓了几下头发,可要是重来一遍,他还是会这么说。
某高速公路。
司机感受到后背实质的冷意,宽敞的车内不知不觉间竟变得狭窄、压抑,只听后座男人冷冷道:“返回。”
司机不敢有异议,立马调整导航,地图更换了目的地,不再是影视城。
第36章
晏词一个人在空旷的楼道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夏侯打来电话才回去吃火锅。他舌头被烫了,因此没吃多少,冰可乐倒是灌了个饱。
回到房间大约12点,照理说累了一天倒头就能睡着。
可是这晚,他失眠了。
剧组拍摄照常进行,时间一晃就是两个多月,三伏早就过去,天气转凉入秋了,不过白天的气温少说还有20度,晚上才凉快些,也是如此,拍夜戏总有不少蚊子。
“晏哥,你抹点花露水呗,驱蚊的,”小冬递给他一小瓶子。
“抹点不管用,得一口气喷死它们才行,”晏词卷起自己裤腿,大咧咧敞开在空气里,“我拿肉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你来喷,来一只灭一只,来两只灭一双,杀它个片甲不留!”
小冬:“.......”
“你这样还不是拿自己的血喂了它们,”白晓逸拿过花露水喷剂,呲呲呲地往他腿上喷。
晏词耍贫:“白老师,我是牺牲自己,造福全剧组。”
“我看是没卫哥管你,你就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
早一个多月前,褚卫被公司叫了回去,因为压着的工作多,没他亲自去处理有些决策不好办,于是褚卫没再跟组,但时常有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偶尔也会抽空来一次。
晏词没给他丢人,不仅成了剧组的活宝,在张导磨炼下演技也大有进步。
“放心白老师,我能自己拴着自己。”
“晏词,来准备,”导演喊话。
晏词跟弹簧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蹦三尺高,接着又咻得跑出了比剧中孟孑然还洒脱的身影,白影子飞奔到镜头前,入戏超快,孟孑然本然了。
白晓逸好笑,这也叫拴着自己。
拍了四条之后,导演喊“卡”,过了,之后是剧中帝王三子桓王的夜戏,桓王与自己的美姬博弈,美姬明为桓王宠妾,实为对手暗线,而以桓王聪慧岂有不知,不过是利用“棋子自以为是的利用”营造一场反间计。
晏词卸了妆,观摩了会儿便回了自己房间。
明天他还有戏,还得起大早,所以得抓紧睡觉。
“晏哥,杯子我放这儿了啊,还有手机,”小冬将他的私人物品一一放下,晏词打着哈欠点头。
忽然一顿。
“冬啊,我桌上那块点心呢?”
“啊?”正要走的小冬回过头来,往房间里的小书桌上看去,挠挠后脑勺,“我不知道啊,会不会是清洁阿姨打扫的时候丢了?”
“没事儿,你早点去休息吧,我自己找找。”
“哦,那我回房间了啊晏哥。”
小冬离开。
晏词开始地毯式搜寻,垃圾桶里,没有,放了剧本纸巾的凌乱桌子上,没有,床上,没有,床底下,没有,洗手间,没有,衣柜里....还是没有。
最终确认,他的小糕点,木有了!!
那是一块发霉的糕点,是他来剧组后,许少淮第一次送的零食中的其中一颗,因为不太舍得吃完,所以最后一块点心留了又留,结果没两天坏了,他就干脆放着当摆设,反正包装好看,里面发没发霉无所谓。
“哎~~~~”晏词仰天瘫进床里。
那天后,他和许少淮整整两个多月没通过一次电话,没发过一条信息,之前的相识真成了一场梦而已。
如今大梦方醒。
小演员还是小演员,太子爷依旧是太子爷。
他不禁想起许董事长还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现在提出结束这段暧昧关系,少淮不会挽留你。”
是啊,许少淮那样的人,有自己的骄傲,不屑于他的,他何苦挽留?他要什么没有?
晏词翻转过身,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不多时,褚卫来电,问了一些近况,确认晏词在拍摄中没出什么差错便想挂电话。晏词在电话里支吾:“那什么,卫哥,咱们世逸有没有艺人宿舍?”
“有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