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光线很弱，说话的人整个隐藏在黑暗中，秦庭西眯起眼睛朝那边看过去。
只见说话的人一双粗糙的手十指交叉搁在桌上，身体前倾出现在光线之下。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刻着风霜的老人。
和其他评委不同，老人穿着深蓝色的粗布上衣，头上戴着同色的窄檐帽，下巴上有些参差不齐的胡茬，一看就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人。
“您请讲。”秦庭西礼貌地躬了躬身。
老人双手搓了搓：“你刚才那个片片里讲要把山上的小溪改造成啥子漂流，那我们搞滴鱼塘、鸭塘弄去啷个哟？这样可不得行！”
秦庭西一怔，他从来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国家立项，都会对老百姓进行资金补偿，而且补偿款通常数额都不低。大部分人巴不得能遇上这样的机会，谁还会考虑小小的鱼塘、鸭塘呢？
“小溪漂流每年的收益可达……”
老人决绝地一摆手：“我不管收益不收益的，我们都是农民，本本份份养鱼养鸭种田，这是做了一辈子的事，哦弄个漂流就不做了，那可不行！”
秦庭西蹙了蹙眉，他没想到专业的问题没难住他，倒是被一个不认识的老头给难倒了。
主任评委哈哈笑着出来打圆场：“哎哟赵村长，您就别操心了。国家看中了鹿岩村的地理位置，要搞开发，补偿费用可比你那个什么塘赚得多多了！您放心，这绝对不是问题。”
老人拧着一双粗眉，嘴里嘀咕了几句什么，大约是讲不通道理，干脆别过头去，哼了一声生起了闷气。
主任评委无奈地摇摇头：“好了，现在开始打分。”
秦庭西最后拿到了94.6分，比前两组都高。
答辩结束，他也松了口气。
外面等待的人还有很多，乱哄哄的，再加上旅途颠簸，他跟其他几个人打了声招呼，一个人回酒店补眠，临走时特意嘱咐和他同组的设计师，周煜阳答辩结束要立刻通知他结果。
“小秦总这么关心我？”周煜阳笑眯眯地从旁边走过来，抬起胳膊搭在了他肩上，“放心，一结束我就亲自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第29章
通常说话喜欢用“好不好”、“行不行”等等询问词作结尾的，是渣男无疑了。
话说得很绅士，看似把选择权交给了对方，但实际上却根本没给人选择的余地，对话的人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好好好”、“行行行”。
秦庭西一耸肩膀，躲开周煜阳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淡淡哼了一声：“不用。”
回到酒店，秦庭西估摸着拿到结果的时间还早，洗了澡以后决定睡一觉。
等被手机振动声叫醒时，房间已经陷入了黑暗。
城市夜景的灯光透过遮光窗帘的缝隙溜进房间，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
秦庭西眯着眼睛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惺忪地“嗯”了一声。
“小秦总，周总刚才结束了。”
“分数呢？”
秦庭西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比……只比我们多零点……”
“知道了。”
秦庭西没再听下去。
不管周煜阳比他多了多少，就算只有0.1分，那也是赢了。
“我给你发个位置，你们直接过去吧！我也从酒店出发。”他顿了顿，“咱们远恒的两组设计都通过预选，值得庆祝一下，今晚我请客，大家随便嗨。”
秦庭西换了一身设计感很强的休闲西装，衬得腰细腿长，又在颈上戴了条细细的锁骨链，这才出门。
“Gravity。”
报给出租车司机的是当地一家著名酒吧的名字。
司机应了一声，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秦庭西望着霓虹闪烁的街景，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其实从小到大，他都不是胜负欲很强的人。
对他来讲，任何想得到的东西都能轻易获得。
但周煜阳那副做什么都成竹在胸的模样，挑起了他的脾气。
他承认自己在业务上也许不如周煜阳有经验，但不代表他会轻易放过这次出门在外的机会。
秦庭西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个只有拇指一半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粉一蓝两颗药丸。
粉色是助兴，蓝色是解酒。
这就是黎威给他准备的plan B。
他把蓝色的药丸扔进嘴里，又把小瓶重新放回口袋。
既然用比赛的方式没能拿回录像，他也只好耍点手段了。
峰会离得远些，秦庭西来到酒吧时，其他人还没到。
他吩咐服务生开了个vip卡座，点好了酒和零食，把那粒粉色的药丸扔进一个酒杯中晃了晃，药丸迅速溶解不见。
他在卡座里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周煜阳身后跟着五个人，陆续进了酒吧。
秦庭西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示意他把他们带到卡座。
“哇小秦总，出手大气啊！”张珂打量着四周眼花缭乱的灯光和各种闪亮亮的装饰物，眼里冒着兴奋的光，“今晚是不是可以随便玩？”
秦庭西笑着点头：“对，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随便点，我请客，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远恒的两位设计师大概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两个人凑在一起研究这里的酒水单。张珂性格活泼，早就好奇地钻进吧台前，跟酒保聊起了天。
只有任季青和林淮老老实实地呆在卡座，一人捧着一瓶果汁有些拘谨地打量着四周。
秦庭西端起那杯加料的酒递给周煜阳，“周总，干一杯？”
周煜阳接过酒杯，略有些诧异。
他本以为秦庭西会因为自己赢过他耍耍少爷脾气，至少也是好几天不理他。
没想到秦庭西不仅神色如常，还主动敬酒。
难道是他格局小了？
“谢谢小秦总。”周煜阳接过酒杯，和秦庭西轻轻碰了碰，两只杯子发出清脆的“叮”一声，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客气什么？”
秦庭西盯着他空空如也的酒杯，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新开了一瓶高度洋酒，把酒杯重新倒满。
“周总，我再敬你一杯。以前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他见周煜阳还愣着，咧着嘴笑得格外灿烂，“周总怎么不喝啊？是不打算接受我的歉意吗？”
秦庭西五官生得好看，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一道温柔的弧线。整个人仿佛拨云见日的阳光，散发着光芒。
即使是在这种纷乱的灯光之下，也毫不影响他成为众人的视线焦点。
周煜阳弯了弯嘴角，举起酒杯一口喝干。
这样的秦庭西，他怎么可能拒绝。
秦庭西轻轻“嗤”了一声，继续斟酒。
他平时不怎么敢喝烈酒，但今天打定主意灌醉周煜阳，又加上有药物加持，所以毫不收敛。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喝完了一整瓶洋酒。
他定睛瞧着周煜阳，仍没有丝毫醉意。
他扬手叫来服务生，又加了两瓶红酒。
周煜阳想劝阻，被他严词拒绝。
“周总，今天咱们两个方案都过了预选，不值得庆祝吗？”
周煜阳也只得作罢。
结果，一瓶红酒喝完，秦庭西率先感觉脑袋里又晕又涨，视线也变得不甚清晰。
他定睛反观周煜阳，却发现他眼神依旧清明。
他心里暗骂黎威这药不管用，踉跄着起身想去卫生间洗洗脸清醒一下。
“小心！”
绕过茶几时，秦庭西视线模糊看不清楚，膝盖磕到转角差点摔倒。
周煜阳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掌心触到他的胳膊，才发现他体温比常人高了许多。
定睛细看，脸色也比平时红了不少。
一双桃花眼里水润润地泛着光，看起来状态有些不正常。
“小秦总，你哪里不舒服吗？”
秦庭西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身体又热得不行。
他烦躁地推开周煜阳，伸手在胸前一扯，衬衫扣子立刻崩掉了几粒，露出里面平坦洁白的胸口。
热度似乎有所缓解。
可他依旧感觉不够，胸口像藏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温度不断上升，却又找到发泄的出口。
正烦躁得无以复加时，额头忽然覆上一个清凉的东西。
秦庭西舒服地叹了一声，凭着本能整个人都缠了上去。
不太对劲。
周煜阳摸着秦庭西的额头，任凭他神志不清地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到处乱蹭。
颈间感受到一阵喷出来的火热气息和愈发粗重的喘息，周煜阳意识到这肯定不是单纯的醉酒。
他单手搂着秦庭西的腰，掏出银行卡扔给林淮，嘱咐道：“你们几个好好玩，小秦总喝多了，我送他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