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送走了贺知秋等人,打发了市舶司列位回去歇息许莼亲亲热热携了方子兴的手往后宅走去,一边炫耀道:“我新修的宅子,还行吧?方大哥过来要待几日?”
方子兴好奇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皱了眉头:“也太小了,这能住得开吗?”
许莼笑嘻嘻:“可以了,你这是还没见到来之前的样子,那才叫破旧寒碜呢。现在修得还行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咱们上楼去,我收拾得可舒服了。”
许莼和方子兴一路走上去,看到春溪守在楼下头,见到许莼和方子兴,恭敬行礼。
许莼笑道:“你看,春溪平日在我跟前可没这么拘谨,你一来就这么紧张,如临大敌一样的。”他自己先行走了上去,没看到春溪面上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方子兴跟在许莼后边,一边走着一边道:“听说你订了两条大船?”
许莼道:“是啊,我一会儿就让人安排,带你和贺兄出海去玩玩!咱们海钓去!还能在甲板上烤鱼!咱们还可以在海上过夜……”
他一路介绍着一路走到二楼书房前,一眼却看到苏槐带着五福六顺侍立在门口,看到他上来对他微微一笑。他一怔,一颗心仿佛忽然雀跃起来,看着苏槐张了张嘴,又惊又喜,却又不知问什么。苏槐指了指门,示意他进去。
许莼一颗心砰砰跳着三步变成两步走,抢进了书房里,果然看到谢翊正坐在书桌前拿了他写的东西看,身上穿着玉色长袍,神容专注,睫毛垂下,仍然俊美端肃一如神祗。
听到声音,谢翊抬眼看过来,唇角露出了一丝有些促狭的笑容,仿佛把许莼吓到,他很有成就感。
许莼已经扑了过去:“九哥!”
谢翊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给许莼上来抱了个满怀,哭笑不得:“这还穿着官服,才说有了长进,又这么像个孩子似的没规矩。”
许莼已跨坐在他腿上,双臂揽着他肩膀,热情地吻了上去。
谢翊本来是先发制人,先看看爱人惊喜又惊吓的表情,然后等行了礼叙了别情,再好好问一问他这些时间不好吃饭睡觉的罪过,没想到年轻热情的爱人不讲规矩,上来就先抱了吻了再说。
这一把久别重逢的烈火很快便也引得谢翊呼吸急促,一番深吻后,两人都情难自已,许莼被谢翊抱着坐在了那宽大的黑檀木书桌上,搂着他的腰细细吻着。
天青色官服揉得不成样子,官帽早就落在了地毯上,许莼面热似火,低声呢喃道:“九哥,我是不是在做梦。”
谢翊原本才将他下巴放开,欣赏他酡红如醉的面容和被吻得熟透的唇,此刻笑着问他:“元鳞时时梦见朕?在书房?”
许莼坐在宽大桌面上,双腿悬空,将靴子踢了去,抬眼去看谢翊,笑得十分大胆和得意:“更过分的都梦见过,九哥,书房算什么?”
窗外日落如醉,那身严谨的官服终究还是和玉带一起被解开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谢翊原本想称赞他穿着官服如风竹,修身直立,遒劲挺秀,清逸非常。
此刻他觉得还是官服剥下后那削薄结实的腰身更好看,竹枝在清风中飘举摇曳,枝叶簌簌在风中振动,情状越发令人喜爱。
第143章 风月
书房的榻上许莼趴在谢翊怀中, 眼睛尚且还含着泪痕,却仍然紧紧抱着谢翊,低声和谢翊说话:“九哥为什么升我官?”
谢翊半靠着大迎枕, 一腿曲起, 一臂展开搂着许莼, 姿态闲散,闭着眼睛含笑:“升你官还不好?一个虚衔罢了, 省得你在秦提督跟前低人家一头。”
许莼偷偷睁眼看谢翊,刚刚平静下来的成熟身躯被长窗透进来的余晖勾出迷人的暗金轮廓,他不由又吞了吞口水, 顺手从扶手上拉下薄毯盖在谢翊腰间, 悄声道:“方大哥他们会不会久等了。”
谢翊道:“怎可能等外边, 肯定去船上安排驻跸关防去了, 他把你接进来就已完成任务了,还真当你是主人,要招待他么?”
许莼依偎在谢翊胸口:“一会儿真的出海哇?”
谢翊道:“是你从前邀朕把臂同游的, 再说了,那船不是送朕的寿礼吗?万岁千秋,朕难道不该亲眼看看你送的礼?”
许莼有些得意笑了, 抱着谢翊手臂:“九哥什么时候回?”
谢翊道:“船上和你过一夜,明儿就得回了, 朝中事多呢,不能张扬, 省得御史们要参我。”
许莼这下十分难舍, 又黏上了谢翊:“这么快就回去, 那我再服侍九哥一回。”
谢翊睁了眼握了他的手忍不住笑:“别闹了, 静静说一会儿话不好吗?”
许莼跪坐在谢翊身上义正辞严:“也不耽搁九哥说话, 九哥有什么教我的只管说,我侍奉君主,那必定是竭尽全力的。”
谢翊忍俊不禁,刚想说还是起身去海边不然太迟了黑乎乎的什么风景都看不了了。但抬眼看许莼低着头双眸晶亮热情地注视着他,热情的肌肤透着红晕,眉眼角仿似抹了胭脂,莹莹生光,不由伸手握住了他劲瘦的腰,指腹微微蹭了蹭他侧腰,顺着那美好的侧腰线条往下抚摸,带了些怜惜:“你表哥说你饭都没好好吃,天天只忙着公务?”
许莼跪着皱着眉,肌肉紧绷着,含糊着敷衍他:“并没有,表哥瞎说,一直都有好好吃饭,还胖了些……表哥怎么和您说上话了?”
谢翊责备道:“侍奉君上回话,如此不精心,合该惩戒一二。”
许莼咬着唇坐稳了,紧紧蹙着地眉头才松开,腰身克制不住的微微战栗着,思维有些迟钝,只含糊道:“任凭主上惩罚。”双眸带了水汽,只看着他又有些讨好地笑:“容臣将功补过,将身所有侍奉陛下。”
他说到一半,声音都颤起来,漂亮的腰腹绷得紧紧的,摆出了优美的线条,谢翊有些受不住年轻爱人这般热情黏人,但还是耐心教导他:“虽说是为君分忧,但还该顾惜身体,不可仗着年轻,就不好好保养。”
许莼敷衍应着:“陛下说的是。”
谢翊又道:“公务是忙了点,等你这两个副提举的缺出了,朕已物色了两个能干些的来帮你忙,到时候你也再不能说功课来不及写了。”
许莼全身开始打着颤,呼吸紊乱着,闭着眼睛胡乱应着。不知何时丧失了主动权,被谢翊握着手腕压制着,他趴在了榻边扶着扶手,看到旁边矮几一侧的香鼎透出的烟缕,被晚间的暖晖照着,香气铺天盖地,仿佛要透入骨髓中一般。
方子兴在船上翘首看着下边道:“看这时间应该快到了呀?骑马过来也不过就一盏茶的时间。”
春溪轻轻咳嗽了声道:“大人还是先用点点心吧,我让厨房先给您烤了些墨鱼,大人没吃过吧?”
方子兴道:“不是说去海上看落日,一会儿天都黑了还看什么呢?”
春溪道:“看日出也一样的。”
方子兴耿直道:“就不能日落日出都一起看吗?”
春溪已扶着栏杆道:“到了!”
方子兴看下去,看到远处一行青呢软轿慢悠悠过来,有些无语:“怎么乘轿子?”
春溪已连忙招呼着水手放下船梯,铺上毯子。
港口边上护卫们都下来站着候着,方子兴也下去,看苏槐过来掀了帘子,却是谢翊先下了轿,这才微微侧身伸手去扶许莼,许莼下了轿子,面上却有些衣裳的印子,仿佛刚刚睡醒,有些睡眼惺忪,精神恹恹的,身上严严实实披着大氅。
谢翊站在下边抬头欣赏了一下船身上的船号,还有不远处停泊着的“千秋”号。夜幕浓重,其实两艘船已看不太清楚,但“万岁”的字还是十分醒目。许莼也抬眼看了下道:“钱还是少了些,还有更雄壮的大船呢。等我赚足够的钱,再造一艘更大的。”
谢翊含笑道:“好,朕等着。”他看海边风凉,便也携着他手往上登船。船上早已都布置好了,谢翊与许莼进了楼船顶上的花厅里,船便开动离了港口。
许莼才进了花厅便已又去榻上斜躺着,谢翊坐到他身侧,关心问道:“睡一会儿吧?”一边却伸手去揉他膝盖。他全身都已换了一身宽松的便袍,腿上穿着纱裤,透过纱裤还能看到膝盖隐隐发红。
这小少爷从小养得娇贵,想来就没跪过几个人,适才匆忙替他用纱巾简单擦了擦,便看到他膝盖手肘都红了。
谢翊嗔怪道:“天已变凉了,如今怎还穿着纱?该换锦的才是,别总是仗着年轻不以为意。”
许莼趴在织金大迎枕上,整个人瘫软得如同一滩泥一般,眼皮已经忍不住不断往下耷拉,却仍然还惦记着:“着急了随便拿的,有披风呢,而且又不是骑马,没关系的。九哥一会儿我与你钓鱼,我亲手烤鱼给您吃。”
谢翊拉了披风过来盖上他道:“你睡一会儿吧。”
许莼却还努力睁着眼睛:“也不知道今天他们押运贡礼的遇劫了没,九哥啊你不知道呢,我让他们设了个贡礼的陷阱,把崖关那边的寇匪给清了,到时候把路修好,又添一个功劳,嗳九哥您升官太快啦,等我这个剿匪报功的奏折再上去,那时候升官就更好了。”
谢翊忍俊不禁:“那就再给你加些禄米?”
许莼道:“别了啊,这才两个月呢就升了一级,太扎眼了,九哥你可别成昏君了,等我再多积攒几桩功劳。”
谢翊道:“花了这么多钱造船,又查走私收回来许多税银,功劳瞩目,怎么能说扎眼?谁觉得扎眼,也给朕造船。”他倒了杯茶转头想喂他喝,却看到转个头的功夫,他已合目睡沉了,睫毛浓密,唇边尚且还带着笑。
他有些无奈,晚餐还没吃呢。便起身出去,果然看到方子兴正与春溪、夏潮等人在甲板边带着护卫们钓鱼,个个都摩拳擦掌,立誓要决一胜负。
苏槐迎上来笑道:“皇上要什么?可要传膳了?”
谢翊看着海面辽阔,虽天已全黑,但仍能感觉到这雄壮辽阔之意,心胸不由为止一宽,只道:“等等吧,睡沉了,弄点纸笔丹青,朕画几笔好了。”
一时五福六顺等内侍进来伺候,磨墨调色,对着窗边风景,画了波涛壮阔的海面,高天明月一轮。
许莼再醒过来的时候,鼻尖先闻到了烤鱼的香味。
他睁开眼睛,有好一阵不记得自己身在何方,只听到阵阵海浪声,直到烤鱼那浓烈的香味唤醒了他的饥肠辘辘的胃,他这才恍然坐起来,转身四处看着,看到桌上放着一幅画,显然是谢翊画的,不由有些惊慌,他怎么睡了这么久!该不会天要亮了吧?
他起身也没穿鞋光着脚便跑了出来,一眼却看到谢翊亲自拿着一串鱼正烤着,抬头看他皱眉:“外边风大,怎么不穿披风?”
说着起了身将鱼递给身边内侍,却是将身上披风解了过去替他披上,低头看他只穿着袜子,又叹气:“慌什么?”
许莼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知道自己衣冠不整,转身先往回走,一边悄声和谢翊道:“我以为天要亮了呢?好像一场梦一般,梦醒了您又不在了。”
谢翊道:“还早,我让他们送烤鱼进来,咱们先用晚膳。”
许莼诧异:“九哥您还也还没吃吗?”
谢翊道:“自然是要和你一起进的。”说着和他进去,五福上来重新服侍着许莼穿鞋整衣。
这边也很快便上了各色新鲜海味,清蒸海鱼,烤生蚝,鳆鱼海参等等,又有好大一盘子的烤虾烤鱼撒了胡椒粉送上来,散发出勾魂夺魄的香味。
许莼洗了手过来,连忙剥了两只大虾给谢翊,谢翊也不推拒,就着他手吃了,许莼又有些遗憾:“我那些南洋酱没带过来,六婆也不在,要留着他们看着竹枝坊,嗳。”
谢翊笑了:“这也很好了,主要是新鲜。”
许莼饿得厉害,连忙也狼吞虎咽起来,谢翊替他倒了酸乳酪汁,两人吃得都不算慢,很快用过晚膳。许莼这才又与谢翊出去钓了一会鱼,其实天寒了海上有些冷,也就钓了个新鲜就回了房。
许莼便去看谢翊画的画,看画上还留着白未题字,便问谢翊:“九哥怎么的不题字?”
谢翊道:“嗯适才没想好。”说着提了笔过去拿了笔大笔一挥“与君风月平分破。”
许莼低低念了一回,知道化的是东坡居士的词,只觉得几个字百转千回,含蓄又委婉,不由看着谢翊,正对上谢翊凝视着他的视线,四目相对,两人心中彼此知对方情意,不由自主都微笑起来。
两人在海上游了一夜,说了许多闲话,说沈梦桢在闽州的奏折,说方子静去浙地赴任的情形,许莼满肚子话说给谢翊听,直说到了深夜。
第二日果然看了日出,谢翊少不得又拿了他昔日出游海外的九霞光里思君打趣了两句,尽兴返航。在港口,许莼亲自送了谢翊上了车辇,直看着车辇都没了影子,这才恋恋不舍也登了马车回了市舶司。
作者有话说:
注:
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别乘一来,有唱应须和。还知么。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
€€€€苏轼的《点绛唇€€闲倚胡床》
意思是,自从有了你,风月清风咱们就一人一半啦!诗人的浪漫哇!
第144章 庆功
虽然送走了谢翊, 许莼有些惆怅,但很快盛长天、霍士铎得胜归来,带了好消息。捉了许多土匪, 都送去了知州衙门审理问罪, 香猪孔雀倒是另外派了人由董宪继续带着护送进京了, 其余用作诱饵的所谓香料宝石美酒等等,则都是假的, 原地都散了。
许莼十分高兴,且又刚升了一级,少不得在市舶司后花园又宴请了一席, 还给跟着去剿匪的都摆了席, 赏了钱和葡萄美酒, 又许诺要与秦都督联合上折子给诸位请功。
这葡萄美酒是个稀罕物, 许莼全都赏了下去,对上只报了损。霍士铎心里知道那是贡品,不由有些心惊, 私下与许莼提醒:“许大人,这酒毕竟是贡品,你报了损, 私下送几个亲近的便是了,如此大张旗鼓赏兵士, 难保没一个两个嘴不严的,说出去了报上去, 私留贡品可是大不敬。”
许莼笑道:“大人你放心吧, 这葡萄酒, 窖藏很麻烦, 再放几日味道都变了。送去京里还得找地方费劲保存, 皇上还不喜欢喝,无非也是赏人,这也没多少,剿匪有损失再正常不过,味道都走了,难道还送进去给皇上添堵嘛,自然是大家分了,没多大事。”
霍士铎是本地人,这些日子自然是知道提举司的人与这位新来的提举是有些不合的,忧心忡忡,却看到许莼斜靠在亭台坐榻上,姿态闲散悠哉。腰间却不是之前日日佩戴的玉蝉了,换了一枚鸭蛋粉青的螭龙环,下边坠着同料无事牌,仍是雕着“凤池皎鳞”四个字,整块料都极温润,衬着他天青色的官服,更是风流矜贵。
他原本觉得许莼是官升一级是不是春风得意失了轻重,如今却看着他漫不经心间双眸如春水,唇角时时带笑,绝不仅是官升一级这样的喜事,反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被他这愉悦的情绪感染,霍士铎似乎也觉得轻松了些,笑问道:“怎的今日宴会不见徐提举和刘吏目?”